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的大殿中,供奉著一個仙人雕像。
這雕像也是純潔的白玉造就,真人大小,身披天衣,腰挎長劍,身下還騎著一頭青羊。這就是青羊宮的創派祖師,三萬年前飛升的御陽真人。
諸子百家之前的歷史不可考,道門有無數傳說,但是能確定的,也只是三萬年左右的事情。青羊宮供奉自己的祖師,并非稀奇。其余的十一個道宮大致也是如此。
大殿中央,端坐著一個須眉皆白的道人,臉色紅潤,長眉入鬢。這白眉道人身前跪坐著一個年輕的道人,神色陰沉,正是葉添。
白眉道人手中,正是逍遙侯發出的請柬。淡黃色的請柬上,有濃郁的青氣凝聚不散。
葉添終于忍不住道:“師父,那蘇陽,是和你示威呢!他以為靠上了孔雀宮,就可以不把我們青羊宮放在眼里。”
“嘿…”那白眉道人沒有說什么,心中卻想,翼州蘇家,實力也不算太弱,就算是自己,要是不整合整個道宮的力量,也不可能將其擊潰。逍遙侯蘇陽真正的靠山是蘇家,可不是什么孔雀道宮。
不過你收徒就算了,把帖子直接送到葉添那里,就是徑直的往臉上啐,那逍遙侯這么干,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的確,葉添去阻攔林橫山,是自己答應的。逍遙侯已經是大司馬,對南疆那些精兵猛將,有絕對的控制力,要是再控制北域邊關的話,加上他的兄長平安候蘇越的勢力,在玉京城中,就可以抗衡道宮的存在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自己收了別人好處,可是卻沒辦成事情。
葉添已經是筑基巔峰的煉氣士,誰能想到那逍遙侯府的二管家忽然出現,把林橫山接走了。葉添可不能和二管家動手,對方要是殺了他,最多一命賠一命。
二管家雖然是金丹期煉氣士,可天賦已經到了盡頭,再也不可能有什么進步。葉添才二十幾歲,是青羊宮最出眾的弟子之一。一命換一命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以考慮的。
想到這里,白眉道人還是不吭聲。葉添急了,身子前傾,道:“師父,不如請師叔出馬?”
“師叔?”白眉道人溫和地問。
“師兄,葉添他說的對。那逍遙侯真是目中無人,師兄你是青羊宮的臉面,當然不方便動手,我就不同了。”
一個刺耳的聲音傳進來,白眉道人笑道:“原來是沙師弟。”
大殿外,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這道人頭戴一字頂梁冠,身披朱紅色道袍,腳下踩著一雙黑色的云錦靴。他的臉上皮膚不怎么好,顯得油膩膩的,一雙眉毛雜亂無章的生長著,嘴唇太厚,像是被蜜蜂密集的蜇過,鼻梁太矮,仿佛剛剛撞了門框。
這丑道人風一樣的掠入大殿之中,手指上忽然一道劍氣沖出,直取白眉道人的印堂。這劍氣跨越空間,沒有引發任何元氣波動,無形無影。
白眉道人搖了搖頭,他的面前,罡風驟起,將那道劍氣吹散。
“沙師弟的劍術精進了。”白眉道人贊嘆道。
“師兄的臉皮也更厚了,這么一搖頭,竟然摩擦出罡風來,師弟再練一百年,也比不得師兄。”丑道人的話,怎么聽都像是罵人。
“沙師弟,是葉添讓你來的?”白眉道人心平氣和地問。
那丑道人感覺心中忽然變得無比煩悶,白眉道人一雙眼睛,在他臉上一掃,不知道什么東西,透體而入,壓迫著他身體中的每一寸血脈。
丑道人嘿了一聲,向后退去,站在門檻之外。白眉道人看著自己的師弟,嘆道:“下不為例,這座道觀,只有我和葉添可以進入。”
葉添面露喜色,垂下頭去,心中卻暗暗警惕。自己結納師叔,看來師父有些不高興了。
丑道人想要說句狠話,可是看到那白眉道人背后的仙人雕像,正在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光輝,籠罩在白眉道人身上,頓時沒了勇氣。他的心中,倒是還沒有來得及恨葉添。
如果他腦子好使,當初也不會被師兄得了這個位置,獲得了這個道觀。此消彼長之下,現在他和白眉道人的差距越來越大。此生此世,都難以翻身了。
白眉道人忽然一笑,從袖子里取出件東西,交給葉添,道:“徒兒,你拿著請柬,和你沙師叔去逍遙侯府。這東西,你師叔知道怎么用。”
葉添接過白眉道人給他的東西,在手中看得清楚,分明是一根指骨。這指骨顏色慘白,上面還有幾道淡黃色的裂紋,如果不是有密密麻麻的青色符箓纏繞在上面,恐怕這指骨已經破碎了。
丑道人遠遠看到這件東西,臉皮抽搐了一下。
掌握青羊宮,竟然有這么大的好處,這種外門的神物都能隨手拿出來。他毫不掩飾臉上的貪婪之色,白眉道人卻只當看不見。
他對葉添道:“怎么處理,你聽你師叔的就好,去吧。”
說罷,白眉道人拂了拂衣袖,葉添身不由己,騰空飛起,就連大殿之外的丑道人,也被白眉道人這么一揮衣袖,吹下了百丈飛石。
自己的徒弟和師弟被趕走之后,那白眉道人才緩慢的站起身來,臉上露出冷笑。心中暗自尋思:沙師弟啊沙師弟,這法家神獄指,我就不信你不動心。你要是拿了神獄指,得罪逍遙侯的事情,就落在你身上吧。這段因果,我可不想承受。
白眉道人這一揮袖,葉添和那丑道人二人飄飄蕩蕩,竟然被吹下山去,離開了青羊宮。兩個人還沒落地,丑道人的手已經抓住了葉添的腰帶,隨手一帶,已經飛向后山。
葉添心中驚恐,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自己手中的外道神器,相當于一件道器了。師父拿出來,可沒有說收回去。
師叔這是看上了這件外道神器,自己給是不給?
丑道人帶著葉添,轉眼之間,來到山后一處絕壁之下。這里陰風慘淡,天地無光,巨大的陰影籠罩著蒼翠的樹木,兩人到來,驚奇一群鳥雀,撲啦啦的飛起,沖撞在丑道人的護身罡氣上,被震得粉身碎骨。
丑道人怪笑一聲,手輕輕一抖,那葉添腰帶中藏著的神獄指已經被抖了出來。葉添的腰帶,只是一件雜品法器,自成空間,可經不起金丹期煉氣士這么一抖。
“葉師侄,你說,該如何對付那逍遙侯?”
葉添半晌不語,心知那外道神器,師叔是不可能還給自己了,心中憋悶到了極點,最終還是道:“我想要的人,逍遙侯他要收為弟子,這是掃青羊宮的面子。我去尋個理由,將那林橫山的女兒當場殺了,逍遙侯也不可能為一個還沒拜師的娃娃與青羊宮翻臉。”
丑道人大笑,道:“為什么不能,你真的殺人,逍遙侯拼著損失幾個手下,將你當場擊殺,然后以命抵命就是了。你為什么被那二管家羞辱,還不是技不如人,又不能拼命。”
葉添臉上一紅,心中對這沙師叔暗恨。
丑道人油膩膩的臉,臉皮比那白眉道人也差不了多少,厚的很。他強奪了師侄的外道神器,心中自有計較,道:“葉師侄,你可知道,這一截白骨,是什么東西?”
葉添搖頭,他雖然是名門大派的煉氣士,可這種雜門旁道的東西,涉獵的不多。青羊宮中資料齊全,他沒有什么時間去看。
丑道人笑道:“這是當年法家有名的神器,神獄指。”
葉添茫然,丑道人道:“法家和儒家相互依存,治理國家的手段,相當兇狠。法家執掌法律,抓捕一些強大的存在時,法家弟子中的金丹強者,會帶著這種神器,可以將犯人直接送入神獄指中。”
葉添凜然,因為在道門之中,就算是仙器,也無法儲存活的生物。這法家神器,輪等級,也就是和道門道器相等,卻能容納活人!
“神獄指,鎮獄指,煉獄指,是法家有名的神器。當年道門被這種東西算計的人不計其數。我煉化這神獄指,在逍遙侯府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那小丫頭,將她抓住,送入神獄指中。到時候,就是逍遙侯也不知道誰做的。”
葉添的表情沒精打采,丑道人用低低的聲音道:“我拿了神獄指,這抓來的丫頭,當然是送給葉師侄你當鼎爐了。這丫頭你放在玉京城內的私宅之中,門中再無人能知道,你怎么擺布都是可以的。”
葉添聽到這里,臉上已經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青羊宮自有采補之術,可是也有嚴格的限制,基本上是雙修的法子。如果把那女娃兒抓去自己的私宅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想怎么玩弄,還不是全憑自己高興。就算是把她吸成人渣,也不怕有人來管。
想到這里,葉添微笑道:“一切,全聽師叔吩咐,師父也是這么說的。”
丑道人心中冷笑,你們師徒,都想要推卸責任,可是一旦事情發生,嘿嘿,就由不得你了。逍遙侯是那么好得罪的么?
自己為了神獄指,還可以冒險試一下,葉添為了個女娃娃,可就太不值得了。
自己的師兄,從小就比自己強,沒想到,收了這么一個廢柴徒弟。丑道人想到這里,心情大好,仰天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