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大禮

　　剛剛進入陜西，面臨的事情是很多的，不過，蘇天成想到的，主要還是陜西省老百姓的生活情況。

　　一路走來，他沒有麻煩府州縣，徑直趕路，如今是十月，秋收不久，按說百姓應該是有糧食吃的，每年最困難的時候，一般都是在開年的幾個月，青黃不接的時候，可沿路看到的情況，還是令他有些心驚了。

　　大批的流民，徘徊在官道上，看見大部隊來了之后，這些流民驚慌失措，躲避不及，時不時有哭聲傳出來，流民都是面黃肌瘦的，以老弱病殘和婦孺居多。

　　蘇天成詢問了原因，他萬萬想不到，這些流民產生的原因，居然與他有著直接的關系，原來因為他的上任，陜西各級的官府和官吏，膽戰心驚，拼命完成賦稅的任務，盤剝百姓，生怕自己被撤銷了職務，因為蘇天成有著直接任命官吏的權力，陜西這些年遭遇了一些災荒，加之流寇騷擾，老百姓根本就不能夠完成賦稅任務，所以說，秋收后不久，再次產生了大量的流民，身強力壯的流民，直接到漢中府和鳳翔府，直接去加入流寇隊伍了。

　　留下的老弱病殘和婦孺，只能夠是流浪在官道上。

　　也有人建議，直接到河南府去，聽說那里的人生活很好，沒有餓死人的，官府和官吏都是關心老百姓的。

　　可惜的是，陜西的各級官府依舊沒有放過這些流民，他們不準流民進入城池，各地的巡檢司時時刻刻在官道上面盤查流民，甚至有軍士，侮辱強奸婦女，殺死青壯。搜刮流民僅有的財物，弄得怨聲載道。流民絕大部分都是足不出戶的農民，根本不知龗道河南府應該朝著哪個方向走，就是知龗道，也不大可能通過一層層的關卡。

　　蘇天成氣的臉色鐵青。

　　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剛進入到陜西省。就接到了這樣的一份大禮。

　　這是他無法回避的問題，也是不能夠回避的問題。

　　令蘇天成感覺到奇怪的是，盡管說一路上的流民，異口同聲說各地的官府都在設卡攔截，而且都是在官道上設卡，但蘇天成沒有遇龗見，一個都沒有看見，也沒有見到官吏在官道上面迎接，五萬人的大部隊。規模是很龐大的，各地的官府不可能不知龗道。

　　當然，這也是蘇天成首先放出龗去的風聲，他不喜歡引來送往的那一套，禁止各級的官吏陪著行軍，到陜西省勝任，雖然不能夠微服私訪，但還是需要了解一些情況的。再說了，尋常的百姓。不一定知龗道他來到了陜西，更不可能認識他的。

　　最近的路程，是從山西省平陽府的安邑城路過，直接進入陜西省西安府所轄的地界，這條道路，要經過潼關。這是一個著名的關口，也是孫承宗曾經重點防御的關口。

　　但蘇天成選擇從大寧進入了延安府所轄的地界，從延安府到西安府。

　　延安府這個地方，在陜西省境內的名氣很大，在大明朝的名氣也不小。這里出了好幾撥的流寇，高迎祥、羅汝才、李自成都是延安府人，張獻忠也是在這里起事的，不客氣的說，延安府孕育了流寇的誕生。從如今的實際情況來看，流寇的主要首領，基本上都是延安府的。

　　若是能夠對這個地方有著初步的印象，蘇天成自信，能夠分析出來高迎祥、羅汝才和李自成等人的性格，借助自己的歷史認識，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剿滅流寇。

　　可惜迎接蘇天成的，就是黃土高坡。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蘇天成都是第一次見到黃土高坡，秋收季節已經過去，黃土高坡上面的耕地，看上去是那么的寒蟬，猛然看見了，根本不敢相信，這樣的土地上面，也能夠長出來糧食。

　　延安府缺水，這是蘇天成最為深刻的印象，經過的一些村落，看見的老百姓，臉上幾乎都有汗漬，穿著的衣服上面，同樣能夠看見痕跡，隔著老遠，就能夠聞到味道。

　　有那么一刻，蘇天成對高迎祥等人，表示了理解，但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們屬于不同的階層，不可能相互融合，高迎祥等人的心思，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絕不會滿足平靜的生活了。

　　一路經過了甘泉、鄜州、洛川、中部、宜君，十月五日，大部隊進入了西安府所轄的同官縣，蘇天成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問題很多，應該說，延安府的情況，不算是最糟糕的，按照蘇天成掌握的情況，最為糟糕的是平涼府和鳳翔府，眼里看到的延安府，已經是這樣的情況，就更不要說平涼府和鳳翔府了。

　　他想起了孫承宗的話語，陜西省的條件，本來是不錯的，萬歷和天啟年間，這里的老百姓，勉強能夠豐衣足食，但接踵而至的自然災害，加之流寇的作亂，令陜西這個地方，開始陷入到惡性循環之中，官府和官吏改變了對百姓的看法，所有的百姓都成為流寇兵力的來源，致使官府和百姓之間的關系惡化，各級的官吏，想到的不是如何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不是去關心農業生產，而是想到如何的鎮壓流民，如何的減少流寇的數量。

　　這種情況，持續的時間很長，崇禎元年開始，一直到現在。

　　朝廷里面的官員，最為懼怕的是到遼東去，其次就是到陜西來了。

　　蘇天成暗自嘆氣，按照他的命運，在河南府呆上一段時間之后，下一步估計就是到遼東去了，人家害怕去的地方，他都是要去的，而且是不能夠反對的。

　　同官縣緊靠官道。

　　蘇天成沿路見到的情況，都是差不多的，不少的百姓，居住在窯洞里面，這也是西北地方的特色，幾百年之后，這類的情況都是存在的。

　　巡撫衙門設在西安府所轄的咸陽縣。

　　大部隊行進的速度很快，沿途雖然接濟了一些老百姓，但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流民依舊是在官道上面晃悠，蘇天成仔細考慮過了，他雖然是陜西省巡撫，但還沒有真正的上任，貿然發出來一些命令，可能會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最為關鍵的是，他對陜西省各級官府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暗線送來的情報，不可能那么的具體。

　　同官縣縣城外面。

　　隔著老遠，蘇天成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人群。

　　不可能是流民，流民是不準靠近縣城的。

　　在前面去探路的劉鐵漢很快過來稟報了。

　　“大人，陜西省承宣布政使司衙門、提刑按察使司衙門、都指揮使司衙門、西安府衙門、咸陽縣衙門的官員、同官縣衙門的官員，悉數到了同官縣，專門來迎候大人了。”

　　這么多的官員來迎接，蘇天成不可能發脾氣。

　　盡管內心有些不舒服，但他還是露出了笑容。

　　為首的是陜西省布政使蒲開強，前任的巡撫大人，早已經離開了陜西，到京城去了，所以說，如今的陜西省，暫時是蒲開強負責全面的工作。

　　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揮使司，被稱作三司，共同組成了省級的政權機構，分別負責行政、司法和軍事，其中布政使的權力是最大的。

　　巡撫的產生，歷史不長，而且也是明朝特有的產物，巡撫的意思，就是帶皇帝巡行天下，安撫軍民，初期只是臨時性的職務，英宗之時，巡撫的職權正式確定下來，成為一省的最高行政長官，三司的職權明顯削弱了。

　　到了萬歷年間，巡撫已經成為一省的決策人，三司的長官，淪落為辦事人員了，一切都要按照巡撫大人的要求來做，不過，也有后臺很硬的布政使，敢于和巡撫對抗的。

　　蘇天成成為了陜西省的巡撫，本來還要考慮到，照顧陜西省諸多官吏的情緒，但他手里有了皇上授予的特權，可以對陜西省知府以下的官員，自行任免，而且他還兼任江寧營都指揮使，權力確實是很大的。

　　不過蘇天成還是不能夠隨意調整三司的主要長官的，這些人，直接被皇上和內閣管著。

　　一應的見面，都是老套路，沒有什么特殊的，官員之間見面的場面，是非常親切的，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容，雖說各自笑容的意思不一樣。

　　看著一張張的笑臉，蘇天成的內心有些復雜，不長時間之后，他就要動手了，至少知府和知州是要大規模調整的，必須要換成自己的心腹，否則自己在陜西省，就無法做事情，而且陜西省的官吏，長時間面對流寇，內心的想法已經固定下來了，潛意識里面，官吏認為老百姓都是刁民，都是流寇的后續人員，這樣的心態，根本無法完成蘇天成要求的工作。

　　蘇天成更加清楚，自己準備在陜西大動干戈，肯定會引發大規模的波動，這是無法避免的，想著改變陜西省的情況，就要面對這樣的波動，只不過如何想到一個好龗的辦法，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這值得仔細思考。

　　十月九日，蘇天成一行終于到達了咸陽縣。

　　從這一天開始，他算是真正的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