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對她還是王振廷,現在就如同賭博,將別人重要的東西拿出來賭自己想要的,楊茉看向白氏,白氏的病并不像她說的那么簡單,她也沒把握白氏能撐多長時間,孩子是否能生下來,但是,她想,王振廷比她更害怕白氏會死,所以就算最后一搏,她也要盡全力,現在就期望沈夢蕓能搬來救兵。
“你姨娘和族妹在哪里我不知曉,”王振廷冷冷地道,“我就知道你會用醫術來要挾我,才做這樣的安排,你治好韓季不就是為了給你父親翻案。”楊氏一個女子定是受了人點撥才會如此,京中之前傳楊氏和宣王的事,喬文景提醒過他,雖然那件事像是婦人嚼舌,但是誰都知曉無風不起浪的道理。
一個小小的楊氏,根本翻不起那么大的波浪,所以他才會想到這個法子對付楊氏。一個小姑娘,最害怕的就是身邊沒有了唯一能依靠的親人,只要她慌張,他就可以將她攥在手里任意擺弄。
誰知道楊氏卻這樣和他談條件,這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和喬文景告訴他的也不盡相同,喬文景將話說的很輕松,他誤以為楊氏再厲害,不過就是和姻語秋一樣。
姻語秋可沒有楊氏這樣的膽子。
“老爺…”床上的白氏緩緩醒過來,氣息微弱地喊王振廷。
王振廷皺起眉頭大步走過去。
“老爺…不要為難…楊大小姐…我們本就對不起…楊家…”白氏聽到楊茉的話,不禁驚訝,老爺為了救她竟會威脅楊大小姐。
王振廷聲音放柔和,“你好好養著,這里有我安排。”他告倒了楊秉正,早就知道楊氏不可能會心甘情愿地給妻子看病,他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大周朝這么大,能救他妻兒的偏偏就是楊秉正的女兒。
偏偏就是楊氏。
為什么,他要將妻兒的性命交給楊氏。
為什么,他本來已經想好如何進退,卻鬧到現在的地步,不管妻兒是否能活著,他都已經沒有第二條路要走。
如果不是幾年前他選擇了馮國昌參奏楊秉正,他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不但被馮國昌緊緊地捏住,對馮黨言聽計從。現在楊秉正的女兒治活了韓季,若是韓季的話皇帝相信,他就要被拉出來做替罪羊。
到處都有楊家人。就如同妻子嘴里的話。
報應,也許真的是報應來了。
但是在別人逼的他無路可退時,他也要做最后的反抗。
不管楊氏多么得意,他就是準備告訴她,現在還輪不到她做主。她不能做主她會不會給仇人的妻兒治病,她不能做主,他妻兒的命是不是能救得回來。
他要做主,他威脅楊氏,要楊氏用治韓季的手段將他妻兒救活。
可是看到楊氏轉身向外走,臉上沒有出現他想要的懼怕。那種無力和恐懼又回到他的心里。
他顫抖了,他只能開口妥協。
“不過你可以治沈微言,”王振廷說著吩咐身邊人。“我也可以讓人從院子里出去。”
這樣算是讓步。
楊茉剛轉過頭,床上的白氏忽然痛呼出聲。
旁邊的穩婆急忙撩開單子看白氏,片刻拿出染血的布巾,“快打熱水來。”
董昭走到前院,沈夢蕓立即上前行禮。“世子爺。”
看著沈夢蕓慌張的模樣,董昭面沉如水。“可是有什么事?”
若是往常,見到文正公世子爺這張嚴肅、深沉的臉,她定然不敢說話,可是現在她已經顧不得了,沈夢蕓立即道:“世子爺,快救救楊大小姐吧,楊大小姐那邊出事了。”
董昭眉頭一蹙,寒意從眼底閃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細說清楚。”
沈夢蕓點點頭,將陸姨娘和慧姐被劫,王振廷威脅楊大小姐的事說了,“楊大小姐讓我來求救,我算了算,先來世子爺這里,然后去找濟先生,因為…因為…我哥哥也…也受了傷…”
董昭看向旁邊的管事,“去將朱百叫來,我有事吩咐他。”楊大小姐讓沈夢蕓來求救,定是想要先將陸姨娘和慧姐找到。
“你還記不記得馬車出城去了哪里?仔細想還能不能找到?”
沈夢蕓長長地吸一口氣,聲音顫抖,“我很少出門,我也不知曉能不能認出來,我…”
一個不經常出門的女子,定然對周圍不是很熟悉,現在這個時辰立即就要關城門。
朱百急匆匆地趕過來,董昭吩咐朱百,“拿我的帖子去找衛禹,他對京外各處的莊子都十分熟悉,讓他帶人悄悄地找找楊家的馬車。”
朱百點頭很利索地出了門。
董昭讓人將沈夢蕓帶下去歇著,自己進內府換衣衫。
董夫人正好等在那里,看著兒子匆忙換衣服,立即道:“不是還有幾個時辰就要進宮了,你這是要出去?”
董昭頜首,“外面有些事,我要去處理。”
萬一趕不回來不能按時去上清院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董昭換了衣服正準備出門,又有小廝進來道:“世子爺,宣…周十爺來了。”周成陵在同輩中行十,現在沒有了王爺的爵位,只能叫十爺。
董昭轉頭看向董夫人,“我和成陵去書房說話。”
董夫人點點頭忙安排下人準備茶點伺候。
董昭將周成陵迎進書房內,周成陵穿著寶藍色直綴,一雙黑緞云靴看起來裝扮十分簡單,站在那里比平日里更威嚴懾人。
“楊家的事,你也知曉了?”周成陵看向董昭,董昭一身干凈利落,顯然是要出府去。
董昭道:“是沈微言的妹妹來說的。”他不用問周成陵如何知曉,濟子篆是周家的常客,只要那邊得了消息定會立即去找周成陵。
“韓季在安慶府上繳朝廷稅銀的賬冊中找到了錯漏,今日已經進宮在皇上面前稟告,”周成陵淡淡地道,“皇上向來看重內庫歲入。”
皇帝雖然想要超脫成仙,卻看重銀錢,因為沒有歲入就不能讓上清院的爐子一直燒著,就不能蓋他的登天臺,就不能解他的讖書。
周成陵接著道:“皇上更知曉馮國昌貪墨,卻以為馮國昌不過貪的小頭,大頭還是要入內庫,現在安慶府的賬面清清楚楚放在那里,皇上就看了清楚,內庫銀雖然每年入不少,皇上能支配的銀子卻還及不上馮國昌每年貪墨的,皇上并不是一國之君,而是在吃馮家的殘羹剩飯。”
董昭道:“馮國昌知曉出了大事,定會說被人誣陷。”只有喊冤才能解開現在的局面,才能讓皇帝相信他,馮國昌一直都是這樣應對。
若說誣陷,定然會牽扯到周成陵身上,皇帝用馮國昌對付周成陵,周成陵以退為進讓皇帝懷疑馮國昌,馮國昌也可以用同樣的計謀,讓皇帝以為安慶府的事是被周成陵一手操控,不過是為了離間馮國昌和皇帝之間的關系。
董昭思量片刻,“那你準備怎么辦?”皇帝向來多疑,現在定會讓人盯著周成陵。
周成陵看了一眼書房墻面上掛著的寶劍,“楊大小姐治好了韓季,安慶府的案子又和楊家有關,如果我插手楊家的事,就會被認定是同謀,光靠一個王振廷不可能在京中鬧出這樣的事來,定是馮國昌示意安排。”
聽說楊家的事,董昭首先想到的也是馮國昌。王振廷在安慶府能鬧出這樣的動靜,在京中他只能依靠馮黨。
周成陵轉過身看向董昭,政權兩個字就要有耐心,權謀更是要謀無遺策,“我現在就會出城,馮黨會一直盯著我,你就有了機會行事。”
董昭神色如常,目光比平日里深沉些,“馮黨在京外的莊子大多我都知曉,想要藏匿人八成就在那些地方,楊家我會帶著人過去。”
這次周成陵回京之后,兩個人很少這樣說話,如今因為這件事,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周成陵說完話正準備走。
董績趕過來,徑直看向周成陵說話,“我讓人準備了點心,現在時辰尚早…”
周成陵眉眼舒展,讓董績看著十分的舒服。
周成陵道:“還有事,改日來陪公爵爺說話。”
董績將目光諾到董昭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成陵替董昭道:“衙門里有些事,早些辦了免得誤了去上清院。”
董績笑容浮現在臉上,之前董昭說的那些君臣的話讓他心生疑慮,以為董昭和宣王疏離了,如今看來宣王依舊看重董家,畢竟打小的情分,宣王將來登上皇位,也必然是要依仗董家。
周成陵和董昭一起出門,董績不禁嘆氣,若董昭能及上王爺半分他也不必總是動怒。
周成陵快馬加鞭出城,京中立即就有人跟了上去。
蓮花座上的皇帝聽到這樣的消息也不禁睜開眼睛,“是忠是奸明日就能見分曉,最好因此兩敗俱傷,我也免得再斟酌。”
內侍道:“天家說的是,奴婢看,這世上誰也沒有天家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