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離塵沙
明見玉璧上，韓天生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袋子。
“這韓天生也算是個人物了。”
楚留仙瞥了一眼，不無感慨。
韓天生拿出來的自然不是什么乾坤袋，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袋子，導致楚留仙如此感慨的原因很簡單：這袋子，著實是太普通了。
不是普通在材質，而是這種袋子是天道城中幾大商鋪都在用的，其他地方不好說，在天道城這一畝三分地，幾乎人人都有。
如此尋常，如此常見，自然是一點指向xìng都沒有。
韓天生從頭到腳黑衣兜帽覆蓋，連手上皮膚都遮掩，身上定然還有阻隔氣息之物，再加上這樣尋常的袋子，從這些地方完全無法推測出其身份來。
謹慎到這個地步，幾乎是滑不溜手，也就是楚留仙等人沒有抱著什么想法，不然非得給憋郁悶了不可。
楚留仙既是感慨此人的謹慎小心，堪稱如履薄冰，又是隱隱覺得悲涼。
不過出售東西而已，都要搞到這般地步，便不難知曉其平時為人定也是謹慎、冷淡，對所有人都抱著jǐng惕心，懷疑身邊一切。
這不能說錯，卻也太過辛苦，太過無趣了。
楚留仙不由得慶幸。
他一入修仙界，頂著的就是的名頭，身后是神霄楚氏和道宗這兩個龐然大物，或是引人忌憚，卻無人敢小覷于他，更無人敢輕易覬覦他。
在楚留仙心生感慨的時候，韓天生已經完成了手上動作。他將布袋小心打開，然后把袋中之物傾倒出來，堆積于一個托盤上。
“沙沙沙”
從布袋中傾斜出來的是一小撮帶著銀白sè光澤的沙礫，堆在一起不過是一小撮，散發著蒙蒙的光輝。
“咦？”
百曉生輕咦出聲，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不敢肯定。
“難道這韓天生還真拿出了好東西？”
楚留仙看了百曉生一眼，來了興致。
百曉生雖然半生落魄，好歹也是歷代執掌白玉京的百氏出生，對天下珍寶無不了如指掌，眼界之高更在楚留仙之上。天下之大，能入他之眼的，著實不多啊。
楚留仙的后背離開椅背，稍稍坐直了身子，伸手一引，道：“愿聞其詳。”
遑論是隔著明見玉璧與在玲瑯閣水云間中的韓天生對話，即便是當面而坐，按規矩也得由對方來展示，交易未完成前，他們可不好越俎代庖。
韓天生似乎對他拿出來的東西很有信心，不舍地看了一眼，隨即堅決地收回目光，抬頭道：“留仙公子請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那一小撮銀白sè的沙礫上一招。
隨著他的動作，一顆渺小得幾乎目不可見的沙礫懸浮而起，輕微的靈力波動一閃而逝，沙礫在韓天生的催發下爆開，化作細微的銀屑揚揚灑灑而下。
韓天生的手突然伸了出去，攔在那一小撮銀沙與粉塵之間，旋即，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他的手掌，在眾目睽睽下隱而不見；
銀sè沙礫，大半好像被啃了一口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空蕩蕩的手腕、少了大半的銀沙，這兩個變化讓楚留仙等人神sè皆是一動。
不同的是，楚留仙、秦伯他們是疑惑、不解，百曉生則是恍然。
“離塵沙！”
“這一定是離塵沙！”
百曉生幾乎蹦了起來，用激動的語氣嚷嚷道。
韓天生收回手來，靈力震動一抖，沾在手上的粉塵被震散，露出掩藏在黑袍中的手，完好無損。
他拱手一禮，道：“百主事果然好眼光，這便是離塵沙。”
說話時候，韓天生神情昂然，自豪之感外露，顯然對他拿出來的東西很有信心，絲毫不擔心楚留仙等人不動心。
楚留仙望向百曉生，以目示意。
百曉生冷靜下來，他當然明白楚留仙的意思，忙解釋道：“稟公子，所謂離塵沙，取的就是遠離塵世之意，但凡身上沾染上離塵沙，便不在塵世中。”
“不在塵世中？”
楚留仙沉吟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身形還是氣息，包括一切存在的痕跡盡數抹去，好像不在塵世里一樣，可對？”
百曉生頷首，他就是這意思。
楚留仙終于動容了，收起玩樂放松的意思，認真地看了一眼沉靜地坐在那里的韓天生與那一小撮離塵沙，正sè了起來。
他手一揮，百曉生會意，一個法訣打上去，明見玉璧上如籠罩上一層薄紗，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起來了，更再無半點聲音傳播。
“百主事，細細道來。”
楚留仙正襟危坐如是道。他完全能想象這離塵沙在應景時候有多逆天的作用，再不以尋常視之。
“是，公子。”
百曉生哪敢怠慢，應下后措辭一番，道：“公子，離塵沙神妙萬方，陽神真人若不留心也會忽略過去，著實是異寶。
離塵沙之產出有二，一是一個方域走到末路時候，不斷崩塌之際，有一定幾率會產出；
二是先天神魔之軀體，在歲月風化侵蝕下，也會形成離塵沙。”
聽到離塵沙這兩個產出，楚留仙、秦伯、五農等人神sè皆是一變。
“方域崩潰，便不在塵世；先天神魔，本就生于混沌，不屬當世。”
“離塵沙有此神妙，當也與此有關。”
楚留仙琢磨了一番，神sè愈發地凝重。
不管是方域崩潰過程中收集，還是先天神魔遺骸，哪一個容易的？
“我明白了。”
楚留仙點了點頭，吩咐道：“百主事，這份離塵沙一定要拿下，便是回頭的拍賣會上用不到，留著也不失為防身之寶。”
百曉生答應了一聲，就要告辭前往玲瑯閣與韓天生商議、交易。
“等等。”
楚留仙喊了一聲，百曉生愕然止步，疑惑地望來：“公子還有何吩咐？”
“我再他談幾句。”
楚留仙伸手一指明見玉璧，百曉生和秦伯等人都錯愕了一下。
以他的身份，只要指出大方向既可，討價還價的事情當然是有百曉生代勞，現在都確定要購下此物了，還與韓天生談什么？
秦伯等人都不是第一次在楚留仙手下辦事，自是心中有數自家公子不是覬覦對方離塵沙來源，想來玩什么手段，那還有什么好談的？
不提他們的疑問，楚留仙既然發話了，百曉生忙不迭地解除明見玉璧上的禁制，雙方的溝通重新順暢。
“留仙公子。”
這邊明見玉璧一恢復，那頭韓天生就注意到了，躬身為禮，聲音淡淡地，卻掩蓋不住一絲緊張。
“韓道友。”
楚留仙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后面的話出口卻讓韓天生神sè大變，“楚某有一個問題想問韓道友。”
韓天生不答，整個人霍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即便是隔著兜帽看不清楚臉上神sè，單憑這個動作就不能想見定是又驚又怒模樣。
“韓某人本以為傳言是實，高貴驕傲，不屑于行那茍且之事，現在看來…”
韓天生冷笑聲聲，顯然后面不是什么好話。
說話時候，他左顧右盼，似有脫身之意，一只手更是伸向了桌面上的離塵沙。
“大膽！”
百曉生、秦伯、五農齊聲怒叱。
什么離塵沙，已經不放在他們眼中了，所謂主辱臣死，他們幾個勃然而怒，就要下令讓玲瑯閣中人出手拿下這個狂徒。
眾人之中，惟有楚留仙神sè不變，一擺手止住了百曉生等人，面對jǐng惕的韓天生悠悠地道：“韓道友應是誤會了，且稍安勿躁。”
“韓某人誤會什么了？”
韓天生還在冷笑，哂然道：“留仙公子難道不是想問這離塵沙何來？韓某人要是不說呢？是不是要將韓某拿下啊？”
楚留仙搖頭，淡淡地道：“離塵沙何來楚某不感興趣，韓道友無論回答不回答我的問題皆可來去zìyóu。”
“嗯？”
韓天生怔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yù要不信吧，楚留仙似又沒有欺騙他的必要。
不等他反應，楚留仙繼續道；“有一句話你說對了，楚某人不屑于那蠅營狗茍事，茍且之為，我只是想問你，這撮離塵沙可是源自先天神魔之軀？”
“是。”
韓天生謹言慎行，好似還有懷疑，遲疑了一下才接著道：“韓某人機緣巧合下，曾得到一根先天神魔手指，事出突然，未及應對，它便風化成了離塵沙。”
“哎呀！”
百曉生痛惜出聲，完整的先天神魔軀體比起離塵沙價值還要高上無數，要是應對得法，按韓天生所說的情況完全是可以保留下來的。
他對著韓天生怒目而視，要是眼睛能說話，那定然是“暴殄天物”四個字。
“哦？”
楚留仙語氣淡然，可同處一室，重心始終在他身上的秦伯等人卻是發現楚留仙的身子緊繃起來，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可有使用過離塵沙？”
楚留仙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
韓天生茫然而對，完全不知道楚留仙問這些瑣碎為何？
這個答案不出乎眾人意料，離塵沙如此珍寶，尋常修士不到生死關頭，又哪里舍得消耗呢？
“那可是售予了他人？”
楚留仙緊接著又問道。
韓天生聞言神sè一變，脫口而出：“你如何而知？”
“不久前，在城中一處秘墟中，韓某曾以部分離塵沙與人交換了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