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啟長老堅持不收。”雯翠笑道,“奴婢去避香居請嫣娘子,就不招呼十五娘了,您請自便。”
梅如焰臉上堆起笑,“好,你忙去,不用管我。”
雯翠微微欠身離開。
梅如焰心頭憋著一口氣,但無奈雯碧還在身邊,她又不能發泄出來。
雯翠姿態頗高,而雯碧少言寡語,說是伺候她還不如說是在監視她,根本就不把梅久和她放在眼里。無奈這兩人都是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她得罪不起。
梅如焰壓住心中不平,決定尋機會打聽打聽情況,“雯碧,你回去幫我把繡架取過來吧,我想在這里住一晚,親自照顧姐姐。”
雯碧正要吩咐別人去做,梅如焰打斷她道,“你親自去拿吧,我怕別人不仔細。”
見雯碧遲疑,梅如焰又道,“我知道我出來乍到的,沒有資格使喚老夫身邊的人,可我只信你。”
雯碧看了她一眼,欠身,“是。”
夕陽余暉,在粼粼湖水中映出一片橘紅。
避香居中已經點起了燈籠,許多飛蛾拼命的往上撲,湖風拂過,飛蛾被搖曳的燈籠撞落一片。
梅嫣然一動不動的坐在廊下垂眸盯著地上還在掙扎的蛾子,猶如一幅仕女圖。
“很蠢吧。”老夫人的聲音驀地打斷她的思緒。
梅嫣然回頭,瞧見一襲鴉青色褙子的老夫人,那張欺霜賽雪的臉看起來一點也不比她老。
梅嫣然起身,輕喚了一聲,“母親。”
老夫人在護欄上坐下,順著她方才的目光看了一眼,“你就像這些飛蛾,偏偏惦記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嗤笑一聲,遠目望著即將消失的余暉,“不是什么東西浴火都能獲得新生,別癡心妄想了。”
“女兒從未教久兒武功,更沒有教會她什么是堅強,她不過是個懦弱的普通女孩…”
老夫人輕笑一聲,緩緩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盯著她,“是嗎?聽說她用普通的竹弓就射殺了一名二階武師和一名三階武師。”
武功等階從一到九,由弱至強,二、三階雖然只是低階,但是能與瞬息之間用那種破爛殺了兩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能夠做到。
“不可能!”梅嫣然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久兒連一條魚都不敢殺,根本不可能殺人!”
老夫人言笑淺淺,“你信或不信,都無所謂,就算她骨子里都充滿怯懦,我亦會把她的骨頭捏碎,重新塑一個。”
梅嫣然只覺頭暈目眩,她扶住廊柱,咬牙切齒的道,“我自問視你如母,你為何緊緊相逼!你有恨,可以沖我來啊,何必為難我女兒!”
老夫人是繼室,是梅嫣然的繼母。繼母女的關系大都是不怎么好的,從前老夫人待梅嫣然還不錯,雖算不上多么親熱,但盡到了一個母親該盡的責任,可惜這種關系只維持到梅嫣然十六歲時。
“莫做無謂的掙扎,否則痛的更厲害。”老夫人看似很和善的叮囑了一句。
院中陷入一片死寂。
老夫人剛準備離開,便又侍婢來通報,“老夫人,雯翠來了。”
她停住腳步,“叫她進來。”
“是。”
少頃,雯翠匆匆而入,沖老夫人行了個禮,“見過老夫人。”
“何事?”老夫人問。
雯翠道,“兩位娘子今日一早入了族譜,傍晚去湖畔水榭蒸蟹時,娘子情緒不穩,暈了過去,暈倒前曾說想見嫣娘子。”
老夫人笑道,“嫣娘子快去瞧瞧,別是一朝翻身成為名門閨秀太興奮了吧?”
梅嫣然不理會她話里的譏諷,頭也不回的離開。梅嫣然太了解老夫人了,她是個強悍的女人,從來都不知道什么叫心慈手軟,反正早已經撕破臉了,就算再怎么曲意奉承也沒有用。
她獨自擺渡,一路急趕回玉微居。
梅久剛剛醒來,正坐在窗邊發呆,遠遠看見梅嫣然,眼淚奪眶而出,提著裙擺飛奔出去,一頭撲進她懷中,“娘!”
“我兒莫哭,告訴母親,你入了哪位長老門下?”梅嫣然急急問道。
梅久眼睫上掛著淚珠怔了一下,道,“智長老。”
梅嫣然臉色一白,喃喃道,“怎么會,怎么會…”她突然想到老夫人的話,“難道你真的用弓箭射殺了武師?”
“我…”梅久吱唔,現在梅莊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又有人親眼看見,她無從抵賴,又不能招出安久…
“你說呀!”梅嫣然急道。
梅久心中暗急,“安久,我就招認了,日后若要考弓箭,你就出來考好不好?”
安久沒有回答。
面對梅嫣然嚴肅的目光,梅久只好咬牙道,“是的。”
“你…唉!”梅嫣然嘆了口氣,仰頭逼回眼淚。
梅久以為是惹母親傷心,連忙解釋道,“娘,我不是故意殺人,那些人在追殺我們,我…”
“沒事。”梅嫣然道。
梅久做夢也沒想到母親會是這種態度,“可是,宋律上寫的清清楚楚,殺人要償命的。”
梅嫣然沒有表態,只道,“進屋吧。”
梅久隨后不安的進了堂屋,給她倒一杯水。
梅嫣然接過水杯放在面前桌上,“與我說說這幾日除了入拜師入族譜,可還發生了別的事情?”
梅久很輕易相信別人的話,而在這個世上她最信賴的人非母親莫屬,于是把氣暈二老夫人和莫思歸因她不能入族譜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梅嫣然聽完,認真的端詳她,沉默片刻才道,“你與之前是有些不一樣了。”
梅久心虛的垂下眼簾。
梅嫣然伸手輕輕撫著她的發,“不要多想,養好身體,娘有些事情需要想,明天再來看你。”
“娘,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爹的事情?為何不與我講講梅府?”梅久忍不住問。
“你爹…他是個心善之人。”梅嫣然起身,“娘忘記了很多事情,等娘想清楚之后再告訴你。”
梅久跟著她出門,還想再追問,仰頭卻看見梅嫣然眼里閃爍淚光,又咽了下去。
屋內剩下梅久一個人時,她才發覺安久很沉默,“你在么?”
沒有人回答。
“安久。”梅久又輕輕喚了一聲。
依舊無人應聲。
梅久心中惴惴,這幾日來,她有點習慣了安久的存在,盡管大部分時間那個家伙都是在說風涼話,但那家伙很厲害,就像一層保護殼,在她害怕的時候、受欺負的時候,有人可以站出來保護她。
“安久…”
“你是不是欠虐,滾到床上睡覺,別煩我!”
聽見安久暴躁的言語,梅久總算放下心來,喊人進來伺候梳洗,便乖乖去睡覺。
燈熄滅,室內陷入一片昏暗。
寂靜令人心慌,梅久又聽見許多奇奇怪怪的聲音,“安久,我們聊聊好嗎?你是否心情不好?”
“滾!”安久簡單而粗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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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兒個是在下生辰,決定加更以示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