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何了?”
一個女子聲音,在暗室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種詭異的擔憂情緒。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賣炭翁望天,說“今年的天氣應該會暖和”一樣有著古怪的憂慮。
“不用擔心。”
公子燁龐大的身軀壓在躺椅上,整個人都在陰影下,只有聲音不受掩蓋地傳出:“這回出手,多半只是徒勞而已。”
“哼,真沒想到,向來多智近妖的,這回竟然會用最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之前的女聲自是女貔貅歐陽蘭了,她咬著下唇,沉默下來,對自家公子的話她可不敢茍同,又不好反駁,只能沉默應對了。
“只用了短短時間,就敏銳地察覺到我們都忽略了的東西,就好像兩個大漢角斗,一方一出手就掐住了對方腰眼把人掀翻,不管掀得多高,砸得多重,怎么都不能說是用蠻力取勝吧?”
這話歐陽蘭也就是想想,自不會自討沒趣地去說,她美眸轉動,繼而好奇地問道:“公子,為何說出手會是徒勞?”
公子燁何等人物,又是在自家心腹面前,自然不會去做那無的放矢,空口大言的事情,自有他的理由。
果不其然,公子燁從陰影中坐起,伸手拍在面前的幾案上,震動得幾案上無數玉帛紙紛飛而起。
“看這里!”
歐陽蘭應聲望去,只見得那些玉帛紙上太半繪的都是三山海域一帶的海圖,無論是三山主島,附近島鏈,乃至于水文情況,無不清晰詳盡。
公子燁的聲音繼續響起:“三山海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偏偏上面出了問題的消息始終沒有能傳出來,一直到發現問題,我們才注意到,這說明了什么?”
他冷笑出聲:“三山海域的確有問題,而且不會是小問題,絕對是大問題,興許一個陰神尊者親至,都未必能輕易解決的大問題。”
“公子你是說…”
歐陽蘭若有所悟,隱約把握住了公子燁話里面隱而不露的重點。
“我是說,那樣一場大戰下來,就算是他勝了,三山群島上,還能剩下點什么來?”
公子燁冷笑:“反正不會是枯榮草!”
歐陽蘭徹底明白了公子燁的意思。牽涉到至少陰神級別的戰斗,波及范圍之廣無法控制,三山島嶼上能留下什么來難說得很。
總之,決計不個填補枯榮草的缺口就是了。
“他會想不到嗎?”
歐陽蘭振奮之余,心中冷不丁地咯噔一下,想到了這一點。
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不知道是受了公子燁的影響,還是之前與楚留仙那一面留下的印象,不知不覺中,這女貔貅就將楚留仙往高里去想而不自覺…
“去!”
楚留仙一頭烏發沖天飛揚,臉上先是煞白,繼而又露出病態的殷紅。
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將所有力量催發到極致,灌注入異寶:忘川中,做那最后一擊。
“轟隆隆”
平地起驚雷!
兩道分別由海無量和忘川咒形成的浪潮在針鋒相對了片刻后,終于分出了勝負。
東風壓倒西風!
山崩一般,海嘯似的,整個三山島在震動,偌大海域在沸騰,海無量席卷而起的膠質般滔天巨浪在寸寸崩潰。
楚留仙臉上布滿了疲憊之色,反而襯托出一對眼眸愈發地清澈如水,倒映出崩潰的巨浪當中無數菌絲般的存在在斷裂、枯萎。
以他為中心,一道道綠潮在涌動,經行處綠草、繁華、枯榮百日紅,無不枯萎,無不化作灰燼飛散開來。
整座三山群島,外加島鏈,乃至于方圓百里海域,生機滅絕。
“結束了!”
楚留仙雙手無力地放開,異寶:忘川耗盡了所有威能,連漂浮都做不到,從他的雙手間滑落下來,砸向地上。
眼看異寶:忘川就要落地,一雙小手從土里面飛出,將其牢牢地接住。
“公子!”
小手的主人從泥土中飛出,兩只小手竟分別是邪佛童子和冥河童子的。
兩只靈鬼捧著異寶:忘川,飛到了楚留仙的面前。
“我沒事。”
楚留仙面對邪佛和冥河兩靈鬼清澈的擔憂目光,勉力一笑,接過異寶忘川,整個人向后跌坐在真龍皇座上,恰好以異寶忘川手杖撐在地上。
他擺了擺手,道:“你們按我之前吩咐的做吧。”
“去!”
邪佛童子和冥河擺渡人對視了一眼,齊齊尖嘯一聲,沖天而起。
伴隨著它們的尖嘯聲,一個個半透明的虛影從泥土中飛出,鋪天蓋地地向著海面上四散開去。
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恰是七十二地煞之數!
七十二地煞道兵!
邪佛童子和冥河擺渡人兩只靈鬼就好像是道兵的領袖一樣,厲聲呼喝著,所有道兵乖乖地按著它們的吩咐行事。
偌大汪洋,整片群島,一片死寂,只有它們呼嘯而過的聲音,口中發出的尖嘯,是唯一的生機。
此刻,一切歸于平靜,朝陽的晨輝再無阻攔,遍灑整片海域。
在晨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原本如凝固了海域的膠狀不存,海水在輕柔地涌動著,恢復了蔚藍如天穹一般的顏色。
一如藍天有浮云飄絮,在蔚藍的海面上,亦不住地漂浮起海中生靈的尸體,涌動出一片片蒼白。
這就是代價了!
一擊發揮到巔峰威能的忘川咒,滅絕了一切生機,在覆滅了海無量的同時,難免波及了海中生靈。
面對此情此景,楚留仙只要太息出聲,腦海中不由得就浮現出他生長的小村,常往的后山,那在忘川咒下一片沉寂的模樣。
與之截然相反的,一眾靈鬼道兵好像發現了什么東西一樣,驚喜地向著海中俯沖而去…
在整片海域下,那浮起的魚蝦等尸體隨著浪潮涌動,漸漸淹沒不見,反倒是無數銀白色的光點,不住地從海底下浮出來。
那一幕,好似千朵萬朵銀花燦爛地盛開,直如月色下鋪滿了荷塘的蓮花,美麗得讓人不忍心閉目。
“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