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長老,你對妖域的事情怎么看?”
楚留仙親自煮水烹茶,與楚離人共飲在朝陽府花田之畔。
朝花夕拾,美不勝收,雙兒身形如舞,在花田中收集著調零的花瓣兒,回頭還會就它們細細地榨成花露,用以熏衣。
秦伯重新忙碌在玲瑯閣,云想容別道宗回云家,小‘胖子窮極無聊’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此刻相對而談的兩人,難得清靜。
整個朝陽府中,充滿了塵埃落定后的寂寥,也就是在這個一切沉淀下來之后,楚留仙才再次對楚離人提起了妖域與“門”的話題。
今日,距離以鑒寶大陣,誤打誤撞開啟“門,”隔著無法洞穿的屏障望見妖域情狀,已然過去了十日之久。
十天的時間,轉瞬即逝,楚離人眼神中不再有當日那種迷茫與震動,代之的是讓人無法直視的堅定。
楚留仙隱隱覺得,這位在他身旁呆了許久時間的離人長老,怕走動了去意了。
楚離人默默地品著茶,一口一口地將香茗飲盡,到后來茶水見底,他恍若不覺,連杯盞里的茶葉一起倒入口中,細細地咀嚼著。
就在楚留仙都以為楚離人不想談及這方面話題了,楚離人毫無征兆地開口:
“妖域,這個方域應該不是什么失落之地,十之八九,我們七大世家,以及本方域的宗門強者,早就矚目于此了。”
“其布局,興許能上溯到數百年前。”
楚留仙一言不發,靜靜地傾聽著,只有微微向前俯著的身子曝露了他心中激動。
“那個楚行文的確是神霄楚氏在外方域的血脈,不然楚十奴不會受命對他如此恭敬;他與牛頭妖魔胡顯出自同一個地方。”
“或許,便是那十萬八千山所處的妖域了吧。”
楚離人話說到這里似乎忘記了杯盞中連茶葉都被他嚼過了,下意識地又將杯盞端到了。邊。
楚留仙適時地換過一盞香茗,遞了過去。
楚離人為這個動作打斷,怔了一下,似乎從某種情境中清醒過來,嘆息一聲,反而放下了香茗,悵然道:“我輩視此方域為整個世界的時候總有那么一批真正的巔峰人物,早已超脫開來,他們的征途,與我輩是完全不同的。
“困于情,陷于執,顧影自憐,豈不可笑?!”
楚離人在說到后半句話時候,聲音微弱得幾不聞但其中涌動的激蕩情緒卻如夏日晴空正午,抬頭就能看到的那輪紅彤彤太陽一般。
楚留仙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一剎那他恍惚了一下,似乎眼前這位不是熟悉的,淡漠的離人長老,而是那仰天長嘯的涂山妖圣,七尾天狐。
他恍然,興許雙方在實力仍然是天壤之別,但那顆在燃燒著的強者之心,卻并無二致。
“我要走了。”
楚離人沉默片刻,忽然將端在手上半晌,已然冷去的香茗一飲而盡,個中茶葉如之前一樣,被倒入口中,咀嚼干凈。
這個牛嚼牡丹的動作,在此刻楚離人做來,竟是說不盡的酣暢淋漓,豪氣干云。
“走?”
楚留仙也從沉思中抬起頭來,皺眉問道:“離人長老你找到前去那妖域的方法了?”
他自從十日前,“門”出現,妖域現蹤后,楚離人的總總心神不屬,就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倒不怎么奇怪。
尤其是剛剛出自楚離人之口的“豈不可笑,”更是代表著楚離人或許還沒有放下他的情,他的癡,然而那些有情癡,卻不再是圇圖,不能再阻攔他的腳步了。
“哈哈哈哈~~~”
楚離人長笑,起身,舉步,白外。
“諸天方域,無盡精彩,一步一風光,盡在險峰。”
“這世上精彩何其多也,豈是僅在妖域?”
“老夫此去,當向家族請命,征戰諸天方域。”
“留仙,今日一別,他日險峰之上,再飲你茶,好茶!”
話音未落,楚離人一步一步,越行越疾,踏出了朝陽府。
楚留仙舉茶盞,以茶代酒,遙遙一敬。
“好茶?好的又豈是茶?”
楚離人已去,果決得沒有廢話,沒有回頭,惟留楚留仙一人,對著空蕩蕩的對面自語。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就浮現出楚離人兩次咀嚼茶葉的畫面,悵然道:“好的明明是那份濃烈,那份熾熱。”
“離人長老已破心障,此去若是不死陽神之路便在眼前。”
“留仙,在此恭祝。”
沒有人楚離人在對面,如磁石般吸引全部注意力,楚留仙的目光向著對面,向著西方所在,見得夕陽西下,漸漸地沉入天邊。
縱是落幕時候,那流火般的濃烈,燃燒一切的光輝,依然盡染了漫天層云,形成晚霞火燒云般的絢爛。
楚留仙一動不動地目送著日落,連對面石椅寸寸龜裂,化作石粉灑落都不曾讓他抬一下眼皮。
楚離人心中激蕩,靈力外泄,再是頑石,終成鼾粉。
在這個定格了一般的景象中,傳來一聲驚呼,不了解情況的雙兒從花田中慌忙地跑出來,好像一只蝴蝶,飛入了這個畫面。
同一時間,夕陽徹底地沉入群山懷抱;
同一時間,楚留仙悠悠一嘆,個中情緒,復雜難言。
興許,是欣羨吧?
轉眼,一個十日,又一個十日。
距離楚留仙回歸宗門,已是一個丹過去了。
除去最開始的十天,楚留仙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又恢復了原本悠悠然模樣,不同的是絕少離開山門,白玉京、玲瑯閣事更是完全放手。
整整二十天的時間,他太半都沉浸在典籍當中,修煉里面,把這次七罪之訣的所有收獲——理順。
佛門法,仙家術…”感悟,反省………
楚留仙仿佛預感到了什么似的,悠然的外表下,掩蓋的是一息也不敢浪費的緊張。
一如,好像有什么在醞釀,即將發生。
這一日,整一月期,楚留仙終于踏出了道宗山門。
沿路于相熟者致意,誰人不識,而楚留仙又能認得幾人?
行走在山道上,天道城在望,他不自覺地有些寂寞的感覺。
楚師是否尋到了他的陽神之路;古師兄的修持如何?
甚至,楚留仙想到了很久沒有見過的林清殆師姐,她閉關多時,說是閉生死關求突破,但經歷過當初之變,深知發生了什么的楚留仙卻有預感,這位師姐怕是永遠也無法從閉關中出來了…
修仙最寂寞,不在于閉關之枯燥,而在于那一路前行,驀然回首,不知不覺中所有的熟悉不再,連整個世界都陌生了起來。
驀然地,楚留仙嘆息一聲,抬頭望,想起了一別而去,再見無期的楚離人。
現在的離人長老,怕是已經征戰在域外戰場,燃燒起一身的濃烈吧?
寂寞,濃烈,兩個對比極其鮮明的感覺,仿佛是陰天與晴天,白日與黑夜一般,在此刻楚留仙的心中涇渭分明。
恰似,歧路兩端,各分左右,楚留仙就站在歧路口上,哭不能哭,選又難擇。
“嗯?”
楚留仙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腦海中諸多想法,倏忽之間,消散得無影無蹤,楚留仙神情凝重,一如他每一次面對強敵。
原來,就在他抬頭,望天的一瞬間,整今天地就變了。
楚留仙所處的天地,恍若在一剎那功夫里面,急速地塌陷下來,形成一個牢籠一般,橫亙于道宗山門與山腳下天道城之間,將他籠罩在里面。
天依然是那天,云也還在飄,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可那種隔絕、束縛的小天地之感,卻不會是錯覺。
楚留仙閉上眼睛,再緩緩睜開,徐徐吐出一口濁氣,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