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因為我想讓你活下去
“在這里。”
楚軒面無表情地從道具欄里取出了一罐茶葉，亞絲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以競走一般的速度從廚房門口折返回來，一把奪過茶葉，又迅速地沖回了廚房。
幾十分鐘之后，亞絲娜面無表情地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杯子走了出來。
“茶。”
亞絲娜不輕不重地將盛著熱茶的杯子放到了楚軒面前，然后轉身就走，完全不像是服務人的態度，大概只有專門以“傲嬌”、“大小姐”或“女王”為特色的奇怪咖啡店才會允許這種店員的存在。
接著，在楚軒家的廚房里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水聲，還有鍋碗瓢盆“叮叮鐺鐺”互相碰撞的聲音，甚至還有一聲“咣鐺”的巨響…
不過楚軒卻好像自動屏蔽了這些可疑的聲音，依然安如泰山地坐在餐桌前，眼鏡反光地捧著熱茶，不時地啜飲一口。
話說，如果在剛才燒水的時候順便清洗廚具的話，等水燒好了，廚具也應該都洗完了吧！
大概又過了幾十分鐘，身上濕漉漉的亞絲娜拿著兩團洗好了的圍裙從廚房里走了出來，這一回，她終于心平氣和地對楚軒說道：
“圍裙我已經洗好了，你去晾起來吧。”
“謝謝。”
楚軒向亞絲娜道了聲謝，然后接過兩團圍裙，將它們晾在了陽臺的衣架上。
等楚軒從廚房里端著茶壺、茶杯，還有一盤曲奇重新回到餐桌前的時候，剛才一直放在桌子上的那柄細劍已經被若無其事的亞絲娜收了起來。
“茶和點心。”
楚軒將放在托盤中的茶壺、茶杯和曲奇一一擺放在了他和亞絲娜中間的桌子上，然后從亞絲娜的身后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謝謝。”
亞絲娜沉默了幾秒鐘，還是伸手拿了茶壺，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當她把茶壺放回原處以后，楚軒也拿過茶壺，將自己的杯子重新倒滿了。
接下來亞絲娜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啜飲著茶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這樣任由時間靜靜地流逝著。
過了幾分鐘，楚軒放下了茶杯，十分認真地轉過頭來，眼鏡反光地對正在喝茶的亞絲娜說道：
“衣服…不脫下來嗎？”
“噗——！
咳咳咳咳…”
亞絲娜毫無印象地將茶水噴到了桌子上，甚至將放在兩人中間的曲奇也打濕了一小半，就在楚軒打算向正在劇烈咳嗽的亞絲娜伸出援助之手，幫助她敲一敲后背的時候，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利劍出現在了楚軒的面前，不停亂晃的劍尖幾乎都要劃到他的眼鏡和鼻子上了。
“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咳得連眼淚都出來了的亞絲娜在直起腰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劍指著楚軒的鼻子大聲地質問道。
她生氣了，她真的生氣了！
今天的她莫名其妙地出了許多丑，面子幾乎都丟光了，雖然楚軒之前所說的話看似無心，但亞絲娜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在她的劍鋒之下也依然紋絲不動的面癱眼鏡男絕對是故意的！
“是的，我是故意的。”
楚軒面無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鏡，毫不掩飾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誠實”，這是楚軒的眾多美德之一，假的終究是假的，只要是謊言就有著被戳穿的可能性，所以與其說謊，倒不如“有技巧”地說出真話。
“哼…”
因為楚軒誠實地“招供”了，亞絲娜的氣好像消了不少，她將手中的劍收回了道具欄中，重新坐了下來，雙手交叉架在胸前，眼神銳利地盯著楚軒問道：
“為什么要這樣做？”
“為了讓你…高興起來。”
楚軒眼鏡反光地看著亞絲娜，難得地表現出了溫柔的一面。
不過亞絲娜卻好像一點都沒有感動，而是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就立即回道：
“我不高興！”
一陣沉默之后，楚軒看著亞絲娜佯裝冷淡的臉，又補充了一句：
“剛才只是在開玩笑。”
“噗——
呼呼呼呼…”
亞絲娜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她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但越是忍耐，她越是想笑，最后亞絲娜只能像煮熟了的大蝦一樣弓著腰，將臉埋在膝蓋里，身體仿佛哭泣一樣不停地抽搐著。
十分痛苦地將笑意憋過去了之后，滿臉通紅的亞絲娜才終于坐直了身子，她一邊整理著有些凌亂的額發，一邊向楚軒投去嗔怒的目光，好像是在怪罪楚軒讓她接二連三地失態。
“那個…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重新面對楚軒的時候，亞絲娜的語氣軟化了許多，比她平時與其他女孩子說話的時候還多出了一分暖意。
這一次楚軒沒有再作怪，而是十分誠懇地回答道：
“因為我想讓你活下去。”
亞絲娜睜大了眼睛，定定地望著楚軒，紅潮還沒有退去的臉頰好像又變得更加艷麗了幾分。
大概十幾秒鐘之后，又大概是一兩分鐘之后，亞絲娜有些羞澀地垂下了眼簾，自然地向上翹起的美麗睫毛輕輕地顫動著，露出了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嬌柔的一面。
趁著亞絲娜終于開始軟化的機會，楚軒推了下反光的眼鏡，趁熱打鐵地問道：
“亞絲娜，你認為過去、現在和未來哪個更重要？”
“這…未來吧？”
亞絲娜低著頭沉吟了一會兒，但卻好像沒有想出一個真正確定的答案，只是漫不經心地在讓自己難以抉擇的兩個選項里選擇了被“大家”認為是正確的那一個罷了。
不過楚軒卻沒有指責亞絲娜的心不在焉，反正他本來也不是真的想讓對方回答這個問題，他坐直了身子，神情非常莊重地對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的嬌羞少女說道：
“未來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卻是現在。
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其實都只不過是一個概念而已，人生其實并不包括‘過去’，也不包括‘未來’，而是完全由‘現在’所組成的一個過程量。
以拋棄‘現在’為代價去追逐‘未來’并沒有什么實際的意義——當然，我的這句話和暫且犧牲現在的利益，以便在未來獲得更大的利益是兩回事。
不管‘未來’多么美好，‘現在’多么痛苦，我們都只能活在‘現在’，所以將目光始終放在‘現在’，認真地過好‘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也只有過好了‘現在’，才有機會迎來‘未來’；沒有‘現在’的人，同樣也沒有‘未來’可言；而就算我們沒有‘未來’，也可以把握住我們所擁有的‘現在’。
所以，你應該再多注意一下這個世界——這個你迫切想要逃離的世界。
雖然我們所有人都不愿意一輩子被困在這個世界里，但如果這個世界真的那么恐怖、那么痛苦、那么讓人厭惡的話，我們又為什么要戴上頭盔，從現實世界來到這個世界里呢？
當你的視線不再緊緊地盯著離開這個世界的那扇門的時候，你一定會發現，其實這個游戲的世界很有趣，甚至比現實世界要更加有趣——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戴上頭盔，來到這個世界尋找現實世界所沒有的樂趣。
在我們拼命地通關游戲的過程中，認真地享受這個世界里的生活給我們帶來的樂趣，愉快地離開這個世界；咬著牙忍受一切艱難困苦，直到通關了游戲，離開了這個世界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兩種單從結果上來看完全相同的通關方式，你更喜歡哪一種呢？”
“…，當然是第一種。”
始終沒有抬起頭的亞絲娜再次選擇了那個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的選項，但這次她卻并非漫不經心地做出了選擇，而是理所當然地選擇了絕大多數人都想擁有的那種人生。
雖然亞絲娜其實并沒有太聽懂楚軒剛才所說的話——尤其是“現在”和“未來”什么的，但是她現在卻下意識地感覺，也許自己之前的想法的確錯了，如果是跟著楚軒走上另一條道路的話，不僅同樣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自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焦躁、情緒失常。
不知不覺間，亞絲娜感覺自己的內心被楚軒悄悄地撫平了，而一直籠罩在自己心頭的陰云，也終于被楚軒給驅散了，這個表面上看起來仿佛萬年不化的冰山一樣的男人，卻如同太陽一般照亮了她的內心，讓她可以獲得光明、獲得溫暖、獲得希望、獲得安全感…
亞絲娜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然后挺起腰桿，抬起了頭，坐直了身子，盡管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在不遠處，卻有著一團明亮的光芒——因為她知道楚軒在那里！
在那團光芒的照耀下，亞絲娜感覺自己的內心漸漸地變得平靜而安寧，身體和臉上的肌肉，還有精神也都慢慢放松了下來。
然后，她終于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