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峰上,楚留仙與古鋒寒兩人并肩而行。
“古師兄,楚師他傷勢可曾痊愈?”
一邊走著,楚留仙一邊理所應當地問道。
古鋒寒搖了搖頭,神情有點凝重:“楚師這回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人物,傷勢不輕,雖無大礙,但也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痊愈的。”
“嗯?”
楚留仙猛地停住了腳步。
他本來不過是隨口一問,弟子關心師父是題中應有之義,卻沒想到楚天歌竟然真的還沒有痊愈。
楚天歌號稱陰神無雙,那次以九曜鏡破忘川咒后,到底又發生了什么,能讓他受傷至此?!
古鋒寒也隨之停下了腳步,嘆息道:“今天本是每月一次,楚師為留在宗門內的師兄弟講道的日子。”
“汪師弟和林師妹都不在宗內,也就是你我兩人,為兄勸過楚師,說既然如此,不如繼續養傷為好。”
他兩手一攤,滿臉苦笑之色,“結果你看到了,楚師就是這般講究法度的人,連他自己也不會例外。”
楚留仙有點琢磨出味來了,古鋒寒這番話隱隱地有提點之意,針對的就是楚天歌的性子。
兩人說話間,不少神霄峰一脈的弟子往來,遠遠看到他們都駐足行禮,緊接著快步而去。
即便是一些看上去與古鋒寒熟識的弟子,也不過是打聲招呼,不敢過來打擾。
這些人的注意力,倒絕大多數都在楚留仙身上,目光中盡是好奇之意,但往往楚留仙回望過去,那些人便匆忙行禮,低頭而去,頗為敬畏的樣子。
楚留仙一開始還有些奇怪,隨后便注意到是身上的這套裝束導致。
他與古鋒寒,皆是身著那套神霄法袍,只是在一些細微墜飾上有所不同。那些路上所遇的同為神霄峰弟子們,打扮就大不相同了。
有的著藍衣,有的著青衣,有的著灰衣,即便是個別沒有穿著宗門服飾的,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一點紫意來。
楚留仙腦子一轉,便明白了過來。
“那些藍衣的當是內門弟子,青衣外門,灰衣則是純粹的雜役。”
“至于紫色,當是神霄峰一脈獨有的服色,入室弟子的標志吧!”
神霄峰入室弟子加上楚留仙,也不過只有區區十個,自然惹人眼球。那些內門外門弟子只要看到穿著神霄法袍的陌生面孔,便不難知道是最近名聲大噪的公子留仙了。
往來的人越來越多,楚留仙和古鋒寒都不想被人圍觀,一笑置之,重新舉步上山。
“對了,汪苦師兄和林清媗師姐怎么會不在宗門中?”
楚留仙想起古鋒寒前面的話,好奇地問道。
“他們回去探親了。”古鋒寒話出口才反應過來,回過頭來對上楚留仙奇怪的目光,笑著解釋道:“師弟有所不知了,汪苦師弟和林清媗師妹本就是出自同一個地方,自小一起長大,一起進入宗門,算是青梅竹馬吧。”
“這回不知道是他們家里有什么事情,一起把他們給叫了回去。”
古鋒寒解釋的時候擠眉弄眼,不乏取笑的意思,頓時讓楚留仙對他們的關系心領神會。
“原來是這樣。”
談笑間,兩人經過了瓊林玉圃,藥園獸欄,器室丹房無數,楚留仙見到了不知道多少辨認不出的靈植與靈獸,當然更多的還是人。
一路行來,楚留仙心中默算,至少見到了近百人。
“怎么會有這么多人?秦伯不是說神霄一脈在道宗沒落不少,不復幾百年前的榮光嗎?”
楚留仙心中疑惑,忍不住問了出來。
古鋒寒指著那些路過的神霄峰弟子道:“我們神霄峰,有外門弟子千數,內門弟子近百,入室弟子,則只有我們十個。”
“這個比例…”
楚留仙暗暗咋舌不已,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一入宗門便是入室弟子,究竟有多么的不易。
古鋒寒搖頭接口道:“這個比例倒沒有什么,修仙之道,本就是越往上越難,關鍵是數量。”
他伸手一比,劃了一個大圈子,似乎將整個道宗都劃入了其中,悵然說道:“在本宗七脈里面,我們神霄宗弟子是數量最少的,無論是入室、內門、外門,無不是如此。”
“為什么?”
楚留仙的這個問題,沒有得到解答。
古鋒寒搖著頭,以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做結:“神霄峰曾經發生了一場大劫,是差點讓我們除名道宗七脈的大危機。要不是楚師橫空出世,怕是道宗早無神霄一脈了。”
緊接著,他岔開了話題,明顯不想再談。
楚留仙也識趣地沒有追問,一路只問景觀,不再論及那些,很快來到了通往神霄峰頂的山道上。
崎嶇山道,兩側及腳下巖石皆呈紫色,上面點綴著點點金星。這些紫金石的盡頭,一處隘口狹小,扼守住了唯一的通路。
兩人走了過去,古鋒寒先停住了腳步,伸手在旁邊的紫金山石上敲了敲,口中喝道:“你們兩個小鬼,又偷懶去了嗎?”
這話一出,遠處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兩個七八歲長得白白凈凈的孩子忙不迭地跑過來。
這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兒,皆長著圓嘟嘟、紅撲撲的小臉蛋,讓人看了忍不住產生要捏一把的沖動。
男孩梳個朝天辮,只有頂瓜皮那里一撮,腦袋其他地方光禿禿反著光;女孩梳著雙丫髻,小胳膊小腿的,總讓人擔心她一跑起來會不會直接用滾的。
這兩個小娃子一近前,古鋒寒直接一邊一個捏住他們的臉蛋,喝問道:“你們兩個小童兒,又偷懶去了是不是?”
“痛…痛…痛古師兄你輕點兒啊!”
男童大叫大嚷的,女童則淚眼汪汪,淚水隨時可能決堤下來,瞧這架勢沒個一時片刻的絕對止不住。
“還說沒有?”
古鋒寒聲音嚴厲,嘴邊卻帶著笑,伸手一抹,兩個小娃兒的嘴邊掛著的水果汁水都被擦了下來。
“說,這是什么?”
男童頓時就不叫了,女娃的眼淚也收了,男童笑嘻嘻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碧桃來,狗腿地用袖子拭干凈,送到古鋒寒的面前,巴結道:“古師兄你吃你吃,這桃子甜著呢。”
“古師兄你可千萬別告訴師父啊。”
這時候這娃兒好像才看到楚留仙,忙從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娃懷里也掏出了一個碧桃,遞給了他,同時不住地沖著古鋒寒努嘴巴,示意楚留仙幫忙講清,那桃子自是謝禮了。
古鋒寒哭笑不得地把碧桃推了回去,笑罵道:“吃,吃,吃,小心吃成了兩個大胖子,走路用滾的。”
說著,他回過頭來對楚留仙介紹道:“這倆倒霉孩子是楚師的童兒,一個叫雷公,一個叫電母。”
“咳咳咳”
楚留仙被口水給嗆到了,不敢置信地望了過去。
看到古鋒寒一臉的無奈,兩童兒幾乎要鉆進地里面的神情,才算是相信自個兒沒聽錯了。
“這都叫什么名字…”
楚留仙搖頭無語,對自家那未曾謀面師父的取名品味徹底絕望了。
“雷兒,電兒,你們兩個還能躲哪里去?”古鋒寒顯然對這兩名字也覺得絕望,自個兒偷換了個叫法,“還不快來見過楚師兄。”
“楚師兄?他就是公子留仙?!”
雷兒跟電兒小眼睛一亮,一副很想湊過來摸上一摸的可愛模樣。
“不對不對,雷兒、電兒,見過楚師兄。”
兩個童兒一板一眼地行著禮,尤其是那雷兒,還在懷里掏摸著,似乎又想把那碧桃給掏出來孝敬師兄。
楚留仙連忙從懷中摸出兩方靈玉,各有幾兩重,算是給兩孩子的見面禮了。
這靈玉中包含純粹的靈氣,是修仙界通行貨幣。不過身為公子,這身份的前身身上是從來不帶錢,楚留仙倒沒有這毛病,這幾塊還是朝秦伯要來研究的。
看到兩娃兒開心地收下了,古鋒寒這才叱著他們通報去了。
他們蹦蹦跳跳地進去了,古鋒寒回頭對楚留仙笑道:“這兩小娃兒出身可憐,家人俱亡,父輩曾是楚師門下,這才被楚師帶上山來教養。”
不等楚留仙細問,雷兒又跑了出來,說是楚天歌召見。
楚留仙頓時把其他事情拋之腦后,與古鋒寒一道兒跨過隘口,到了神霄峰巔,也是楚天歌教授徒弟,自身潛修的道場所在。
前行數十步,眼前豁然開朗,目光一掃,楚留仙猛地怔住了。
他本來幻想過楚天歌這位陰神無雙的強者,其道場該是什么模樣?什么漫天落雷如雨,亦或是金碧輝煌氣勢恢宏,乃至于仙氣繚繞神仙府邸…他都想過。
只是,楚留仙怎么也沒有想到,會是眼前這么一副模樣。
目之所及,一片空曠,有水井一口,青苔覆蓋;
有草廬一間,樸實簡陋;
有石屋一室,粗糙古拙;
有蒲團十數,凌亂擺放…
再簡單沒有,再簡陋沒有,堂堂陰神無雙強者道場,竟是可以用空蕩蕩三個字來形容。
“這也太…”
楚留仙遍搜腦海,愣是找不出合適的形容。
若要說這道場上有什么引人注目,讓人一望之下就忘記了所在何方,忘記了此處簡陋,全部心神都為之所吸引的,就只有一個背影了。
一個長發披肩,隨性地灑落,衣著紫袍不見墜飾,只是簡簡單單站在那里,便讓人覺得仰之彌高的背影。
還能是誰?自是 ——陰神無雙,楚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