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門(下)
“沙沙沙”
鑒寶大陣當中，書寫之聲不絕于耳，隨著時間的推移，筆桿游走起來漸漸艱難，好像握住筆桿在書寫的主人風燭殘年，隨時可能撒手歸去一般。
楚留仙等人哪個不想知道鑒寶大陣到底寫出了什么來，奈何不到大陣運轉完畢，他們休想能看到書冊上到底被書寫了何等文字。
其他人即便是心中期待、著急，還能勉強克制得住，小胖子那胖廝脖子伸得老長，整個人幾乎要被大腦袋通過長脖子給拽進去陣里面。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夸張，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看到這一幕，楚留仙等人不由得再想，要是這胖廝掉進了陣法里，會被鑒定出個什么結果呢？
“可惜這不是鑒人大陣啊。”
楚留仙臉上帶出笑容，緩緩搖頭，真要是鑒人大陣，他說不準真會忍不住，一腳踹小胖子進去鑒定鑒定。
時間向后流逝著，轉眼間十個呼吸的時間過去。
猛地一下，整座高臺連帶著陣法光輝塌陷，恍若一瞬間，就從夏日的正午時候光亮，變成了冬日的傍晚，飛速地黑下去。
些許黑暗，對楚留仙等人又算得了什么，如此征兆顯然是陣法結束了，眾人下意識地凝神，收縮瞳孔，高臺之上依然是纖毫畢現。
“哎”
一聲嘆息，驀然而起。
楚留仙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隨著大陣光輝的收斂，陣圖激發形成的鑒寶老人嘆息一聲，第一次從書冊和寶物上抬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
“不妙…”
楚留仙等人目光與鑒寶老人對上，心中皆是一沉。
鑒寶老人不是真實存在的生靈，不過是陣圖威能的凝聚，陣靈一類的存在。恰因為如此，它的每一點情緒都不存在偽詐，必是有的放矢。
在鑒寶老人的眼中，楚留仙等人分明看到了遺憾。
“難道失敗了？”
小胖子最是心直口快，瞬間脫口而出。
話剛出口他就知道不對了，連忙捂住嘴巴，再偷眼向著楚留仙望去，只見得楚留仙略一皺眉，便放開了，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鑒寶老人身上。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還好還好，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驢嗎？還好楚哥沒空理我。”
小胖子心有余悸地慶幸著，等他再抬頭望過去的時候，鑒寶老人的身形漸漸模糊，整個人仿佛是臨時由螢火蟲湊在一起聚合而成，現在重新在飛散開來，化作無數的金亮光點消散。
隨著鑒寶老人的模糊消散，那些筆墨硯臺等文房之物恍若瞬間失去了支撐，從空中跌落下來。不及落地，便化光散去。
最后消散的書冊本身，它重新投入鑒寶老人已經朦朧成一個光團的身體內，隨之隱沒。
在書冊入體的一剎那。一道亮光從書冊中飛出，向著陣外投來。
“公子！”
鑒寶大陣外，連自己變成熱鍋螞蟻般團團轉都不自覺的忽然大叫出聲。
哪里需要他提醒，楚留仙第一時間就出手。將從陣法當中飛出的亮光抓在了掌中。
“生而知之，通曉靈書。”
“公子快看看。”
一個閃身就竄了過來，動作之迅猛。嚇得同樣湊過來的小胖子一跳。
他本就是一個癡人，癡于鑒寶、拍賣、煉寶，執于白玉京，楚留仙早就了解，也不計較此刻的失態，微微一笑攤開了手掌。
霎時間，高臺上不知道多少目光匯聚而來，凝于他一掌之上。
那里，一片金邊的書頁在緩緩地展開，恍若是睡去的蝴蝶在陽光下重新張開翅膀一樣。
“咦”
楚留仙等人第一眼看到所謂的通曉靈書上內容，齊齊挑了一下眉頭。
若說那陣靈老人是個飽學之士，宿儒模樣，這通曉靈書上的字跡就像是頑劣的蒙童剛剛習書之作，還是應付了事的結果。
整頁書頁上涂鴉一般，潦草混亂，望之眼花繚亂，亂麻一樣理不清晰。
惟有——
“這是…門？”
楚留仙目光落到書頁正中，那里有一個碩大無比的“門”字盤踞，幾乎占據了通曉靈書的一半大小。
類似的想法，幾無先后之分，同時從高臺上的其他人心中浮現出來。
通曉靈書上，其余字跡潦草歸潦草，再是鬼畫符，終究還是認識的文字，這個“門”字則不然。
事實上，包括在場最見多識廣的楚離人，對各種文字上古奇書最了解的，皆認不得這個“門”字用的是何方文字，從未見過學過。
然而，面對這個字的時候，卻沒有一個會領會不到其意思。
簡簡單單一個“門”字，其中似乎蘊含了力，還不是陣法所賦予的威能，而是文字本身所天然攜帶的。
“文字有靈，有威能，這似乎是傳說中某一個紀元之主種族開天辟地創出的第一批文字，方才擁有的特殊。”
“如最早一批先天神魔創出的太古神文，從引得天地為之哭，天然就帶著浩大威能一般，這個‘門’字所屬的文字，當也是這一類。”
楚留仙等人心中各種念頭電閃而過，有判斷有猜測，絕大部分心神卻都凝在了那個“門”字上。
他們能領會其意思，沒有懷疑是否會錯意，辨錯字，那是有原因的。
一個占據了大半張通曉靈書的“門”字象形無比，乍看上去像是一座肅穆的青銅大門矗立在那里，還不是靜止在，在緩緩地打開一樣。
在青銅大門周邊，無數的光線從門內噴吐而出，仿佛是絲網，牽扯住了無數潦草的本方域文字，好像要將它們都給拖入門中。
“不好！”
楚留仙神色一凝，他看出通曉靈書存世的時間不長了。
在他掌中展開的通宵靈書邊緣處金光愈濃，恍若金色的火焰。在向著中間燃燒。
按照這種情況，縱然鑒寶老人所留下的那些潦草內容不為“門”所吞噬，也會在幾個呼吸內被金色火焰燃盡。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同時集中過來，掃過通曉靈書上的一切內容。
修士凝練真靈，淬煉神魂，隨便一人都會凡塵俗世里面所謂的過目不忘天才要來得強，只是一兩個呼吸的功夫，通曉靈書上所有文字全都烙印在了眾人心中。
下一刻，通曉靈書無風自燃。帶著那仿佛活了一樣的“門”字奇文，燃燒得干干凈凈，再不留一點痕跡。
“呼”
高臺上，頓時響起了長出一口氣的聲音，所有人吐出一口濁氣，面面相覷。
“門。”
“首山之銅。”
“萬妖傳承。”
“破界靈寶。”
“不滅之靈…”
“這都是什么意思啊？”
小胖子腦袋差點給撓禿了，嚷嚷出聲。
也有點發懵，天知道他上半生窘迫無比，白玉京都快從天上掉下來了。一次動用鑒寶大陣的機會都沒有，后來橫空出世，他卻沒有了動用的必要。
故而，對鑒寶大陣的了解從來只是先人典籍。這情況卻沒有在典籍中出現過啊？
“這個…”
腦袋上飄下幾根毛，幾乎就步了小胖子后塵，艱難地道：“首山之銅估計是這銅鐘的煉制材料，只是這首山在哪里？”
“萬妖傳承。該是銅鐘的一個功用，只是傳承在哪里啊…”
解答一個問題，就引出一個全新的問題。哭喪著臉，這情況沒遇到過啊。
尤其是碰上楚留仙詢問的目光，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心中在大叫：“典籍里不是說鑒寶大陣下，寶物的一切訊息都會一覽無余嘛，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都能想到楚留仙失望搖頭的樣子了，即便是無一字訓斥，他也受不得這個。
不等他從自己的魔障中醒過來呢，楚留仙霍地一下抬頭，望向鑒寶老人消失的方向。
那里，失去了陣法支撐的銅鐘原本一直靜靜地懸浮在那里，好像木頭一樣全無變化，這會兒在一切陣法靈光收斂下，銅鐘上隱隱流轉著的光暈，頓時醒目無比。
“它，好像醒了？”
小胖子眨了眨眼睛，放過了腦袋上的毛，眼巴巴地看過去了。
“是了。”
楚留仙也露出期待之色，心想：“定是鑒寶大陣的威能觸動了銅鐘，引發了之前沒有的異象。”
事實上也是如此，萬妖鐘上光暈點亮了所有紋路，緊接著無風自動，“咚”地又是一聲鐘鳴。
鐘鳴聲中，楚留仙等人腦海里都轟鳴了一下，仿佛有滔天巨浪席卷心湖，一個針尖大小的光亮自銅鐘內部亮起，飛速膨脹開來。
“這就是門？”
楚留仙心中觸動，回憶起他心神進入銅鐘時候所見，愈發期待起來。
銅鐘上浮現出來的，的確是一個“門”。
這一點，當那個“門”膨脹到一人高低的時候，在場所有人便確認無疑了。
同時，門的另一邊景象，闖入了他們的視野當中。
浩瀚大地，群山錯落，雄奇有之，靈秀有之，氣象恢弘有之，怪石嶙峋有之…
那是無數山。
“十萬八千山，一山一妖王。”
楚留仙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重復這十個字，心神轟然而動。
“門的對面，是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