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異寶:忘川
“蘇～～蘇醒了…”
小胖子瞠目結舌，結巴了半天，吐出的說法卻有點牛頭不對馬嘴的味道。
不止是小胖子，連楚留仙此刻都浮現出同樣的想法。
好像那不是雕像，不是一件死物在散發著光輝，而是一個沉睡的生命，在伸著懶腰，醒過來，活過來…
“公子，快！”
雙兒也沒有想到忘川——龍女淚的蘇醒會有如此動靜，她幾乎無法抱住雕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它對準楚留仙。
她僅僅只是在龍侍一族的記載當中看到過零星半點，何曾能預料到這忘川的覺醒如此暴烈？同時，因為是以眼淚喚醒它的人，她更能真切的感受到忘川的覺醒其實只是一瞬，錯過了這次機會，它就很難再完整地體現出本質，讓楚留仙能從中得到感悟。
當忘川——龍女淚上光輝最盛，正對向他的時候，楚留仙福至心靈，張開雙臂放開防備，緩緩閉上眼睛，仿佛在沐浴著天光。
下一刻，忘川——龍女淚迸發出耀眼的光輝，籠罩在楚留仙身上，無數的光點中每一個都好像連接著另外一個空間，其中有各種變化在演繹，在落幕…
悲歡、離合、絕望、希翼…
恍惚間，楚留仙的心神沉入了心湖最深處，以局外人的眼光，看著心湖空間被一分兩半，一半是忘川。
什么是忘川，橫亙在生與死之間的河流，冥府與輪回的分野。
這川不是尋常的流水，里面每一滴流淌的都是一個“忘”字，難得更難舍…
沉浸在忘川的意境當中，那種生死兩難，忘與不忘徘徊猶自未散，楚留仙看到了心湖空間的另外一半，有一個只露出了背影的男人。
那是一個中年人，滿頭披散下來的頭發斑駁，全神貫注地一點一點地雕刻著忘川——龍女淚！
孽龍，敖驚天！
楚留仙很想他能轉過身來，很想能看到這個龍族巨擘的真容，奈何敖驚天始終低著頭，好像全部的精氣神都融入到雕刻的動作當中。
奇異的是，明明有這個中年人的背影阻隔，楚留仙卻能看到雕刻的每一個細節，每一點玄奧，仿佛就是在眼皮底下，由他親自來雕刻一樣。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楚留仙無法判斷到底過去了多久，只感覺仿佛是很久很久，他站在定格于無數年前的背影旁，見證著忘川——龍女淚的成型。
“轟！”
某一刻，一聲巨響，心湖中掀起驚天的波瀾，楚留仙猛地驚醒過來，看到沐浴其中的光點在散逸開來，種種不舍之念，似乎是一個父親在訣別著自己的女兒…
“公子…快…”
雙兒的聲音猶自在耳邊不曾散去，原來楚留仙沉浸入其中不過是一個剎那的功夫，卻有恍如一世的夢幻感覺。
楚留仙抬眼望去，只見得對面的雙兒滿臉自責之色，雙手再也抱不住忘川龍女淚，驚慌地看著它向下墜落。
雙兒壓根就不知道發生在楚留仙身上的詭異變化，還以為她沒有能堅持住更長的時間，自家公子錯過了好機會。
不等楚留仙開口安慰，異變又生。
眼看著即將要落地的忘川——龍女淚忽然光輝內斂，流轉于表面，整個形狀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在楚留仙，在小胖子，在雙兒的眼皮底下，忘川——龍女淚由一件寄托著父親對女兒濃濃愛的雕像變化成了蘊含著無上法的異寶。
不，應該說是異寶：忘川的半成品！
光華流轉，明亮而不刺眼，驅使著雕像不住變化著，最終凝成了一把手杖。
手杖大小粗細約如人的前臂，整體纏繞著一條真龍形狀。真龍形體苗條纖細，有著優雅的美感，好像是當年的龍女南兒現出真龍原型，纏繞到了手杖上。
由杖尾一直到頂端，龍軀環繞成浮雕，最終龍頭高昂向天，似在吞吐著什么。
整個手杖通體上下流轉著的光，龍女原形的優雅美麗，讓每一個望著它的人不由得生出癡迷之感，恨不能將其握持在手里面，細細摩挲著。
忽然，楚留仙的心底生出一個疑問：
“奇怪，龍侍一族誕生不過不只是一個龍神侍女，更曾開啟過忘川——龍女淚，可他們為什么沒有動用這件半成品，只是欠缺了‘眾生’的異寶，而是大費周章去仿造？”
仿造自然是必須的，不然無法擴大規模，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放過這件正品才是啊？
楚留仙正自疑惑間，甚至還沒有向雙兒發問，猛地感覺不對。
“咦？”
他豁然伸手按向胸口，動作做到一半就猛地滯住了，不是他不想繼續，而是已經來不及了。
楚留仙的手停留在胸前一寸左右的位置，卻有一團碧綠色的光透過胸前衣物，穿透了他的手掌，懸浮到了空中。
浮空而動的碧光輻散開來，露出其中的真容。
“眾生碧石！”
不知道何人驚呼出聲，那出現方式極其詭異的正是楚留仙得自公子默的眾生碧石。
碧石的形體不住地在虛實間轉換著，時而是凝固的石頭，時而是流轉的液體，好像有生命的存在，在聆聽著宿命的呼喚一樣碧光起伏波動。
“嗖！”
眾生碧石在虛空中的懸停只是持續了一瞬間，眾人剛剛將它分辨清楚呢，它就化作流光，落向了手杖頂端。
碧石落下，恍惚間，楚留仙等人似能見得游龍張開，銜下龍珠一樣，整個手杖頓時籠罩在碧綠的光華下。
手杖頂端，碧石不住地融化，化作一道道散發著靈光的溪流在杖體上流轉著，但凡靈光過處，手杖一寸的氣息發生天翻地覆變化。
人說：畫龍在點睛。
眾生碧石一落，整根手杖就好像活轉了過來似的氣息節節攀升，從朝陽府上直沖天際，形成狼煙般的氣柱若要破天而去。
“等等！”
楚留仙忽然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在他的眼中眾生碧石不住地縮小著，不住地融化著，當靈光堪堪點亮了手杖上的每一寸后，它縮小得幾乎與米粒一般大小。
下一刻，豁然活過來了一般的手杖通體上下，靈光反哺逆流而上，匯聚在游龍口中。
米粒大小的碧石重新開始變大，最后大至大小適中，好像是那條優美真龍口中銜著的碧綠通透龍珠，變化就此停止。
看到這一幕，楚留仙哪里還不明白？
“怪不得了。”
“當年的龍侍一族并不是不想動用忘川——龍女淚，非不愿也，實不能也。”
“忘川——龍女淚是孽龍敖驚天手制的最后一件異寶，本身材質太強太過驚人，沒有足夠的‘眾生’壓根無法支持它發生足夠的變化，徹底成型。
“孽龍敖驚天昔日凝練任何一顆‘眾生’都要造下滔天殺孽龍侍一族如何能夠效仿？他們在沒有找到眾生碧石前，只能另外仿造偷工減料的異寶了。”
楚留仙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下意識地運轉從傳承羽衣中獲得的手法，在異寶：忘川上打上屬于他的烙印。
他更沒有注意到一直壓在他心頭無可名狀的壓力如冰消雪釋般在消融。
楚留仙一直知道那些反噬龍侍一族的人手中有著異寶存在，他們的異寶或者存在這個那個的缺陷，但他自己也不是當年手持純陽法器九曜鏡的陰神無雙楚天歌！
真要與那些人碰上——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他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現在，當楚留仙的手不由自主地張開，握持住氣息平穩下來，乖乖飛入他掌握的異寶：忘川時，心中一股氣沖起，幾欲仰天長嘯。
孽龍異寶當中最強的一件，屬于他——！
楚留仙回過神來的時候，雙兒松了一口氣，流露出燦爛笑容，小胖子的眼睛則在放光，攛掇道：“試試？”
“那就試試！”
楚留仙朗聲大笑，招出真龍皇座，帶上小胖子和雙兒兩人沖天而起。
“嗖嗖嗖～～～”
四周地景象飛快地向下墜落而去，好像下面是萬丈的深淵一般，狂風呼嘯個不停，不住地灌入所有人的眼耳口鼻中。
倏忽之間，直上九天。
“嘭！”
當真龍皇座洞穿最后一片厚如棉花的云層后，懸停在空中。
皇座上高踞著的是手持異寶：忘川的楚留仙，后面兩側展開兩只如同龍爪般的彩虹爪子，分別托著小胖子和雙兒。
小胖子雖然一路沖天而起被弄得暈乎乎的還沒緩過勁兒來，就在背后大叫著：“楚哥，快讓小弟開開眼界！”
另外一只龍爪上的雙兒雖然沒有說完，但亮晶晶的眼眸中也充盈著期待。
她甘冒生命大險，豁出去修煉龍門法，交出了龍侍一族最后的東西，為的不就是提升自家公子的實力，好稍稍彌補她心中的愧疚嗎？
雙兒始終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而來，哪怕她墮入絕望的幽冥，也要讓公子好好的，好好的…
現在一切的努力終于有了成效，她心中的期待只會比小胖子來得更多上十倍，百倍。
楚留仙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閉目，不語，紋絲不動。
忽然，他霍地睜開眼睛，隨著眼中精光的暴漲、外泄，是帶出一道璀璨綠光的一揮，在空中留下了清晰如銘刻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