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茉坐了一會兒起身吩咐春和,“讓門上準備車馬,我要去藥鋪。”
陸姨娘聽得這話趕過來,“怎么想起來去藥鋪了。”
楊茉隨便應了一聲,等到父親的事有了眉目再告訴姨娘,上了馬車,很快到了保合堂,楊茉吩咐江掌柜去周成陵的藥鋪問問,“我有些事想要問那邊的東家。”
楊大小姐雖然說的模糊但是江掌柜聽了明白,立即道:“小姐放心,小的就去問。”
不一會兒功夫江掌柜道:“周爺沒在藥鋪,有馬車在保合堂后門停著,如果小姐有急事就坐馬車過去。”
現在管不得這么多了,楊茉很想立即向周成陵問清楚。
春和送來冪離給楊茉戴上,幾個人就到了后院坐上周家的車,跟車的婆子恭恭敬敬將楊茉請上去,趕車的下人沒有說一句話,更不敢怠慢將馬車穩穩地停在一所宅子門前。
楊茉還沒有下車,就有下人來道:“小姐等一下,我們家爺要出來迎您。”
楊茉“嗯”了一聲。
片刻功夫簾子就撩起來,周成陵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長袍站在馬車前。
春和先下了車,然后將楊茉扶下來。
幾個人進了宅門,周成陵道:“前院在議事,后院清靜些,你愿意我們過去說話,”說著頓了頓,“你放心后院里沒有旁人,只有幾個伺候的婆子,若是你不喜歡,我就讓人都退下去。”
楊茉搖搖頭,“不用那么麻煩,我有些話想要問你,說完我就走。”
她的目光有些沉,臉上閃爍著不確定。周成陵停下腳步,兩個人站在穿堂外,下人都退出十步之外。
周成陵靜靜地等著楊茉說話。
楊茉將大牢里王振廷的話說了一遍,正想著說自己的疑惑。
周成陵道:“你是覺得我知道你父親的下落,礙于怕被皇帝猜忌所以不說。”
楊茉驚訝地看向周成陵,這個人就是你說上句,他就知道你下句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從來不用猜測別人所想。
既然話說到這里,楊茉點頭,“安慶府的事會牽扯到馮閣老。馮閣老恨不得將我父親的事和你牽扯在一起…”
楊茉不經意間抬頭,本來十分嚴肅的周成陵,神情十分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將她的話聽了進去。
周成陵的心思她猜不透,所以她干脆也不猜,徑直問起來,若是得到肯定的結論,她也不必再糾結。干脆丟開手。
周成陵聽楊茉說完,迎上楊茉的目光,“我不想窩窩囊囊的活著,但是我并非做事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說著伸出手去拉楊茉。
他的手修長又很大,隔著她的袖子。握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院子里很安靜,一路上沒有遇到下人。只是走到月亮門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蔣平。
蔣平看到周成陵和楊茉,立即脊背挺的筆直。
“讓書房里的人散了吧!”
蔣平應了一聲,讓阿玖將幕僚遣走,然后簡單收拾了一下,周成陵才將楊茉帶進去。
屋子里放著兩張西番蓮折枝月牙桌。桌子上擺著九枝燈,案幾上放著厚厚一摞的信函等物。周成陵走過去從里面拿出幾封遞到楊茉手里,“你父親在安慶府很有名聲,”說著微微一頓,“京外放官和京內不一樣,京官看似位高權重,其實到底不如地方官有官儀,你父親在安慶府這么多年,應該結交下不少的人,更何況你父親犯案,是為安慶百姓說話,若他逃過一劫,該是安慶府有人替他打點,所以要查就要從安慶查起,你看的這幾封信是去安慶的人悄悄查訪后返回的消息,雖然有些進展但是沒有確切的結果,所以我沒有和你提起。”
楊茉打開一封信,上面仔細寫著父親在安慶府與哪家人有交情,自從父親犯案之后,這些人又有什么改變,里面提到了韓家。
楊茉道:“韓季是不是出自這個韓家?”
周成陵道:“韓季不是韓家嫡親,算是旁支。”
那就是有關聯了,照信上說,安慶府中韓氏是大族,楊茉道:“父親如果在世,這些年卻從來沒有和家中聯系。”看到這里她又疑惑起來。
“不必想這些,”周成陵望著楊茉,“最壞的結果你已經承受過,不會再有更糟的情形。”
如果這笨嘴笨舌的話也算得上是安慰的話,她現在確實舒服多了。
楊茉將手里的信放回桌案上,看了一封剩下的也不用再看了。
周成陵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天快黑了,是讓下人做了飯吃,還是現在將你送回去。”
明知道她不可能留下吃飯,這是故意逗她,楊茉坐了一會兒喝了幾口下人端上來的茶,伺候的都是年紀大的婆子,腳步很輕做事很利索,上來之后眼睛都不曾向旁邊瞟一下。
茶泡的很好喝,不濃不淡,楊茉將茶杯放下,抬起頭來發現周成陵正看她的脖頸,傷口早就不疼了,可是現在被他這樣一看,倒有些不舒服,想要伸出手去碰,越是這樣想就越是不大自在,楊茉索性站起身來,“我走了,姨娘還等著我回家呢。”
她來的急,走的也急。
他生怕將她嚇走了,再也不肯上門找他理論,便也不刻意追趕。
周成陵走在旁邊,不管她用大步還是小步總是能保持著和她半步的距離,楊茉上了馬車很快回到了保合堂,又換了車子才回到楊家。
走了一圈回到房里,楊茉總算是松了口氣。
陸姨娘吩咐廚房開始擺飯,走到楊茉身邊坐下,“聽說你要開義診?鄰居的嬸子問起我來,她想要去看,又不知能不能排上。”
楊茉點點頭,“藥鋪收了徒弟,總要學各種脈案,我就想著不如隔兩日有半天的義診,先這樣試試,等將來我們有了更好的條件,會隔日義診,鄰居嬸子想要去看,早些去保合堂記上,我們排好了看診的時間,就去告訴她。”
陸姨娘笑道:“明日我就和她說,免得她等得著急。”
吃過飯楊茉回房看書,明天開始傳授弟子醫術,她這個做老師的起碼要有個像樣的教案。
喬文景那邊還在順天府里折騰,這一天他已經站的腰酸背痛,偏偏都察院的官員還在等公文。
比起每日上奏審訊的結果,喬文景開始擔憂喬家的下人到底被關在哪里,既然是和王振廷一起進的順天府大牢,怎么卻不見關在附近,問起獄卒,獄卒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曉的模樣。
真是見了鬼,喬文景皺起眉頭,簡單將公文寫好這才回去府中。
進了家門,喬文景就一頭扎在臨窗的大炕上。
“老爺,那邊的情形怎么樣了?”喬夫人忍不住問。
喬文景躺著不說話,他總覺得這件事又蹊蹺,不行他得去見馮閣老,到底問問馮閣老皇上這是什么意思。
想到這里,喬文景不禁罵一句葛世通,“該死的葛世通,人明明是他們抓走的,現在卻跟我玩花樣,生說沒見到人。”
喬夫人沒想到事情這樣棘手,“獄卒呢?獄卒也不肯說?”
今天遇到的人都邪了門了,一個個都像是在跟他對著干,不過是幾個小官吏罷了,等他騰出功夫,就給他們幾分顏色看看。
喬文景沒說話,喬月嬋過來向父親請安,見到父母都是一臉沉悶,“父親還為楊家的事擔憂?”
喬文景看了一眼喬夫人,一臉不悅,“你和她一個姑娘家說這些做什么?”
喬夫人道:“不是我要說,正好月嬋聽到了,又不是旁人,正好是楊家…”
是啊,正好是那個該死的楊家。
喬文景道:“抓到了人也沒什么,若是招認了就說是屈打成招,沒有招認,就說是抓錯了人,王振廷的話不能信,一個要死的人說不定會張嘴咬誰。”
喬月嬋道:“父親,聽說楊家附近有個養花的花房,眼看冬至要到了,我們去訂些花也是有的,不想就被人抓了,我們家還四處找人呢。這話說起來,我們是官宦之家,楊氏不過是罪臣之女,就算現在開了個藥鋪,也不過是在民間小有名氣,哪里能擺上大臺面,我們還能輸給她不成。”
正是這話,所以喬文景還沒有覺得是火燒眉毛,“多想想你自己的事,”喬文景意有所指,“常亦寧這小子,十有要拿了狀元郎。”
聽到父親說常亦寧,喬月嬋頓時紅了臉,二話不說轉身從屋子里走出去。
喬夫人嘆口氣,“老爺哪里能當著女兒面說這些。”
喬月嬋停下腳步在門外仔細聽著。
喬文景道:“日子快到了,讓她也心里有數,”說著微微一頓,“只可惜,因為楊氏,常家丟了臉面又一屁股官司,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弄干凈,要不是看在常亦寧有幾分學識,這門親事我是如何也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