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謎(下)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憐兒伸出一只手，在虛空中抹過。
千山泊的水瞬間沸騰，席卷出一道大浪凝結在空中，化出了一面水鏡。
一陣朦朧，水鏡中景象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是萬年前的千山泊，萬年前的龍魚村，萬年前的漁家少女憐兒。
楚留仙、小胖子、千幻櫻，以及不知道什么時候察覺到異狀，聚攏過來的公子燁、王天龍、凰凰兒、別雪陳林等人，無不是全神貫注地望向水鏡。
憐兒不知是沒有察覺呢，還是無所謂，只是單純地想訴說著什么，繼續凝望著水鏡。
水鏡上景象，隨著她的目光轉動，不住地變幻著。
最開始時候，憐兒曾對千幻櫻提起的悲慘往事如煙而過，曾經天真、快樂，嘰嘰喳喳如麻雀，憧憬著與鄰居家阿牛哥還有爹爹娘親永遠在一起的憐兒，一點一點地變化、不見。
隨著“魚吃人”的夢魘，是一切美好都被打碎，憐兒孤零零第一個人徘徊在湖畔，身邊只有一只黑貓陪伴。
那個時候的憐兒，與今日的千幻櫻一樣，夜夜對著沉默湖泊，聲聲問著為什么。
彌漫著濃郁悲哀壓抑氛圍的景象在水鏡中不斷地閃過，看得楚留仙等人的心也為之沉了下來，直沉入湖底一般。
漸漸地，水鏡中景象再變，憐兒不再是終日對著千山泊以淚洗面，而是獨自一人駕著小船，日日夜夜游蕩在千山泊里找尋。
她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阿牛哥，她的娘親，只有明月只有湖，只有那只一直陪伴著她的黑貓。
憐兒始終不曾放棄！
從水鏡中景象。楚留仙等人不難看出來，憐兒與其說是在找尋她的親人，不如說是在找尋一種解脫。
獨對湖泊的時候，她想的或許是被魚兒吃掉，那么便能一家團圓，重回歡笑。
憐兒終究沒有被魚兒吃掉，在某一天，她遇到了奇怪的一幕…
“這是…”
沒有人注意到，楚留仙的眼睛突然瞪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水鏡上。那里先是天邊浮出了金光，再來是藍天，是白云，是碧水，是泛舟湖上的憐兒…所有的一切。都被濃郁如水的金光籠罩，盡數染成了金黃色。
水鏡中的憐兒，在側耳聆聽著什么。
楚留仙等人那叫一個心急如焚，從來沒有這么恨過這個水鏡法術傳不出聲音來。
看到這里，魯鈍如公子燁的牛大牛二都能知道這一幕是一切的關鍵。
奈何就是，有影無聲。
這一幕過后，憐兒的行為開始變了。
她日日泛舟到湖深出。雙膝跪地，虔誠地祈求著。
一個個日日夜夜悄無聲息地在祈求聲中流逝，眼看著水鏡中的憐兒漸漸形銷骨立，在一天夜里。一切終于到終結的時候。
那是一個如今夜般月朗星稀的日子，憐兒不住祈求時，天上忽有一顆星辰搖曳著，拖著長長的藍光焰尾。從夜空中墜落下來。
直墜千山泊！
藍光砸在湖心島上，瞬間陸沉；砸入千山泊里。怒浪滔天；砸在湖底，一擊洞穿。
偌大的千山泊中，龐大的漩渦覆蓋每一寸水面，萬頃波濤在頃刻之間傾瀉了個干干凈凈。
一湖生靈，不論人、魚，深埋地底。
原本千山泊所在的地方，只余下一個豁然巨坑，丑陋猙獰，無聲地訴說著那恐怖的一幕。
水鏡中的最后一幕，憐兒孤零零地以靈體的方式，出現在了這凝固時間里的傷心湖泊上，身邊陪伴著那只黑貓。
整個千山泊里，在這凝固的時空中，只有這只黑貓因為憐兒的牽掛在那場大災變中活了下來，是唯一真正活著的生靈…
一過，就是萬年。
“好累，好累。”
憐兒再一揮手，散去了水鏡，帶著無限疲累出聲。
千幻櫻猶自沉浸在水鏡中最后展現出來的毀天滅地一幕中，久久不會回神，更談不上回話。
憐兒也不需要。
她幽幽地轉身，一步步地邁向湖中，有飄渺的聲音從她的背影處傳來：
“我做了一萬年的游魂，只為了贖罪。”
“可是，任憑我說一萬聲的‘對不起’，一說就是一萬年，也沒有人能聽得到了。”
“我累了，不管是再一萬年，兩萬年…，一直到永遠，我都不會再出現了。”
“我累了，我想睡覺…”
伴著聲聲濃郁到化不開的悲戚，憐兒每走一步，就沉入湖中一分，話音落下，近乎沒頂。
全程看下來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她一旦沉湖，期限是永遠。
一萬年的時光過去，憐兒現在想要的只是睡去，是永恒的安寧。
“等等！”
“等等啊！”
楚留仙還在感慨著呢，呼啦一下，公子燁、王天龍等人從他的身邊沖出，不顧得湖水冰涼，直沖入了湖里。
月色下，清冷湖中，公子燁聲嘶力竭：
“你倒是把你家貓一起帶走啊啊啊啊啊”
憐兒不知道是沒聽到呢，還是不想理會，任憑湖水沒過頭頂，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月光如水，直似安慰，溫柔地披灑在面面相覷的眾人身上。
最后的希望，破滅。
“哎”
公子燁等人嘆息一聲，濕漉漉地從湖中出來，走了回去。
很快，湖畔只剩下楚留仙、王賜龍，還有回過神來的千幻櫻。
“留仙哥哥。”
千幻櫻看著楚留仙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謝謝你。”
楚留仙一笑，道：“回去吧！”
“嗯！”
千幻櫻乖巧地點頭。
夜的湖畔，他們一行三人的陰影拉得很長，長入了湖中。
回到了篝火畔，不理會一臉頹喪如要上刑場的公子燁等人，楚留仙和王賜龍回到他們之前談話的樹前坐下，長出了一口氣。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楚留仙搖頭，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如墜夢中之感。
不管那染遍天地的金光，不管憐兒聆聽到了什么，也不管最后砸穿了大地泄盡了一湖碧波的是不是是古伯口中的域外神魔，更不用在意憐兒的祈求在其中占去了多少分量，總而言之…
“這一切，竟然都源自一個傷心女孩的怨與恨！”
“崔家的宏圖壯志與他們保守的秘密，他們的野心；
彩虹龍敖世最后的安排；
還有我們的千山泊一行，說到底，都根源于此！”
楚留仙心中百感交集，簡直無法言述。
“誰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