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猛的坐起來,額上的汗凝成水滴。
“做夢了?”楚定江伸手攬住她。
安久深吸了一口氣,“很久沒有夢到這些東西了。”
楚定江沒有問,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
夢里她一次次錯手殺了自己的父親,一次次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死在自己面前,好像一個永遠不停止的輪回,直到最后那個人遙開車窗,彈掉煙頭,沖她微微一笑。
“曾經我以為那個人的等待是歸宿,沒想他才是我真正的噩夢。”安久抱緊楚定江,“你要答應我…”
“嗯?”
“永遠不離開我,永遠對我好,就像現在一樣。”
“嗯。”
“也許你認為自己不夠成功,但是在我心里你是這世上最強大的男人,強大到,只要我看見你就感覺任何事情都不能令我絕望。”
楚定江抬手順著她的發,聲音里微微沙啞,“一直以為你不會說好聽話,沒想到說起來也這樣要人命。”
安久笑起來,“我說的是真話。”
“我答應你。”楚定江輕聲道,“睡吧。”
兩人又躺回去,安久像一只樹懶攀在他身上。
睡意朦朧的時候,她咕噥道,“夫君。”
這一回安久并沒有窘迫,叫的十分自然。
“嗯。”楚定江一下一下拍著她,心中盤算著是時候該準備婚禮了。
翌日清晨。
梅亭竹過來尋安久。
落座之后,她先說了老夫人的事情,見安久態度敷衍,便轉而說起來梅氏的安置問題。
“你的軍隊如今還缺人吧,家里這種情況也幫不上什么大忙,不過好歹幾代人在控鶴軍效力,若是有需要,盡管開口。”梅亭竹道。
前幾天楚定江才跟她分析過梅氏的發展。明明就是他們有求于她,還做出一副施恩的樣子,不過想到自己的確也需要人手,便學著楚定江交代的話道,“是需要人,不過也不好太麻煩族里…”
“都是一家人,就別說這些了。”梅亭竹道,“毒變之事沒有解決以前,咱們也只能耗在這里,能幫上忙總好過閑著。”
“那我就不客氣了。”安久爽快的接受了她的好意。
梅氏的人統共也就那么些。安久拿到名單之后就把他們分在一組,領頭也選用梅氏之人。照楚定江的計劃,一千人將會被分作十組,一百人一組,而梅氏并不在這十組里面,他們是作為斥候組的獨立存在。
當然,梅氏暫且不知道這些。
梅亭竹原想的是,安久招到新兵之后肯定要進行訓練,梅氏基本都是資深殺手。用來訓練新兵最合適不過。如此一來,梅氏就有了掌控全部自衛軍的契機。
而梅亭竹也萬萬想不到,安久會把實力強悍的控鶴軍舊人安排去做斥候。
安久早上忙著出去招人,過午才吃上飯。
“你說的劃分是不是太簡單了?”安久塞的滿嘴都是菜。鼓著腮幫子動來動去,皺眉看著埋首在案前不知道在寫什么的楚定江。
楚定江沒抬頭,“一千人不多,內部分層不需要太過復雜。不過簡單也有簡單的弊端。這十組的領頭都要用心腹之人。”
安久端著碗湊過去。
楚定江淡定的把東西收了起來。
“你在寫什么?”
楚定江攬住安久往飯桌那邊去,她使勁扭頭,看見一摞書中間露出信紙。“寫信?”
“嗯,我寫信問問盛長纓的孩子生了沒有,順便讓他在京里給魏予之留意有沒有好姑娘。”楚定江按著她坐到飯桌。
安久忙點頭,“恩恩,這個要上心一點,我看他很急的樣子。”
楚定江挑眉,“很急?”
“對呀,他頭一回見著我就說要娶我,眼瞅著是很急。”安久又塞了滿滿一口菜,含糊道,“對了,最要緊的是漂亮。”
雖然是情敵,但楚定江也不禁為魏予之掬一把同情淚。反過來想想,自己與安久之間也是艱難了一點,但至少她把他看進眼里了,肯多花心思去考慮。
楚定江忽然覺得自己和魏予之都屬于受虐型,放著許許多多正常姑娘不喜歡,偏看上這么個沒心沒肺的!
安久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兀自胡思亂想,“你說,魏予之能感覺到我的情緒嗎?”
“他是施血之人,應當感覺不到吧。”楚定江道。
“好吧,拿了人家的心血,付出這點代價也微不足道了。”安久說罷,飛快把碗里的飯扒光,擱下碗筷胡亂抹抹嘴,“我和血煞說好去汴京一趟。”
“去華容簡手里搶人?”楚定江默默收拾桌子。
他們都不習慣有外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晃來晃去,因此一直都沒有仆婢伺候,安久是吃晚飯抹嘴就走的家伙,做飯洗碗的活全都落到了楚定江身上。
“要不短時間去哪里找人啊!夏天來了,冬天不遠了。”安久理直氣壯,“那些人是被銀子吸引過去,又不屬于賞金榜。”
冬季,是遼國騎兵到大宋境內“狩獵”的季節。
楚定江道,“雖說是拿錢做事,但真正的能人都是賞金榜的固有殺手,你去搶了來,華容簡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安久與莫思歸處的久了,也染上他的惡習,使勁咂咂嘴,“還有這樣的事?那怎么辦?”
她的朋友不多,哪怕如今與華容簡之間有了隔閡,可歸根究底她還有點點在意的。
“若是旁人,我真就上去搶了,可是我與華容簡認識以來,一直都是他幫我,最后我還為了你欺瞞了他。”安久嘆道,“是我欠他比較多。”
華容簡生母之死,可以說是楚定江一手造成,安久作為知情人,在華容簡彷徨無助來找她傾訴的時候,她裝作并不知道這件事情,而且還與楚定江有更加親密的關系。
這些都是她與華容簡疏遠的根本原因,而她無能為力,因為兩個人之中,她只能選一個。
“要是以前的你,不會有這么多顧慮吧?”楚定江含笑問。
安久道,“我過的日子哪有這么復雜!”
以前她的全部生活就是接受命令、執行命令、完成任務。
“我記得縹緲山莊有不少殺手吧?”安久眼睛忽然一亮,“你幫我去跟魏予之問問,他與縹緲山莊還有沒有關系,若是沒關系,我可就去搶人了。”
這也是個捷徑,不管是縹緲山莊、控鶴軍還是賞金榜,本質上一樣,都是殺手組織,都有相同的習性,那就是――服從。
這些殺手習慣于服從強者,安久說是去搶,很貼切。
“我有一點顧慮,你先別忙著行動,讓我想想。”楚定江直覺不能去搶縹緲山莊的人,并不是因為怕得罪誰,而是有一些莫名的顧忌,他得把所有得利弊都想的清清楚楚才能放心讓安久去做。
安久想到縹緲山莊的背景復雜,也不知道現在那些殺手是聽令于誰,的確不好貿然去搶。
既然楚定江有顧慮,她潛意識便相信他,立即決定暫時不行動,“好,那你想想,我去街上轉轉,看看還能不能尋到資質不錯的人。”
鎮子里青壯年被安久篩了個遍,倒是真找到幾個資質不錯的。
可即便如此,有一千個名額的軍隊,現在連十分之一的人都還沒有收齊。
楚定江目送她出門,端起碗走到水井旁邊舀水刷碗。
一邊刷著,腦中一邊開始想各種事情,絲絲縷縷猶如一張大網,串聯、結節,很多繞在一起的事情,經他細細一捋,就變得明朗許多。
而他此時想的也不僅僅是縹緲山莊。
殺入縹緲山莊偽總莊的時候,里面藏著不少藍光弩。
自從在試煉中第一次遭遇藍光弩,就開始在暗中調查,但是由于他手中在遼國的探子少,大宋的種種變故又分散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因此至今竟是沒有查出制出這些藍光弩的人究竟是誰。
是時候與魏予之開誠布公的談一次了!
楚定江把刷干凈的碗放好,擦了擦手,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