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髯匹夫,亦敢妄言天數!”
“可笑!可笑啊!”
言稱可笑,伴著這話而來的更是毫不掩飾的譏笑之聲。
“是誰?!”
“是誰,敢如此辱罵海王?”
“是誰,敢在海族聚眾瘋狂時候,辱罵他們的王?”
第一時間,在場所有耳聽此言,聽聞譏笑者,本能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是誰?
齊刷刷地,無數人回頭,循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在那里,如有仙人施展出了分海的仙術一般,一眾海族嘩啦地向著兩側分開,凸顯出他們身后的幾個身影來。
“人族!”
“他們想做什么?”
所有海族人的眼眸間,無不映照出這樣一個景象:
楚留仙朝陽法袍,整個人氣象如旭日東升,寬袍大袖,飄然而前。
在他的身后,楚離人、小胖子等人如眾星拱月,緊隨其后。
“這是人族神霄楚氏的公子——!”
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畢竟楚留仙等人的到來并不是秘密,總有見過他的海族人將其認了出來。
這個訊息就好像是燎原之火,更像是那重新席卷而來的滔天潮汐巨浪,倏忽之間,傳遍了所有海人的耳中。
霎時間,無數道落在楚留仙身上的目光頓時就不同了。
一開始的驚詫,再后來的憤怒,到了此刻,盡數轉化為濃濃的警惕。
何等身份若不是海族正處在與人族關系緊張的當口兒,這樣的人物至那當是海王親迎,盛情接待者。
這樣份位的存在,忽然肆無忌憚,毫不在乎后果地出言辱罵海王,這已經不是一人一家事而是兩族之事,是生死存亡事。
楚留仙曝露在那無數道目光下,承受著里面蘊含著的無數情緒或是憤怒,或是戒懼,或是殺意,或是期待,盡數如清風拂在臉上,連淡淡的笑容都抹之不去。
淡淡然,施施然楚留仙一步步地走到天王島濱海誕日的潮汐涌到他腳下,以最后的力量仰起來,舔舐到他腳底,便重新洶涌而褪去。
島礁上至滔天巨浪下再次曝露出來,渾身濕透的海王狠狠地盯視過來,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著誰也不知道是因為海水之涼,還是楚留仙言語中流露出來的冰寒。
海王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抬起權杖,遙指楚留仙,胡須都在抖動,“…黃口孺子,不經世事,不知天數,仗著家世,就要來欺辱本王,欺辱海族…”
“住口!”
楚留仙猛地一改云淡風清,厲聲大喝。
“轟”地一下,以他所處的地方為中心,由近及遠,所有海族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似乎有什么凜然之威嚴從他身上爆發出來,下意識地讓人趨避,不敢直面。
楚留仙一步,踏出,離島,入海。
“嘭~~~~”
偌大汪洋,恍若承擔不住他的重量一般,從楚留仙落足處開始向下凹陷,海面形成海碗般的景象。
這一幕詭異到了極致,偏偏所有海族人,包括小胖子等人都不覺為怪,所有注意力都被厲喝出聲的楚留仙所吸引,好像冥冥中能感覺到他即將出口的話有石破天驚之威一般。
“隆隆隆~~~隆隆隆~~~~~”
遠近內外,海面海底,島內島外,隆隆巨響,碰撞而回蕩。
遠方是潮汐重新卷來,恍若被楚留仙所激怒,誓要將其拍沉入海底;
近處是原本凹陷如海碗的海面反過來凸顯出來,海水凝而不散如島礁,托著楚留仙攀升至高過立身島礁的海王一頭;
小胖子等人所處的天王島好像承受不住大海中震蕩的力量,通體在顫抖,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
“海禁?”
“當年龍族的七海禁止嗎?”
楚離人興許是除了天上那些枕戈待旦的人族強者外,唯一一個能擺脫出楚留仙身上攝人威勢者,饒有興致地望向楚留仙的腳下。
洶涌的海水中,他似乎能看到無數的龍禁在糾纏,在發光,禁止著汪洋,約束起波濤,使其變成心中模樣,不興波瀾。
“看來傳說中留仙得真龍一族傳承不假,興許他身上還攜帶著一樣龍族至寶,身染龍氣,否則當不能如臂使指地掌控七海禁止。”
楚離人暗暗點頭,心想:“他有這般手段,大海是誰家之天地怕是會大出海族人之意料,真到動手時候,海族人興許會有一個大大的‘驚喜’。”
在場無數人無數想法,恰似那漫天聚散的浮云,連他們自身都不知道下一刻會變成什么樣形狀,如何樣念頭。
可是,在下一刻,楚留仙冷然一笑,吐氣開聲后,所有人腦子里盡數變成了一片空白。
若將眾人的腦海比成一望無垠的草原,那楚留仙口中吐露出的每一個字都是一匹寶馬,在縱情恣意地奔馳著。
“我有一言,諸位靜聽!”
楚留仙一步步地向前,腳下海水凝成的島礁一寸寸地抬高,他每說一句話,每踏上一步,眾人的脖子就得仰得更高一些。
“上古之時,百族爭霸,無數興衰,盡數海波與濁酒當中,只可在青史里說,夢里去談。”
“天王之前,海族衰落,幾近滅族,幸有天王降世,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天王之后,倏忽之間無數歲月,爾等可能見得,當代海王固步自封,妄自尊大,殿陛之間朽木為棟梁,魚蝦做宰輔,良材美玉流落在外,只能縱日沉醉海鐘乳,不得一展抱負!”
楚留仙一番話連珠炮般地道來,伴著步步高升的威勢好像山一樣地壓下來,壓入在場每一個海族人的心頭,讓他們覺得呼吸也變得困難。
他們本能地向要反駁楚留仙這個外族人可是心中又隱隱覺得,他說得似乎不無道理,想要繼續聽下來。
海王遙指楚留仙的權杖在顫抖,臉色漲得通紅,多少年沒有人敢當面對他說一個不字,今天竟然被當著無數族人的面劈頭蓋臉地罵,一口氣堵住竟是說不出話來。
“君可想見如此下去,大海干涸為丘陵,海族榮耀只能留在青史,血脈斷絕后世海族只能與魚蝦爭食?!”
楚留仙壓根就不給海王開口的機會,聲音拔高,每一字每一句出口滾滾威勢,連遠方呼嘯而來的滔天潮汐聲都為之掩蓋。
“海王!”
楚留仙忽然仲手,遙指海王。
他的手上,異寶:忘川本體權杖在握,與海王權杖遙遙相對。
“你世代為海族之主,生而為海王,族人頂禮膜拜,供養不盡,尊之敬之,無有不從。”
“你理當為族人謀福祉,為海族求安定,何期勾結妖族,煽動族人,欲以一族之生死,殉葬你一人之榮辱!”
“你…你…你…”
“黃口孺子,不知天數,安敢辱我…”海王氣急攻心,又因勾結妖族之事被點破,驚怒交加下反倒說得出話來,只是斷斷續續,何其氣弱。
他自己卻不曾察覺到,此刻他臉上之紅,好像是一身之氣血,盡數凝到了那方寸之地;他胸膛之起伏,若有萬年火山,噴薄爆發在頃刻之間。
楚留仙看到了,察覺到了。
他眼前一亮,再次厲喝出聲:“住口!”
“無恥老賊,你可知道,一意孤行下,海族上下,皆欲生啖你肉。”
“我…我…我…”
海王氣弱之下,恍惚間,似能感覺到無數道匯聚在他身上的海族人目光中,盡數都是狐疑,下意識地辯解道:“本王這都是為了海族好,只有…”
“哈~哈~哈~~”
楚留仙忽然大笑三聲,將海王后面的話全部堵了回去,仿佛是那卷土重來的潮汐,讓天地都為之透不過氣。
“哎~~”
小胖子搖頭嘆息,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笑容,“什么海王,完全不是楚哥的對手啊,太差,太差了。”
不僅僅是他看出來,在場的其余人等,何嘗聽不出來?
海王那句話,無異于在承認他的確是在勾結妖族。
海族中人,為加諸于一族頭上的羞辱而贊不是說不過去,可要是為妖族做刀,卷入兩大族群戰爭,這就不是任何一個海族人所愿了。
原本沉浸在一種悲壯情結里面的海族人,豁然間有一種洗滌般的清醒。
海王這會兒也反應過來,知道他情急之下說錯話了,剛要彌補,耳中就有驚雷在炸響,頭頂有狂雷在怒吼,楚留仙的聲音字字句句,都引得神霄雷霆為其諸位。
“我人族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無數年來,視海族如親眷,不曾吞并之,不曾消滅之,為鄰,為子。”
“你既為海族之長,心懷憤恨于我人族,不肯引海族生民更上層樓,那便只可潛身縮首,茍全一時,怎敢在本公子面前,在我得天地鐘愛,為天地主角之我族面前,妄稱天數?!”
楚留仙整個人懸浮而起,無想空念秘法宣泄而出,漫天都是狂雷在呼嘯,他居高臨下,恍惚間在所有人心目中,字字句句,皆是口含天憲一般。
“皓首匹夫,蒼髯老賊,你既將命歸九泉之下,到時有何面目見得列祖列宗,見得初代天王?”
海王覺得胸口堵得慌,若有大石,搬之不去。
“無恥敗犬,妄活數百年,一生未立寸功,與海族無用,與妻兒無益,只會搖唇鼓舌,驅使人命,活該孤苦無伴,凄涼而終。”
“你…你…”海王捂著胸口,眼前一陣陣發黑,好像腳下不是堅硬得海浪都摧不垮的島礁,而是棉花一樣的浮云般。
楚留仙眼中發亮,無數雷霆環繞,忘川遙指海王,吐字成驚雷:“無骨旗槍,斷背之犬,猶敢興波作浪,死無日矣!”
“你不當死?何人當死?”
“還不速速死去,還大海之澄清,海族之平安。”
“啊!”
楚留仙斷喝出聲的同時,海王捂著胸口,吐血如噴泉,整個人頹然倒下。
在他身后,倒卷的潮汐如期而至,連人帶著島礁,盡數覆于汪洋之中。
“天吶~~~”
小胖子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喃喃吐出了三個字:
“吵架王~~~”
PS前幾日,看三國演義里面,諸葛亮罵死王朗之視頻,名之為“吵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