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甲到河間府去指揮戰斗了,朝廷絕大部分的事情都壓到周延儒的身上了,換做以前,獲得這樣的機會,周延儒是非常高興的,可如今他沒有一絲興奮的意思了,面臨的局勢如此之復雜,以至于做任何的一個決定,都要考慮到今后的結果了。
河南被江寧營進攻的消息,早就有奏折到朝廷了,一直到洛陽和開封都被占領之后,周延儒忍不住了,前幾次的稟報,皇上沒有任何的態度,可現在皇上依舊沒有態度,他這個內閣首輔,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了。
皇上之所以沒有理睬,而且還要求這樣的消息,暫時不要讓陳新甲知曉,這里面是有原因的,明軍與滿八旗聯合作戰,在北直隸河間府一帶與江寧營展開決戰,不能夠受到其他消息的干擾,這樣就不利于陳新甲做出來諸多的戰役部署了,若是能夠在河間府打敗蘇天成,甚至是斬殺蘇天成,一切的問題都解決了。
但內閣不是這樣的看法,整個的戰役是一盤棋,壓在內閣大學士內心的石頭是,萬一河間府的作戰也失利了,北方的山西、陜西、河南等地也丟失了,豈不是滿盤皆輸了,到那個時候,恐怕一切都無法挽回了,這個責任誰來承擔,畢竟沒有誰愿意承擔讓朝廷覆滅的責任,這可是要寫進史書的,萬世都遭遇到讀書人的唾罵。
周延儒甚至想到了,若是不能夠牽扯到陳新甲那邊,是否調集部分遼東邊軍,抵抗江寧營的進攻,畢竟河南、陜西和山西等地,沒有像樣的軍隊了。
在養心殿,周延儒直言不諱的說出來了自身的擔心。幾乎沒有什么保留。
朱由檢也沒有預料到,河南全省這么快就被盧象升率領的江寧營拿下來了,若是繼續不理睬,說不定盧象升有可能率領江寧營軍士,直接進攻京城,而朝廷的大軍,與滿八旗聯合。正在河間府一帶作戰,不可能抽調回來馳援,能夠救援京城的,也就是遼東邊軍了。
在對待遼東邊軍的態度上面,朱由檢的思考是有一些不同的,隨著形勢的發展。朝廷所能夠依賴的軍隊,也就是遼東邊軍和大同邊軍了,錫伯族部落和達烏爾族部落的軍隊是調不動的,盡管朝廷有圣旨和敕書了,可兩個部落的首領都是直接推脫的,理由很是簡單,草原必須要穩定。若是兩個部落抽調大軍了,草原必將陷入到混亂之中,到時候草原部落的軍隊,可以直接進入關內劫掠了。
南方被蘇天成悉數占據,成立了大晉王朝,這就預示著朝廷的賦稅大幅度的降低了,若是不能夠盡快的結束這種局面,開年之后。遼東邊軍和大同邊軍也就無法維持了,沒有了軍餉,軍隊的嘩變是很正常的情況。
這些情況,朱由檢都想到了,他希望陳新甲能夠帶領聯軍,一舉擊潰江寧營和蘇天成,徹底改變目前的局面。故而他咬緊牙關,不管遭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去麻煩陳新甲。
可陳新甲的奏折,令朱由檢坐不住了。進入北直隸的江寧營軍士,同樣是兵分兩路,一路準備攻打天津,按照目前的態勢來說,拿下天津是沒有多大問題的,這就出現了巨大危險了,若是進攻河南與天津的江寧營軍士,聯合起來直接進攻京城了,在河間府作戰的陳新甲,就不可能不受到影響了,何況周延儒說的非常清楚了,若是不做出來具體應對的策略,萬一河間府的作戰,被迫受到影響,大局就不好穩定了。
周延儒說的很是委婉,其實意思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到時候大明朝廷可能就是剩下京城一部分地方,還有遼東的關寧錦防線了,到了那個時候,蘇天成就是不直接進攻京城,朝廷也要崩潰了,根本就無法維持了。
朱由檢整整思索了一天的時間,最終做出來了決定,將河南的情況,傳達給陳新甲,至少讓陳新甲有思想準備,畢竟陳新甲率領的是三十萬的聯軍。
陳新甲接到朝廷敕書的時候,還正在對作戰部署進行深入的細化,幾天時間以來,他與王道直和多爾袞都有不少的交流,只不過這種交流,不一定需要雙方見面,斥候偵查的消息,江寧營已經到半壁店了,距離滄州不足一百里地,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陳新甲接到了朝廷的敕書,這令他的后背開始冒汗了。
孫傳庭率領的江寧營軍士,已經占領了大沽口,開始朝著天津三衛發動進攻了,天津來的求救折子,有好幾封了,陳新甲很清楚,依照天津三衛的力量,是絕對打不過江寧營的,天津恐怕是保不住的,依照他的思考,準備迅速調集駐扎在高陽的十萬大軍,增援天津,可這個決定一樣是很難下的,駐扎在高陽的十萬大軍,以前都是衛所的軍隊,戰斗力的確不行,可謂是烏合之眾,說起來有十萬人,好像挺嚇人的,可這支軍隊,戰斗力不行,破壞力倒是不錯,駐扎在高陽的時間不長,當地官府已經是怨聲載道了。
天津是絕對不能夠丟失的,否則滄州的戰斗就變得很是危險了,聯軍很有可能遭遇到前后夾擊,首尾不能兼顧,導致戰役出現重大變故了。
想不到的是,盧象升率領的江寧營軍士,輕而易舉的就占領了洛陽和開封,這標志著河南省也保不住了,若是下一步盧象升帶領江寧營繼續占領了山西,朝廷所占據的地方,就只剩下北直隸一地了。
最危險的情況,就是盧象升在占領了河南省之后,率領大軍直接進入北直隸作戰,甚至是直接進攻京城。
思考再三之后,陳新甲終于做出來了決定。
麾下的三十大軍,其中十萬大同邊軍和五萬滿八旗軍士,在滄州迎戰江寧營,其余十五萬大軍,趕赴天津增援,目的就是抵抗江寧營的進攻,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天津,這十五萬大軍,以其中的五萬大同邊軍為主,至于說北直隸其余的地方,暫時不要去管了,也沒有辦法去管了。
已經攻占了河南省的江寧營軍士,陳新甲沒有能力去應對了,他直接給朝廷寫了奏折,建議朝廷調集部分的遼東邊軍,同時武裝好京營,畢竟京營還有五萬多軍士,足夠保護京城以及周邊的地方了。
部署終于開始出現松動了。
陳新甲的部署,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但他能夠直接指揮的,也就是參與到滄州之戰中的軍士,人數只有十五萬人了,應該說這和之前的區別不是太大,無非是十萬的預備隊,變成了五萬,至于駐扎在高陽的十萬大軍,陳新甲根本沒有做太多的指望,這十萬人錦上添花還差不多,雪中送炭是不可能的。
可惜陳新甲還是忽略了一個方面的因素,那就是人數上面的優勢,他預計到蘇天成率領的江寧營軍士,肯定不足十萬人,若是手中掌握有三十萬的大軍,那么人數的比對上面,至少是三比一的比例,這是巨大的優勢,從某種程度上面來說,幾乎可以決定戰爭的勝敗了,可如今減少了一半,用十五萬人對陣蘇天成率領的江寧營軍士,最多也就是二比一的優勢了,這就不可能是決定性的優勢了。
此外陳新甲還有一個重大的失誤,那就是如何對待天津的作戰,陳新甲不相信駐扎在高陽的十萬大軍,所以要求十五萬大軍增援天津的時候,重點是守住天津的城池,而不是考慮到直接進攻,這也是陳新甲的無奈。
陳新甲不可能同時指揮兩場大型的戰斗,若是在滄州和天津同時展開大戰了,不管是軍隊的擺布方面,還是從指揮層面來說,都是來不及應對的,陳新甲的主要精力,只有可能放在滄州,指揮聯軍同江寧營軍士展開殊死的搏殺。
這些具體的情況出現,陳新甲沒有辦法避免。
在下達命令之前,陳新甲與王道直密議了,兩人的意見是統一的,三十萬大軍主要負責是應對蘇天成率領的江寧營軍士,至于說盧象升率領的江寧營軍士,暫時不要理睬,讓朝廷去應對,他們覺得,這有可能就是蘇天成做出來的安排,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分散這邊的力量,從而采取各個突破的方式,從目前的情況來說,遼東邊軍是可以少量調集的,因為明軍與后金韃子正在聯合作戰,遼東暫時不會出現什么危險。
有關作戰部署的調整,陳新甲與王道直商議之后,暫時沒有稟報朝廷,這是絕密的情報,誰知道稟報朝廷之后,消息會不會泄露出去,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管朝廷是什么意見,或者是有什么安排,陳新甲輕易是不會遵從的,戰役是不是能夠取得勝利,責任是非常明確的,萬一戰斗出現了失誤,他陳新甲還是承擔主要的責任。
從這個方面來說,陳新甲感覺到自身的責任更加的重大了,若是戰斗真的出現失利了,他是沒有其他的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