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奉上)
“我的時間很寶貴,絕不施舍給白癡。”安久還是出口傷人。
梅久發現她的聲音虛弱,急道,“你怎么了?”
安久不想搭理,梅久追問,“你沒有大礙吧?”
“艸第一紅妝!與豬為伍能有好下場嗎!你說有沒有事!”安久冷冷道,“你有空問,不如好好提高智商!給我閉嘴,再問殺你全家!”
好兇。梅久扁扁嘴,眼中霧氣盈盈,安慰自己似的小聲嘀咕,“你心情不好,我不會往心里去。”
安久嚴肅道,“你千萬要往心里去,我從來不說廢話。”
梅久緊抿起嘴,側身蜷縮起來。
這個如同胎兒的姿勢不利于戒備,卻很舒服,安久現在沒有精力去與梅久討論睡姿的問題,畢竟梅久的心情亦能影響到她。
雪夜寂靜。
次日一早,梅久被遙夜從暖和的被窩里撈出來,請到妝鏡前,給她梳頭。
“娘子還要練功呢,不可偷懶。”遙夜給她梳頭發。
梅久閉著眼睛打盹,含糊道,“昨晚睡得太晚了。”
安久勉力控制她的身體發箭,需要充足的睡眠來修復,梅久昨晚很久才入睡,今日被安久影響,覺得很困倦。
梅嫣然開門進來,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腳步輕不可聞,直走到梅久身后她也毫無所覺。
遙夜發現她,梅嫣然抬手阻止了遙夜出聲,接過梳子,為梅久綰起發髻。
梅久迷迷糊糊覺得香味有點熟悉,睜眼便從妝鏡中看見了梅嫣然,頓時醒了大半,“娘。您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梅嫣然放下梳子,端詳了一下發髻,“是你太迷糊了。”
“是么。”梅久還想辨兩句,但看見梅嫣然的面容,心疼道。“母親,您瘦了。”
梅嫣然不止是瘦了,還老了很多,鬢發染霜,眼角的紋路也加深了。她還很年輕,便已經有了早衰的跡象。按理來說像她這種武功高強的人最不容易老。
“說什么傻話,母親年紀大了,自然會老。”梅嫣然心情很好。拉著她的手道,“華氏嫡子年紀大了點,且繼母難為,你嫁給他是委屈了些,卻也強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梅久臉頰發燙。扭過頭去,“娘說這些做什么,智長老說了,只要我于弓道有天賦,他便保我不入控鶴軍。”
梅嫣然嘆息。
“娘,不會是你去找了智長老吧?”梅久突然意識到。智長老找她的時間實在太巧合了。
“是。”梅嫣然沒有否認,“我需要幫他辦一件事情,他才會幫我。”
梅久腦中轟得一聲。渾身僵住。
遙夜憤然道,“智長老騙了娘子,他威脅娘子,若是不能用弓箭射中靶心,明年便送娘子去控鶴軍!”
梅嫣然并不意外。言笑淺淺,“他將我扣留在永智堂時我便猜到了這個結果。智長老能當一個‘智’字,又怎會在這種事上吃虧?就算不能嫁到華氏,智長老也會保你,他多智而不擇手段,但向來言出必行。我兒經過他的考驗,很好。”
梅嫣然起身走到窗前,掩飾自己突然的淚意。
“娘。”梅久過去,握住她的手,“你可是有事情瞞著我?”
“莫要亂想,娘只是覺得自己無能棄妃大翻身,女人朕錯了。”梅嫣然擦干眼淚,回身臉上還是無懈可擊的溫柔,“娘錯了,我兒本應該絕世無雙,是娘誤了你,將來你跟著智長老要學會堅強,學會很多本事,當憑著一己之力拼一拼,娘不是也逃過了天羅地網十余年嗎?”
若非為了梅久,梅嫣然或許能躲過更長更長的時間。
梅久也有這個覺悟,便堅定的保證,“我日后定會加倍努力。”
梅嫣然溫柔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兒定能做到。”
“娘有事,你自己用早膳。”
梅久心頭莫名突突的跳,嘴上卻道,“嗯,娘自去忙吧。”
她剛剛才答應娘親堅強的呢,不能這么快露怯啊!
梅嫣然頓了一下,輕輕擁了她一下,轉身離開。
“奴婢送您。”遙夜說著跟梅嫣然身后出門。
“有種不好的感覺。”安久低低道。
梅久何嘗不是,她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亂,“娘這是去為智長老辦事嗎?她到底答應了什么?”
“跟出去看看。”安久的語氣不是商議,而是命令。
梅久略略想了一下,便疾步出門。
廊上一個黑影落在她面前,慕千山死氣沉沉的道,“娘子今日不必去族學,早膳后屬下陪您去智長老那里。”
“你讓開!”梅久怒視他,“我命令你讓開!”
不知是什么給了梅久勇氣,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有氣勢的一次。慕千山遲疑了須臾,給她讓路。
遙夜跟著送出了很遠。
到了一個僻靜處,梅嫣然頓步,旋首道,“遙夜,久兒是我唯一的牽掛,幫我好好照顧她,告訴澹月,時刻注意梅如焰,若她有異心,立刻殺了。”
“屬下明白。”遙夜肅然答道。
梅久以后能被智長老看重,旁人下手的機會微乎其微,但梅嫣然還是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提防老夫人。”
“是,屬下誓死不負您所托。”遙夜道。
梅嫣然抬腳要走,遙夜道,“嫣娘子,為何不告訴小主子。”
“長痛不如短痛,久兒性子隨我,是天生便膽小,就算我不懼殺人,不懼死亡,還是很害怕看見離別時女兒的不舍和眼淚。”梅嫣然目露凄然,“說到底,是我自作聰明。”
遙夜道,“您并未做錯,那樣教養她本意是為了救她,小主子必能體諒您的良苦用心。”
“可是我忘了,我無法保護她一輩子,一生的路最終還是得自己走,如此才不枉來人世一遭。”梅嫣然苦笑,“枉我自負聰明,竟然現在才想明白。”
她從袖中取出一張鬼面,纖纖玉指摩挲了半晌,終于覆于面上,在遙夜面前留下一道殘影,消失不見。
“娘!”梅久跑過來,只看見遙夜一個人,焦急道,“剛剛還聽見我娘說話,她人呢?”
崖壁上一棵古松上,立著一個鬼面女子,垂眸定定望著下面的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