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玄素道人并沒有滿口應下,多有遲疑。
“可是有什么為難之處?”
楚留仙奇道。
反倒是他身后的秦伯面露恍然之sè,似乎明白了玄素道人遲疑的緣故。
楚留仙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公子哥兒,登時就看出玄素道人似乎有什么話不好直說,側過頭來,望向身后的秦伯。
秦伯會意,俯下身子,在楚留仙耳邊耳語了一陣。
“竟然是…這樣…”
楚留仙錯愕了一下,終于知道玄素道人怎么這么一副yù言又止模樣了。
原因很簡單。
醒神鐘是傳說中的寶物,現在究竟存在不存在,就是存在又在何人手中…,這些都是一頭霧水的事情,如何能拿來救命?
事實上,旁門或是散修開啟神藏時候,遇到坐困情況也不少見,絕大多數無力治療,自此坐化,少數福緣深厚者能夠解脫出來,靠的就是醒神丹。
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坐化,便在于醒神丹之難求。
于散修而言,醒神丹這類靈丹妙藥,豈是輕易能得的?不管是丹方,還是靈草,亦或是丹師,哪一樣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對于楚留仙而言,自然沒有這個問題,但明白了醒神丹的珍貴后,他哪里還不清楚玄素道人在遲疑什么,又為什么不能直言。
煉制醒神丹各種靈藥的價值,不下一件陰神法器之貴重,這種的丹藥一般是用在外魔入侵時候,斷去俗緣之際,用在一個小小的侍女身上,未免太過浪費的。
只是這話玄素道人不好說出口,那也未免顯得太過無情了。
萬一因為他道出這個原因,楚留仙因為面子問題而強撐著,那就是得罪人了。
玄素道人一叫就到,前來為楚留仙的侍女診治,多少存著交好之意,怎會做那導致前功盡棄事。
楚留仙明白過來后,微微一笑,但語氣堅決地道:“請師兄出手,留仙銘記于心。”
“好!”
玄素道人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登時長身而起,帶著幾分是敬意道:“果非常人能比,此女福分不小,玄素這就回去煉制丹藥,七rì可成,丹藥見效還要一段時間,長短依神藏情況而定。”
“先告辭了。”
楚留仙與小胖子、秦伯禮送玄素道人出朝陽府,回到原處坐下,望著大門緊閉的石屋,想到里面是是生死不知的雙兒,疲倦與擔憂爬上眉頭。
秦伯沒有招呼侍女,自己上前為楚留仙斟了一盞茶,輕聲道:“老奴等能跟在公子身邊,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楚留仙啞然失笑,道:“玄素師兄不過客氣話而已,秦伯你怎么當真了?”
“不。”
秦伯搖了搖頭,很認真地道:“雙兒身處嫌疑之地,公子依然能看在這段時間的情分上花費如此珍貴丹藥喚醒于她,自是公子宅心仁厚。”
楚留仙搖頭不語,秦伯似乎來了談xìng,繼續道:“若說是為了問話,公子有的是其他手段,拼著壞了雙兒根基與性命,自然能將她喚醒過來,問個明白。”
“公子卻沒有這么做,足見公子的恢弘之量,跟著如此雅量的主上,自然也是老奴等的福氣。”
秦伯這句話卻是說到了點子上。
救人困難,不顧后果地將人喚醒卻是不難,類似的辦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雙兒明明身處嫌疑之地,楚留仙卻想都沒有往這方面想,的確是稱得上氣量大。
“呦,沒看出來啊。”
小胖子牛嚼牡丹似的將香茗一飲而盡,戲謔道:“秦伯你倒是拍得一手好馬匹,回頭教教我,也讓楚哥對咱好點。”
楚留仙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懶得跟這貨說話。
秦伯好像沒有聽到小胖子的揶揄,繼續道:“公子,有句老話說得好:量大福也大,公子如此氣量,自然福氣驚人,回頭雙兒醒來,或許還能給公子一個大收獲。”
他說得隱晦,旁邊小胖子的眼睛卻賊亮賊亮的,跟夜明珠似的。
什么收獲?
鬼物的記憶中不是明明白白嗎?!
“我只是想弄明白真相而已。”
楚留仙旋即又自嘲道:“量大福也大,我可是記得還有下半句的啊。”
秦伯忙道:“老奴不敢,決計沒有這個意思啊!”
楚留仙當然不是真的那么想,聞言朗聲大笑,腦海中卻閃過一個個畫面,心道:“量大福也大?未必吧。”
“那養育我一十六年的村莊今何在?
親生兄弟今何在?
族人因我壯烈而死,化作靈鬼;恩師為我險遭大禍,幾遇不測。”
“這是福嗎?我怎么看著像是‘煞’啊,還是天煞孤星的煞。”
楚留仙還在心中自嘲呢,神色突然一變。
“嘭!”
毫無征兆地,滾滾氣浪振起他的朝陽法袍,破碎了石椅,掀飛了石桌,恍若海上颶風驀然而起,卷起驚濤駭浪,擊碎礁石沉島嶼。
“這什么情況?!”
小胖子怪叫一聲,整個人倒飛而起,砸落在地上,好在皮糙肉厚,一邊喊著一邊就爬了起來。
秦伯直接被推出了十余丈距離,氣都不敢喘一下連忙又飛奔了過來。
兩人心知情況不對,偏偏事出突然全無征兆一時茫然,站在楚留仙身旁不敢碰他,連呼吸都摒住了。
楚留仙這會兒顧及不上他們了,腦子里嗡嗡作響,直似無數人在念誦著什么,在他的腦子里面轟然回響。
不僅僅是聲音,更有大片的昏黃在他的腦子里展開,一個個影子浮現出來,猶虛幻轉為真實,時而黑衣籠罩,繼而化為金甲,又或道袍素雅…
“等等,那里好像是?”
楚留仙強自冷靜下來,不為慌亂所影響,竭力要看清楚那片昏黃。
“這是…”
楚留仙心中恍然,吐出了三個字來:“黃昏界!”
“神方面具中那個諸神黃昏的所在。”
他現在被無數股力量作用在身上,彼此牽引著、拉扯著、擠壓著,別說動彈,連說話都不能夠,只能在心中不住地喊著:
“雨師妃!雨師妃何在?!”
楚留仙的心聲在黃昏界中如驚雷,滾滾來去,引得云氣舒卷、破滅,白云蒼狗般變化。
“公子”
雨師妃疲憊,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細若蚊蚋,“妾身這邊出狀況了,無法分身。”
“這是道兵導致的?”
楚留仙繼續在心中問,他現在越來越能清晰地感受到作用在他身上的諸般力量,分別是七十二股,來自七十二個方位,又彼此換著位置。
他只是稍稍凝神其中,就有眼花繚亂,直yù作嘔,昏昏然yù睡般的感覺,連忙強行抽離出jīng神,不敢多做感應。
楚留仙唯一能確定的一點是——道兵,導致這一切的,當就是即將成型的道兵。
那種屬于鬼物的黑氣不住褪去,神道天兵標志xìng的金甲只是過渡,一襲襲道袍不住地落下,終至七十二之數。
“是的,妾身大意了。”
雨師妃的聲音愈發虛弱,斷斷續續地道:“妾身小看了這鬼方面具殘片,更小看了這些鬼物。”
“你不是轉化成功了嗎?”
楚留仙確定自己的感悟不會錯。
“是的,只是妾身不察,沒有發現那些鬼物在鬼方面具中的yīn山呆得久了,竟然傳承了其中的一個陣圖。”
雨師妃強提著jīng神,飄飄忽忽,若有若無的聲音勉強把事情說了一個大概。
原來,在道兵祭煉到最后一步的時候,一個異變出現了。
雨師妃轉化了數百鬼物,早先準備的去蕪存菁,以后按照陣圖再從中選擇出一定數量的道兵來。
誰曾想到,那些鬼物在轉化到最后一步的時候竟然彼此吞噬,最終只余下了七十二只。
這七十二只鬼物并不是不想繼續彼此吞噬,只是它們彼此忌憚、追逐的時候,本能地按照了一個陣法的詭異前行,受陣法控制這才沒有繼續下去。
楚留仙身上的異狀就是七十二道兵形成陣法,爆發出來的威能超過了雨師妃能節制的上限,宣泄于外形成的異象。
“雨師妃,你現在情況如何?可還能掌控得住?”
楚留仙眉頭一皺,問道。
明白情況后,他也只能嘆息一聲了,這非戰之罪,實在不是雨師妃的錯失。
“妾身…妾身…要支撐不住了。”
雨師妃慚愧無地說道,事實上不用她說,楚留仙也有感覺,甚至連外面的秦伯和小胖子都察覺到了。
在楚留仙盤膝而坐的地方左近,一個個虛影若隱若現,不住地隱形換位,以楚留仙為中心環繞,猶如天上星辰運行的軌跡。
“雨師妃!”
楚留仙瞬間有了決斷,在心中大喝:“將控制權轉交給我,我來完成道兵祭煉的最后一步。”
“可是…陣圖…”
雨師妃愈發地虛弱了,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楚留仙能明白她的意思,無非是祭煉道兵最關鍵的陣圖還沒有找到,如何祭煉?
楚留仙斬釘截鐵地喝道:“給我!”
旋即,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天意如此,我便將錯就錯,這七十二道兵軌跡,不就是天然的陣圖嗎?”
“我倒要看看,這出自小yīn山的陣圖,有何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