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可拾,桃花如人面。
朝陽府中,一切如故。
“雙兒呢?”
楚留仙和小胖子,秦伯長驅直入,一眾留守的侍女慌忙行禮,整理衣裝,一個個顯得慌亂、狼狽。
他們來得太過突然了。
要是換在尋常時候,以秦伯的xìng子非得好好教訓一下這些侍女不可,不過這會兒他可顧不上這些了,厲聲道:“說,雙兒在哪里?”
在秦伯的身后,楚留仙面沉如水,小胖子還有些懵懵懂懂。
楚留仙作何想法沒有人知道,秦伯則在心中后怕不已。
“我真是人老糊涂,大意太過,要是那丫頭想要對公子不利當如何是好?”
“公子何等人物,想來那個丫頭就是有這個想法也不會有什么作為的,但終究是我的失職。”
秦伯心中焦躁,臉上就顯得嚴厲得緊。
平時秦伯身為楚留仙的管家,朝陽府中所有下人本就是歸他管轄與調教,這些侍女們本就怕他得要死,這會兒臉一板,一個個瑟縮起來,竟是不能言。
“秦伯。”
楚留仙的聲音在身后想起,秦伯反應過來,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下來,再問了一遍。
這回總算有一個小侍女回過神來,顫聲道:“雙兒姐姐一直在閉關呢,好幾天都沒有出現過了。”
她膽怯地抬頭看了楚留仙他們一眼,又補充道:“奴婢還在擔心著呢,想要去通知老管家,公子你們就過來了。”
秦伯還要說話,楚留仙擺手止住,溫聲道:“頭前帶路吧。”
這么一路走來,楚留仙心中反倒是平靜下來,雙兒身上的異狀他并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主仆相處融洽,他也早就習慣了雙兒的存在,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過去罷了。
到了眼看這個地步,更是不需要太過著急上火,楚留仙想的不過是開誠布公地談上一談罷了。
那個小侍女自是不知道他們的心理變化,慌慌張張地在前面帶路,緊張之下左腳絆右腳,險些一頭栽倒在朝花田中。
過朝花田,到朝陽府主殿旁,朝花田畔,一棟石屋前面,那個小侍女停止了腳步。
楚留仙環顧左右,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自從他拜入道宗,得楚師之賜得朝陽府居住,雙兒就一直負責每rì晨起chūn風化雨,澆灌朝花,收取花露等等,眼前這座石屋就是她休憩時候居所。
“沒想到她將這里當成了閉關之所在。”
楚留仙心中感慨,望向朝花開得燦爛處,恍惚死似還能看到雙兒在花田中起舞,素手招來甘露,斜風下沐浴在花雨中倩影。
“嗯?!”
楚留仙心中一靜,頓時就注意到之前沒有察覺到的細節。
“你說雙兒在里面閉關?”
他神色一凝,問那個小侍女。
小侍女本來就一驚一乍的,看到本來溫和的公子神sè一肅,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楚留仙那句話一出,無論是秦伯還是小胖子都反應過來了。
他們就在石屋之外,屋里面有人沒有,以他們的修為難道還察覺不出來嗎?
至少,他們站在石屋外這么長時間,石屋中連基本的呼吸聲音都不存在。
秦伯神色大變,甚至不曾請示,上前兩步一掌按在了石屋大門上。
“嘭”的一聲,堅固的石門四分五裂,淡淡的凝神檀香味道從中傳來。
石屋不大,一眼望盡,不管是掌開石門的秦伯還是后面的楚留仙二人,目光通過打開的石門透入其中,同時落到了同一個地方。
“雙兒!”
楚留仙他們驚呼出聲,之前所有雜念散去,代之的是驚駭之感。
石屋內室正中,簡樸的石床上雙兒盤膝而坐,兩只手垂落在膝蓋上,頭微微垂下來,似要埋入胸口。
人在,呼吸無!
“不是吧…”
小胖子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楚留仙則連想都不想的一個箭步超過秦伯,來到了石床前。
他伸出一只手來,按在了雙兒的肩膀上。
秦伯和小胖子緊隨其后進入,看到楚留仙察看雙兒情況,兩人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生怕干擾到了什么。
他們現在身在石屋,感覺更是明顯,雙兒絕對是一點呼吸沒有,直如死人。
一息,兩息,三息…
數個呼吸的時間過去,石屋當中落針可聞。
“砰”
突然,秦伯、小胖子眉頭都是一挑,安靜的石屋中一個輕響沒有逃過他們的耳朵。
手掌按在雙兒肩膀上的楚留仙長出了一口氣,稍稍放松下來。
那聲音微弱到了極致,但楚留仙他們都可以肯定地說:那是心跳!
雙兒固然是一點呼吸也無,然而久久地,還是有那么一下心跳,恍若將人高懸在萬丈懸崖上,纖細柳枝為繩拴在腰間。
楚留仙不敢完全放松,一身靈力不要錢似地灌注入雙兒的體內,催動其氣血滾滾而動,一聲又一聲的心跳砰然響起。
“秦伯,去通天峰一趟,請玄素師兄前來。”
楚留仙話音剛落下,又補充道:“胖子,你也跟著去一趟。”
他口中的玄素師兄是通天峰中最擅長醫治傷患的修士,據說將通天道藏中與岐黃相關的部分融會貫通的奇才。
楚留仙喊小胖子與秦伯同往,是生怕遇到什么麻煩,秦伯須爭不過別人。
雙兒現在的情況他也把握不住,只是本能地覺得危若累卵,不能耽擱。
秦伯和小胖子對雙兒現在狀態認識未必有楚留仙深刻,卻也知道這個時候耽擱不得,連忙應聲飛奔而出。
“雙兒!”
石屋中,又只剩下楚留仙一人,他凝望著雙兒恍若沉睡的臉龐,尤其是緊緊地皺著,似乎在睡夢中也在下著什么決心的眉頭,低聲自語道:“不管什么情況,發生什么,你都要活過來。”
“我還要你給我一個交代,只是一個交代,你還不能死,知道嗎?”
興許是真的聽到了,也可能是體內氣血運轉所導致,雙兒的頭在輕輕地晃動著,如在微微頷首…
“玄素師兄。”
石屋外,開得燦爛的朝花亦不能消減楚留仙臉上的擔憂之sè,一直到一個玄sè法袍的中年男子從石屋中走了出來。
“情況如何?”
楚留仙沒有多做客套,徑直問道。
“留仙師弟。”玄素道人拭著手,皺眉道:“情況很詭異。”
“嗯?請細細道來。”
楚留仙稍稍收拾情緒,揮手示意侍女,很快桌椅擺放,瓜果靈酒擺上,延請玄素道人落座后,“玄素師兄,雙兒究竟是什么情況?如何詭異?”
玄素道人沉吟了一下,似在措辭,記得在楚留仙身后的秦伯和小胖子抓耳撓腮,恨不得掰開他的嘴巴來。
“先可以肯定一點,這不是外力所導致。”
玄素道人很肯定地吐出這么一句話來,讓楚留仙等人的神sè稍稍放松下來。
要真是外力導致,那就是有人潛入道宗,堂而皇之地在楚留仙的朝陽府中下手,那也太過囂張了。
玄素道人的話還沒有完,他接著說道:“此女在閉關中出現如此情況,但經玄素察看,又并非是走火入魔所致,似乎更像是…”
他遲疑了一下,好像不太敢確定。
楚留仙下意識地以指節敲擊在石桌上,沉聲道:“師兄請直言無妨。”
“好,那玄素便直說了。”
玄素道人眉頭展開,道:“此女更像是要打開體內的某處神藏,將什么東西喚醒一般,只是力有未逮,反而坐困其中,不得解脫。”
“神藏…坐困…”
楚留仙琢磨著玄素道人的說法,結合之前在鬼物記憶中所見景象,若有所悟。
“若非是留仙師弟你發現得早,再緩上幾日,精血枯竭,神魂消散,就是陽神真人當面,也是無救。”
玄素道人沉聲如是道來,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這么嚴重…”
楚留仙豁然抬頭,連他都不曾想到雙兒的情況竟然嚴重如此。
“嗯!”
玄素道人沉重地點了點頭,繼續道:“人之體內有神藏,所謂神藏,乃是特殊竅穴,又與其他竅穴不同,介于實與虛,顯與隱之間。之所以名之神藏,除了其是人身體內的寶藏外,更因為有神藏秘法,能將虛實之物納入神藏當中,神不知鬼不覺,不到神藏開啟,無人能夠知曉。”
“神藏若是開啟成功,便會發掘潛力,能讓人相應的實力上漲,但要是開啟失敗,則神魂會被困入其中,非醒神丹類擔憂,醒神鐘類寶物,難以喚醒。”
玄素道人說到這里,楚留仙便恍然了過來。
神藏一說他之所以陌生,實是因為此乃旁門之法,非道門真傳。
開啟各大神藏,自是能在最短時間內讓人實力大漲,但世上得失之間,從來不是單獨存在的,開啟神藏的行為更近乎是一種透支,如道宗這般的正道宗門所不取。
這個法門,一般只是在旁門,或是散修當中流傳,楚留仙身為仙門公子陌生也不奇怪。
“那就…”
楚留仙很快拋開神藏之類的問題,拱手為禮,“…勞煩玄素師兄施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