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真靈?!”
楚留仙想過很多次他的真靈會是什么,尤其是在做了那個四靈俯首的夢后,更是以為他的真靈會是四靈之一,亦或是四靈集合。
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真靈竟然會是一個人!
“世上有過人形的真靈嗎?”
楚留仙想不出來,怔怔地看著他的真靈徹底地凝成。
此刻,金色心湖停止了波濤洶涌,上空中烏云散盡萬里晴空,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環繞在一個頂天立地般的身影周圍,低語著不舍離去。
“這就是我的真靈嗎?”
楚留仙的目光停留在金色湖面上負手而立的一個身影上。
漫天花雨繽紛落下,那是片刻前從外界蜂擁而入的力量所化,正是這些力量最終幫助真靈化生出來。
此刻,花雨依偎環繞在了人形真靈左近,光彩卻被他身披的那一襲華服掩盡。
真靈華服以玄色為底顯露肅穆威嚴,用鎏金為紋呈現尊貴神秘,衣料一望便覺不是人間當有,紋路無非天上云篆玄奧。
他的頭頂上,一頂紫金冠似是吸進了天地華彩,融入了無窮盡的大道秘傳。
楚留仙心中悸動了一下,這身裝扮他分明沒有看過,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無比地想要看清楚真靈的相貌。
他猛地抬起頭來,目光落向了真靈臉上,旋即,濃濃的失望之情將他淹沒。
真靈的臉上浮動著一層云霧,似是帶著目光無法穿透的面紗,將面容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五官之中,只有一雙眸子曝露在外。
那是怎樣的一雙眸子啊!
楚留仙的目光一與之相對,如在漆黑的夜空當中,望見了兩顆璀璨的星辰,熠熠生輝,攝人心魂。
不知不覺間,楚留仙的心神好像都被那雙眸子吸入其中,渾然而忘我…
“嘶!”
云臺道場中,倒抽了涼氣的聲音響起,不知多少人下意識地低頭,避開那璀璨的雙眸。
他們本能閃避的不僅僅是璀璨雙眸,更是人形真靈無形中散發出來的睥睨一切,俯瞰眾生的威嚴。
震撼過后,道場中竊竊私語有聲。
“真的是人形的真靈啊!”
“可惜看不見面目,不知道是怎樣風采人物。”
“公子留仙是謫仙人,說不準這真靈就是他在仙域的仙人之身呢?”
“那可未必,萬年來謫仙降世不在少數,可沒聽說過有誰是前世之身為真靈的。”
“總之當非人間人物就是了。”
“仙人真靈啊”
議論聲傳入了臺上楚天歌等人的耳中,三個陰神尊者皆是一皺眉頭。
通天道人回過身來,面向眾人道:“楚留仙真靈化生已成,尚須一段時間蘊養方能醒來,爾等且散去,莫要在此呱噪。”
通天道人何須人物,下方千余修士,不管是何等修為怎樣身份,在他開口的瞬間無不是噤若寒蟬,唯唯諾諾。
在眾人退散開來之前,不知是何人當先,眾人對著還沒清醒過來的楚留仙,行了一個半師禮節。
千余修士,在臺上望去如疾風過麥田般起伏,行半師禮,感激楚留仙開壇講法,傳授天品法術。
楚天歌、迷樓戲子、通天道人,三人見得如此,無不是面露笑容,退了開去,并不與楚留仙一同受此禮節。
云臺道場上,無形中顯得莊嚴而肅穆。
千余修士一批批默默行禮,默默離去,這一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廣為流傳,為一時佳話。
片刻后,云臺道場上除了通天道人他們三尊陰神外,只剩下楚留仙,以及秦伯與雙兒兩個下人。
其余人等包括古鋒寒林清媗他們,再是不愿,全都被楚天歌等人哄了出去。
楚天歌瞪了一眼秦伯,秦伯低頭不敢對視,依然緊緊地抱著一個玉盤,好像抱著自己性命一般,死活不肯挪動腳步。
秦伯心中在叫苦:“老奴怎能離去?這上面可是公子的仙靈之寶,要是有個萬一,我死一萬次都不足為惜。”
他所指的,自然是在玉盤當中的明黃玉璽了,秦伯一直認為這便是楚留仙伴生的仙靈之寶。
好在最終楚天歌等人沒有與他們兩個計較,畢竟他們是楚留仙的下人,與楚留仙可謂是一體的存在。
三尊陰神沉默了片刻,楚天歌突然嘆息出聲:“仙人真靈?或許吧。”
顯然之前眾人的議論,并沒有能逃過他的耳朵。
迷樓戲子語氣怪異地插了一句:“千年來,只有三個人化生出過人形真靈,你們知道是誰?”
“絕世天驕,楚軒轅。”
楚天歌第一個接口,舉的就是自家長輩,道宗神霄峰一脈的開辟者。
通天道人神色有些凝重,說出來的話聽在耳中,竟是生出了言不由衷的意味:“光明山,冰川天女。”
“哈哈哈哈哈”
迷樓戲子大笑出聲,笑聲中有說不盡的憤世嫉俗與偏激味道:“那個存在,你們不想提,那便我來說。”
他一字一頓,道出了讓楚天歌和通天道人瞬間面沉如水的幾個字:
“化佛為魔,無上魔主!”
這個名號似乎帶著什么恐怖的力量,楚天歌和通天道人沉默了下來,久久不語。
好半晌,楚天歌吁出了一口氣,道:“人形真靈,可說是莫大機緣,萬年以來,但凡具人形真靈者,不過是仙佛妖魔,無一不是一時風云人物。”
“就怕他…”
楚天歌就此住口不提,通天道人和迷樓戲子好像都知道他要說的是什么,隨之緘口不言。
停了好一會兒,楚天歌才吐出了最后幾個字來:“…本我真靈啊!
只存在于傳說中,從沒有人有過的本我真靈。”
通天道人搖了搖頭,道:“本我真靈只是傳說,只見于萬年前一些與仙域有著聯絡大宗門留下的斷簡殘編,還有一些謫仙人復蘇的片段記憶,做不得準。”
楚天歌微微頷首,補充道:“傳說中,仙域出了一個蓋壓天下,號稱古往今來第一人的大人物,他就具備著本我真靈。
當其生時,仙域雨哭,凈土花落,幽冥鬼泣,就有傳言流出,說本我真靈者當重煉混沌,再演乾坤!”
說到這里,他頓住了,在楚天歌看來,這自是無稽之談,先不說這等蓋壓古今的人雄是否存在過,又豈有可能以一己之力,造成那樣恐怖的后果?
只是…
在場幾個人,包括秦伯、雙兒在內,想起的都是萬年前的那場大劫,于仙域等上界而言,豈非正應了那句傳言。
“哈哈哈”
迷樓戲子再笑出聲,笑聲中有說不出的譏誚之意:“楚夜游,老通天,你們何必做此死人樣子。”
這怎么說話的?
楚天歌和通天道人皺眉望去,迷樓戲子已然轉身向外,如同戲臺上飄飄忽忽的聲音傳來:“我若有弟子,能為那開天辟地事,做那世上無雙雄,演化乾坤為一界主,那是何等幸事,何其榮耀?!”
“得此弟子而教之,吾之所愿,縱是仙緣當面,也不換。”
聽到這里,通天道人和楚天歌怔了一下,暗叫慚愧。
“幸甚至哉,戲子今日聽得一場好法,見得人形真靈化生,又險些為自己一場功德,害到了故人弟子,特以此物,聊表心意。”
話音剛落,云臺道場一座迷樓玉苑憑空浮現,戲子一步踏入其中,有青衣婉轉歌喉,有水袖纏纏綿綿,迷樓一轉,倏忽無蹤。
戲子的聲音還在天地間回蕩,人蹤渺渺不見,惟有一點水藍之光,徑直投向楚留仙的身前。
“刷”的一聲,一柄冰藍色的小刺,直插在楚留仙的身前。
“分水刺!”
楚天歌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那件迷樓戲子花費了偌大功夫從濟水中取出的神道寶物。
很快,他的心神就從分水刺上收了回來,頓了一頓,隨即縱聲大笑:“哈哈哈哈沒想到我楚天歌也有不如那戲子的一日,可笑,可笑啊!”
“縱然我弟子要行那開天辟地,再演乾坤事,又如何?”
“他既是我弟子,那要開天辟地,我便替他定地水風火;他要再演乾坤,我就助他滌蕩世間!”
楚天歌豪情大發,念頭通達,直覺得此前擔憂,何其可笑。
通天道人搖頭失笑,一振衣袖,渾然不以為意。
什么是仙?
與神,與佛,與魔,又有著什么區別?
神者,依天規律條行事,行差踏錯,就有隕落之危。
佛者,心有大愿,蒼生為念,舍身飼虎喂鷹,豈能快意恩仇?
魔者,一念之執,遂成心魔,縱化身為魔,不得解脫。
惟有仙者,長生天地間,逍遙大自在,無拘又無束,方可心無掛礙,行那快意事。
不得逍遙,不得快意,長生如朽木,又是修得什么仙,算得什么超脫。
通天道人笑而不語,楚天歌如何去做不重要,如此信念,自在逍遙,得仙道精髓也。
忽然,似是為身邊的動靜所驚動,楚留仙頭頂上空的真靈淡去,終至不見,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明明是青天白日,偏有虛室生白之感,他的一雙眼眸,明亮璀璨過天上星辰。
對視之下,楚天歌心里面浮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
“看來得把鎮族秘法傳給留仙了。”
“不然這雙招子,實在是太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