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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寒月知道,六小姐正在努力緩和自己的情緒。
但外頭太吵,依然叫囂著,“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在家呆著,憑什么跑來這里多管閑事…”如此云云。
夢寒月冷笑一聲,揚起聲音冰冷地諷刺:“病人需要安靜,眾位若是覺得此情此景可為笑談,任爾等站著一旁看笑話,一邊兒議論成群的話。
我小小婦人不敢說國之將破,只能說,你等文壇敗類!”
“你一個婦人有什么資格說我們?”議論聲變成反駁和抗議。聲音更大更激烈了。
來文街的,大部分都是讀書人。
“呵呵!”夢寒月沒怕,一邊兒給六小姐按摩著背部,一邊兒沉冷著聲音淡淡說道:“我雖是一介婦人。卻知厲唐之大,處處需要英才投效。
江南的丘陵解決了嗎?爾等不會以為區區梯田就真的解決了困擾江南千百年的問題吧?
沿海的倭寇殺了嗎?可有對付區區鳥島的可靠方針?
北疆的賊人伏誅了嗎?我厲唐天下,能文能武,可如今守備北疆的還是日漸衰老的陳將軍!百年之后,陳將軍去了,可有人能擋住賊人的千軍萬馬?
就連區區彈丸之地的星羅,…抱歉,我都不愿意稱呼它為一聲‘星羅國’,就連它,你們之中可有人想過將它徹底納入大厲唐的計劃?”她一口氣說完,終于覺得心里舒坦了。
從剛才開始,她心中就窩著火。這些文人,放著正事不去看,整天看人笑話,仿佛這樣子。就能體現出他們文人的高尚來。
“有這么多需要你們這些讀書人去考慮的東西,你們不去考慮,卻學著婦道人家在這里看著別人的笑話,…到底最終你們是在看別人笑話。還是正在演出一個個笑話給別人看?”
她言盡,不愿意再多說。但同時懊惱…,說好不惹事兒的!
竇氏都看呆了,聽懵了。…心道,果然是仙女兒下凡來歷練的,不然一個女人家哪兒能說出這樣的大道理,壓住那些成天之乎者也的文人們?
夢寒月從頭到尾都沒有去在意頭頂之上,那雙冰冷泛著殺意的眸子。
如何?容許他不動手就殺一人,就不許她陳述事實?
“大夫大夫。就是這里。”是小奴的聲音。
“讓她進來。”夢寒月說。
隨即。小奴扯了個老大夫進來,老大夫滿頭大汗。
“別急,別急。讓老朽喘口氣。”老大夫估摸著是死跑來的。
“不行啊,大夫。我們家小姐等不得啊。”小奴焦急地說道。
老大夫一瞧地上的六小姐,連脈都不把了,背起個醫藥箱,搖著頭往外走:“這病,老夫沒法治。說真的,你們家小姐能夠活到這么久,真是奇跡了。”
“大夫!大夫!不行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們家小姐怎么辦?”小奴急哭了。
“老朽治不了。不治的話,大不了不賺這個錢,治的話,治死了,反而老朽要倒霉了。”當大夫的,這行里,必死之人不救。
外頭在忽而更加安靜了。應該說…冷清。
倏然,刀光一閃,“刺啦”一聲,圍住眾人視線的棉絨布徹底被劃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布塊。
“啊!俺的棉絨布啊,這還沒做衣裳吶!…”竇氏心疼地叫道,突然走進來一人,如玉容顏,清清淡淡。
先瞥一眼星羅太子,又瞥一眼夢寒月,最后視線頓在六小姐身上。
“二公子…”小奴驚喜地道,仿佛落水人抓住最后的稻草一樣。
二公子…這三個字,徹底震暈了夢寒月!
還有那張容貌!
這才是真正的南宮塵…
“六妹又發病了?”雖是問話,但說話人的神情,已經肯定。南宮塵的聲音溫和客氣。但就是這樣的溫和客氣,才愈發讓人覺得疏遠客套。
夢寒月見到南宮塵走過來,彎身就要抱起六小姐。理智告訴她,別再管閑事,小心把自己埋坑里了。
偏還是沒忍住,“啪”她一開南宮塵的手掌,“她患的是支氣管之類的病癥,是氣喘病,發病時,不能隨意挪動的。”
抬眼,望進一雙琉璃淺褐的眸子里去,…該死的和那男人一樣的眼珠,是要鬧哪樣?
夢寒月撇開眼:“總之,這個時候挪動病人的話,會有危險。”
南宮塵垂下眼皮,修長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真把他襯得仿若謫仙人。
“你是大夫?”南宮塵沒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身問那個老大夫。
“替她把脈。”
“這…,大爺,老朽真沒有那本事…”
“唰!”冷冰冰的劍刃擱在老大夫的肩膀上,就挨著脖子,把老大夫的話都給嚇住了。
“允文,到對面古董鋪子買幾個屏風來。”允文是南宮塵的貼身近侍,聽了令,即可去對面搬來幾個大屏風,分別擺著,將里頭和外頭隔開。
“把脈。”南宮塵冷冷吩咐大夫。
“嗤!南宮二公子好霸道,人家老大夫都說了不會治療這種必死的病了,你何苦為難一個白身老頭?”星羅太子從始至終,都站在書肆門口。
這時,突然出言替老大夫說起話來,誰信啊?他哪里是替老大夫說話?根本就是故意刺激南宮塵。
“允武,送星羅太子出去。”南宮塵頭也沒抬,吩咐另一個近侍。
“請吧,星羅的太子殿下。”允武沒有表情,把手做請人狀。客客氣氣請人出去。
老大夫戰戰兢兢的,手上把脈還哆嗦。
“可仔細著把脈。”南宮塵冷掃一眼老大夫哆嗦著手掌,…清清冷冷一句話。又是叫老大夫狠狠嚇一跳。
夢寒月看不下眼去,明明看著六小姐的求生意志那么強,卻叫這些人給折騰掉小命,那就不劃算了。
好不容鼓動起來的求生意志。怎么能夠讓人糟蹋了。
“大夫,你別怕,你有金針嗎?”
老大夫轉頭一看,是個婦人。但此時這婦人不慌不亂,面上鎮定,好似能頂大梁,跟著她走,就不會出岔子。
老大夫連連道:“有有有,行醫箱里帶著呢。”
夢寒月淡淡一點頭,招來小奴:“煩勞姑娘去書肆里要個油燈來。…你也知道,我這樣身份進不去書肆的。”前半句是吩咐,下半句是解釋。
夢寒月記得。若是氣喘。可針灸治療。只不知。效果如何了。
她伏在六小姐耳邊,“你別怕,你此時心已經靜下來了。即便不針灸,過一會兒也能喘口氣的。”是真話?是假話?似真似假。
南宮塵略有不滿。
“你還有其他辦法嗎?湯藥可行。不能救急。”夢寒月說完,似笑非笑看著南宮塵:“或許你此時也可以把她抱進馬車里,帶回府上,等宮里的太醫從宮里趕到貴府,給貴府六小姐施救。”
南宮塵何嘗不知,若是真這樣做了,六妹哪兒等的了那么久?他原是要帶六妹去附近的醫館的。
老大夫手執金針,在燃著的油燈上烤兩下,按著夢寒月說的穴道處,一根根扎針。
她說,他做。
“真的行嗎?我們家小姐都快被插成刺猬了。”小奴撅嘴不滿道。
沒人理她。
等到一套金針行完后,過了半晌,地上的人兒總算恢復了一些活人氣來。
虛虛弱弱睜開眼,虛虛弱弱開闔著嘴巴,聲音太小,聽不清楚。
夢寒月卻看她嘴型是說:謝謝。
她勾唇一笑,“我可不是白救人的。”話語剛說完,六小姐眼底難掩失望,夢寒月又說:“這本書就送給我把,充作謝禮。”徑自笑著去把從剛才就掉在地上的《大學》撿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眼中露出驚奇的六小姐,“對了,還有那匹棉絨布,被你二哥刷拉刷拉兩下子,給搗鼓成破爛了。
一起算在這本《大學》里好了。”
說完,自顧自朝著她們來時的牛車走去:“竇嫂子,你發什么楞吶?還不走?天可黑了。”
“哦,哦,俺,這就來。”竇氏被夢寒月這么一催,才想起來,再不走,晚上可就趕不回姚家村了。
“等一下,大娘子住在哪里,姓甚名誰?你救了南宮家的六小姐,南宮家必定要感激你的。”南宮塵一把抱起醒過來的六小姐,站起身問向已經坐在牛車上的夢寒月。
“俺…”竇氏開口就想說她們是姚家村的,被夢寒月笑嘻嘻地打斷了。
夢寒月坐在牛車上,朝著南宮塵揮手:“有緣自會相見。后會無期了。”
南宮塵愕然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
“公子,需要跟蹤嗎?”允武悄聲問。
南宮塵迎著夕陽,淺笑一聲,搖頭淡道:“回府吧。”
將六小姐抱進馬車車廂里,一股腦,就把這件小插曲忘到腦后去了。
因為小奴將星羅太子為難六小姐的話,告訴了南宮塵。南宮塵危險地瞇起狹長的鳳眼,琉璃色的眼珠更加深邃。
唇瓣淺笑,溫煦有禮,眼底是殘忍冰寒。
而夢寒月此時卻告誡著竇氏:“竇嫂子,今日這事兒…,哎,你也知道,我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不容易。你可別和別人說啊,要是被村子里其他人知曉了。可就要把我和妙音趕出村莊了。”
懷柔政策,外加嚇唬恐嚇…還有些求饒的意味在,一下子,就把竇氏給嚇住了。
忙說:“俺保證不亂說,大妹子你放心吧。”
“對了,竇嫂子,你咋會在文街的?”夢寒月隨意問起來。
“這不…,順兒要讀書識字了,家里連個紙筆都沒有嘛,就想著給買一些。別說,還真貴!”竇氏和夢寒月兩人嘮起嗑來。
月亮初上的時候,二人才趕到了姚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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