二太夫人讓人攙扶著等在外屋里,不一會兒工夫太醫院的何太醫從里面診脈出來。
“怎么樣?”二太夫人急忙迎上去。
何太醫搖了搖頭,一臉為難的神情,“保胎是保不住了,眼見是要生產了。”
二太夫人攥緊了身邊媽媽的胳膊,將管事媽媽攥的皺起眉頭來,“這可怎么辦?生下來還能不能…”
二太夫人是問孩子還能不能活。
畢竟不知足月。
何太醫道:“這個不好說,要看情形,大多數是使不得的。”
好端端的孩子就要這樣沒了,二太夫人只覺得一陣暈眩,“就沒有了別的法子?我們家保胎的藥還有。”
“現在羊水已出,無論什么藥都無用了,府里還是盡早讓穩婆接生。”
何太醫說到這里,二太夫人眼睛已經紅起來,劉夫人立即道:“好不容易到了七個月,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著…”
劉夫人的話深深地刺了二太夫人心窩。
好不容易盼著老三媳婦懷孕,只要老三媳婦生下兒子他們安排的事就能順利進行,灃哥這樣才能被選進宮過繼給皇上。
老三的爵位眼見就要到手了,老三媳婦也懷了身孕,這一切本來順風順水,哪知卻一下子翻天覆地。
二太夫人臉上如同罩了一層陰霾,劉夫人目光閃爍拉著二太夫人,“太夫人這時候可不能慌張。家里還都要你做主。”
說完劉夫人看向何太醫,“太醫再想想別的法子啊。”
何太醫低下頭,突然想起什么,“二太夫人何不去請周十奶奶來,醇郡王世子爺也是早產,經過十奶奶診治,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
楊氏,二太夫人整個人像被扎了一下,臉上五官扭曲最終露出奇異的神情。“楊氏怎么可能來診治,若是聽說老三媳婦要小產,她不知道要多高興,要不是因為他們夫妻,老三媳婦也不會受驚嚇。”
劉夫人不知怎么勸說才好,“我看。二太夫人還是讓人去請十奶奶,總是同族同宗,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瞧著不管吧!”
二太夫人胸口猶如一股氣堵在那里不吐不快,看向身邊的管事媽媽,“去讓人將這里的情形告訴老太爺,讓老太爺做主。”
周五老爺才從莊子上回來。顧不得換下身上的短衫就帶著人一路到了楊家,進了楊家大門。身邊的管事就大聲喊起來,“十奶奶可在?”
先是門口的楊家家人互相看看,其中一個上前,“你們這是來幫忙還是看診的?若是幫忙我們引路去東院,若是看診就要等等,我們十奶奶現在正忙著。”
聽得這話,周五老爺一股怒火頓時從眼睛里燒出來。一把將楊家家人推了個趔趄,“不長眼睛的東西。連爺也敢盤問。”
這兩天進進出出楊家的不知有多少,沒有一個像是這樣,這是要做什么?怔愣間,周五老爺帶著人已經跨進內院。
走進內宅,才發現來來往往都是人。
這是楊家的內宅,真像外面人傳的那樣到處都是外男,這個楊氏還真敢這樣做,就不怕別人議論。
既然人人都能進楊家,他也不用客氣,大可以徑直去找楊氏,楊氏在外拋頭露面早就沒有了名聲可言,他也不用將楊氏做內宅婦人對待,這樣就算周成陵問起來,他也有話可說。
周五老爺這樣想著順著人流跨進東院。
朱善正要帶著人做新藥,隱約聽到喊聲,“有沒有看到那幾個人往哪里去了?”
“去了東院,”楊家家人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說是找十奶奶,我問了一句就推了我一把。”
楊家這幾天為了救董世子、樊老將軍和幾個傷兵大門敞開,來來往往的人也并不多加盤問,萬一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快,”朱善抬起頭,“我們去看看。”
朱善正喊人去東院,周五老爺氣的七竅生煙,東院人不少,就是不見女眷的蹤影,隨便叫一個人來問,都說:“十奶奶正忙著。”
一句話打發他了事。
楊氏竟然就這樣敷衍他,那邊府上心急如焚,這邊他連楊氏的面也見不到。
楊氏定然是故意這樣安排。
這么多人不可能沒有人認識他周五老爺,尤其是楊家家人,見到他怎么可能不去向楊氏稟告。
楊氏是有意托大,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地為難他們。
周五老爺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從他生下來開始就是宗室,走到哪里都有人彎腰伺候,現在一句話就讓他等。
周五老爺看著亂成一團的楊家,一股輕視之意頓時從心中流出來,不是他不尊重楊氏這個弟妹,而是楊氏不值得他尊重,楊氏靠著獻王太妃和周成陵就這樣為所欲為,他也不能按照規矩對待楊氏。
周五老爺想到這里帶著人向前走去。
才走了幾步就立即有人來阻攔,“前面是手術室,十奶奶在做手術,誰也不能進去。”
周五老爺板起臉來。
這已經是第二次阻攔他。
楊家到底懂不懂得規矩,不但沒有人禮待,還這樣阻擋。
“我有事找十奶奶,讓我進去說話。”
那人立即搖頭,“不行,現在不能進去。”
那人話音剛落就有穿著奇怪長袍的人撩開簾子走進去。
憑什么有人能進他就進不得。
周五老爺立即怒火上涌伸出手來就要去推眼前的人,“給我讓開。”
“手術室誰也不能進。”
朱善大喊一聲帶著人上前一把抓住周五老爺,“懂不懂得規矩。”
“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周五老爺鼻端頓時聞到一股惡心的味道,好像是油味又帶著股酸酸的醋味,抬起眼睛就看到發髻凌亂,滿臉胡須,臉皮黝黑如同睡在街面上等泔水吃的乞丐。
什么東西。
這樣的人也敢碰他。
周五老爺的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抬起腳就要踹在朱善身上,這一腳還沒有踹實,周五老爺只覺得眼前天翻地覆,緊接著屁股一陣劇痛。整個人已經摔在地上。
周家的下人嚇得怔愣在一旁。
這個人摔了五爺。
這個人敢動五爺。
誰也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
“怎么這樣不講理,說不通還要打人,”朱善晃動著大大的腦袋,他們熬了兩天兩夜終于將藥做出來,現在十奶奶在里面給樊老將軍動手術,要清掉手臂感染的部分然后用青霉素治療。關鍵時刻他怎么能讓人這樣闖進去。
破壞了手術,這么多人的辛苦白費了不說,那是一條人命。
不管是誰想要進去就要問問他朱善答不答應。
周五老爺面如金紙,心中油然生出一種被侮辱的感覺,他這樣顯赫的身份,被一個乞丐摔倒在地。身上的尊貴一下子被摔的細碎,“你敢…找死。”周五老爺氣急敗壞地向下人大吼,“還愣著做什么,將他綁起來恨恨地打。”
周家下人立即向朱善抓過去。
周家人才動手,院子里的人就“咦”了一聲,怎么眨眼之間幾個人就這樣打起來,眾人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不過保合堂和楊家的人挨打,他們怎么能坐視不管。眾人忙互相呼喊著湊過去…
楊家頓時滿是嘈雜的聲音。
周五老爺才爬起來后背不知被誰打了一拳,他人堪堪摔下去。立即就被人揪住了領子向外拖。
他腿腳亂蹬著,好幾次都沒站起來。
“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敢來這里打人。”
“哪有你們這樣的人,長著一張嘴不會好好說話。”
“就是,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
不知是誰冷笑一聲,“不要和這樣的人說理,長得就不像是好人的模樣,進門就打人,當這里是什么地方。”
周五老爺被提著領口喘不過氣來,任憑他再想說話,嗓子里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這些人瘋了,這些人竟敢這樣對他。
他們不知道他們打的是誰,他是宗室,一個堂堂的宗室。
想到這里周五老爺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沒有照常理進楊家,此時此刻他身上還穿著一身短衫,也就是說…真的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沒有人知道他們現在提著的是周五老爺。
他想要輕慢楊氏,才這樣闖進楊家,卻沒承想楊家里的這些人會這樣維護楊氏…
這到底是怎么了?
世道變了嗎?
周五老爺剛想到這里,整個身體“飛”了出去頓時撞在硬硬的石路上。
周圍傳來一陣笑聲,“想要欺負婦孺,看你再猖狂。”
周二太夫人眼看著內室里端出來一盆盆血水,屋子里傳來周三夫人陣陣哀嚎。
穩婆擦著汗出來回話,“太夫人,三夫人不太好,羊水雖然破了,可是怎么也不見生。”
二太夫人強打精神,“有沒有揉肚子,有沒有向下擠。”
穩婆嘴角嗡動,喘口氣才道:“下身沒有動靜,紅門不開,怎么揉也沒用啊,三夫人這樣下去恐是要難產。”
二太夫人伸出手來,“快,快讓太醫寫一張催產的方子,快啊…”
下人忙去要方子熬藥。
二太夫人向院子外望去,老太爺那邊沒有半點的動靜,二太夫人正要打發人去問,管事媽媽急匆匆地走過來,“太夫人,不好了,五爺被楊家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