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朝依然別著頭,不看夏侯無雙。他甕聲甕氣地道:“你去找崔五郎吧。你已經是定了親的人,不能再跟我一起打馬球了。”
“為龗什么不行?!”夏侯無雙馬上眼淚汪汪起來。
“無雙,大哥帶你去打馬球。”夏侯元慢步走了過來,對方嫵娘拱手行禮,又對杜恒霜點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杜恒霜默不作聲地福了一福,退到一旁方嫵娘身邊,一邊將許言朝護在身后。
夏侯元見了這幅架龗勢,知龗道許言朝是不會跟自己的妹妹一起去玩的,無奈地搖搖頭,道:“真是抱歉,舍妹從小嬌生慣養,有得罪之處,敬請見諒。”說著,拉住夏侯無雙的手,硬是拽著往前面去了。
夏侯無雙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杜恒霜他們這邊的方向,臉上的表情似乎都快哭了。
杜恒霜跟著搖搖頭,回頭對許言朝道:“言朝…”她的聲音停在喉嚨里,再也說不下去了。
許言朝的眼睛里淚光盈盈。
見杜恒霜回頭,許言朝馬上轉身,拿袖子抹了抹臉,道:“今天的風沙太大,眼里進砂子了…”
杜恒霜看了看湛藍的天空,還有道旁紋絲不動的常青樹,很是無語。——風沙在哪里?
方嫵娘也很不舒服。她本想請許紹出面,幫許言朝定下夏侯無雙,結果許紹倒是同意了許言邦跟杜恒雪的婚事,直言了當地拒絕了跟許言朝定下夏侯無雙。
崔家勢大。他們確實是惹不起。
但是這些人難道沒有長眼睛,看不出來夏侯無雙根本就不想嫁崔五郎嗎?!
“言朝,別傷心了。”杜恒霜看了看方嫵娘的神色,出聲安慰自己的弟弟,她攬住他的肩膀,笑著遞過去一塊帕子,“你過了年才滿十歲,夏侯無雙比你大一歲,也才十一歲而已。要出嫁,還早著呢。只是定親而已…”
許言朝不想被杜恒霜說中心事。拿帕子胡亂往臉上擦了擦。扔回給她,沒好氣地道:“她跟誰定親,嫁給誰,關我什么事?!”說著。一甩袖子。大步往前走。
杜恒霜和方嫵娘相視一笑。忙跟在許言朝后面。
他們一起去了御花園的牡丹園。
他們到的有些遲了,里面擠滿了人。
人群中央空著一大塊地方,是永昌帝帶著尹德妃在那里跟大家賞花。
杜恒霜有些奇怪。忍不住在心里暗忖,穆貴妃到哪里去了?難道是走了一通路,就動了胎氣,回去躺著去了?
杜恒霜探頭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穆貴妃的蹤跡,倒是看見穆夜來亦步亦趨地跟在封裴敦正室夫人邵氏身邊,很是恭敬順從的樣子。
太子穿著一襲暗金色袍服,頭戴紫金冠,身旁站著新太子妃崔蓮蓮和廢太子妃、現在的太子良娣崔真真,三個人就跟在永昌帝和尹德妃斜后方不遠的地方。
在永昌帝的另一邊,站著穿著寶藍色袍服,頭戴白銀冠的毅親王,毅親王一邊站著毅親王妃,一邊卻是站著安子常。
看著安子常滿臉晦氣的表情,杜恒霜有些想笑,忙低下頭,很專注地看著腳下一群群螞蟻搬家。
安子常因家中妾室做耗,差一點傷了自己妻子和嫡子的性命,心里早就窩了一肚子火,但是陛龗下的宮宴他又不得不去,正是心煩的時候。
永昌帝待安子常非常寬厚,聽了他的奏報,知龗道安子常的國公府走火,死了四個妾室,還專門給他賞賜了銀子、補品和藥材,以及兩個美貌的宮女,要安撫他的情緒。
安子常現在對外面的女人敬謝不敏,但因是永昌帝所賜,他既不能把她們送人,也不能一刀宰了,就命人給這兩個美人直接剃了光頭,讓她們去安家的家廟出家。
這兩個美貌的宮女被賜給妖孽一般俊美的安國公做妾,本是歡欣鼓舞,想了無數手段,要做安國公的寵妾,可惜連安家大門都沒有進,就直接被送到了城外的家廟里,出家做了尼姑。
“安國公,我聽說你把陛龗下給你賜的美女送到家廟出家去了?你這樣做,可是對陛龗下的賞賜不滿,嫌棄那兩個美女不夠美貌?”一個大臣笑嘻嘻地揭安子常的老底。
皇帝賜的東西,就算不喜歡,也要供起來的。
“不會的。安國公對陛龗下素來恭敬,怎會做這樣的事?再說了,別說是陛龗下賜下的美人,就算是賜下的貓貓狗狗,也是要經過宗人府備案的,以防有走失,或者冒領的行為。如果年老病死,也要上報宗人府銷案。——怎么可能說打發就打發?!還送到家廟做尼姑,劉大人,你的話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如果都這樣不把陛龗下放在眼里,朝綱如何振?律法如何行?!”說話的是太子東宮中允田圭。
剛才舉報安子常把陛龗下賜的美女送到家廟出家的就是劉大人。
杜恒霜聽了田圭的話,攢眉不語。
這田圭雖然明面是為安子常說話,可是句句都在扣著安子常“大不敬”的罪名…
安子常卻滿不在乎。他既然敢把皇帝賜下的兩個美女送到家廟出家為尼,就早有對策說辭。
安子常往前走了一步,咳嗽一聲,對田圭拱手道:“田大人真是在下的知音啊!”竟然大模大樣地把田圭說的“反話”全盤接收了。
田圭惱得在心里暗罵安子常“恬不知恥”,好像聽不出別人在當著和尚罵禿驢一樣…
剛才舉報安子常把陛龗下賜的美女送到家廟里面的劉大人一臉生氣的樣子,端著胳膊怒道:“田大人,您這是在說我撒謊?!——當著陛龗下的面。我們可得把話說清楚!您要不信,可以讓陛龗下下旨,去安國公的家廟傳那兩個宮女進宮對質!”
“劉大人,我沒說您撒謊…我只是認為,以安國公對陛龗下的忠心耿耿,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這樣大不敬的抗旨之罪,可是要奪爵的…您忘了,上一次,戰功赫赫的柱國侯蕭士及不就因為抗旨,拒絕并嫡。又不肯納二房。才被陛龗下奪爵貶官的?!”田圭一本正經地道。
杜恒霜聽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手里攥成拳頭,手指甲將手心幾乎摳得幾乎出血。
蕭士及剛才跟別的護衛交班。他換了件靚藍色的袍子。也跟過來湊熱鬧。
本來他是下定決心。不再搭理杜恒霜了,可是一看見她在人群中一臉怒氣的樣子,蕭士及又管不住自己的腳。悄沒生息地走了過去,站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出神。
此時前面田圭和劉大人的爭執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候。
永昌帝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
太子笑瞇瞇地看著,一幅坐山觀虎斗的樣子。
毅親王想了想,出來打圓場:“今兒是宮宴,馬上要過年了,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說這些話了…”
“王爺!您可不能徇私啊!”
“王爺!抗旨之罪非同小可!”
田圭和劉大人一起堵住了毅親王的嘴。
安子常在旁邊冷眼看了半天,見田圭和劉大人一唱一和,等他們施展盡了,才懶洋洋地抱著胳膊道:“劉大人,我記得您是鴻臚寺的侍郎,居然也管起我國公府內院的事來了,我真不知龗道該說您耳目眾多呢,還是馬不知臉長?!”
一句話就把劉大人說得縮了脖子。
田圭暗暗瞪了劉大人一眼,還要說話,安子常已經抬起手,制止他說下去,轉而對永昌帝拱手道:“陛龗下,您賞賜的兩位宮女,臣確實送到家廟去了。”
永昌帝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
劉大人這才又跳出來,激動地對田圭道:“看,我沒說錯吧?!你還不信!”
田圭滿臉失望的表情,痛心疾首地對安子常道:“安國公,您怎么可以這樣?!那可是陛龗下賜的…”
“正是因為是陛龗下所賜,安某才要恭恭敬敬地對待她們!”安子常看向田圭,大義凜然地接著道:“您剛才也說了,陛龗下賜的貓貓狗狗,都要好生豢養,更何況是人呢?連陛龗下賜的物件,都要供起來,難不成陛龗下賜下的美女,就可以隨便褻玩?!——安某要是收了這兩個美女做妾室,對她們做出那禽獸不如之事,才是對陛龗下大不敬之罪!”
田圭一下子愣住了,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什么什么褻玩…什么什么禽獸不如…安國公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我才是對陛龗下真正恭敬!——不像你田大人,說一套,做一套。太子殿下以前賜你兩個美女,你把人家怎樣了?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太子雖然還不是皇帝,但是他是儲君,是副皇帝,他賜的人,你也敢對她們上下其手,占有她們的清白?!你這樣的偽君子,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站在這里說別人!要是我是你,就馬上拿根繩子吊死算了,免得到時候查出來你對那兩位美女做的見不的人的事,大家臉上不好看!”安子常夾槍帶棒的一番話,不僅讓太子黑了臉,更罵得田圭簡直羞憤欲死。
安子常還不罷休,轉身對永昌帝拱手,“陛龗下賜下的美女,那是陛龗下的恩典,不是一般男子可以享用的。陛龗下賜給臣,是陛龗下大度。但是臣不能不知好歹,玷污這兩個冰清玉潔的美女,所以臣想了又想,才決定讓她們去臣下的家廟出家為尼,為陛龗下祈福,為大齊祈福!”
打著給永昌帝念經祈福的幌子讓她們出家,這件事就算讓永昌帝知龗道了也不怕。
劉大人聽了安子常“大義凜然”的話,簡直是呆若木雞。
連太子都暗罵安子常實在是太狡猾了。
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說出來,不僅別人抓不住破綻,而且一下子就堵住了他和永昌帝以后繼續給別人家里賜女人的路子。
再要賜美女,不想要的人家都可以說這番話,說不能“玷污”陛龗下所賜的美女,所以讓她們出家…
做皇帝的總不能逼著別人去“玷污”他賜的美女吧。
上一次蕭士及可沒有這么機靈,不然他的爵位就不會被奪得那么容易了。
蕭士及在人群后面看見這一幕,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和安子常比起來,他以前的段數真是太低了…
蕭士及往前走了一步,和杜恒霜并肩站在一起,瞥了一眼她的臉色,然后目光下移,看見了她緊緊攥住的拳頭。
杜恒霜的這個動作,蕭士及十分熟悉。他知龗道她一生氣,就會攥著拳頭,用手指甲使勁兒摳著掌心,有時候能把她自己的手掌心弄得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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