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啊啊啊——!
不行了,我已經受不了了!”
在楚軒成為綾御前“寄騎”的三天之后,這個原本一心想要跟隨楚軒學習武藝的美女武將終于違背了自己“用心向學”的諾言,扔下了已經快要干透了的毛筆,痛苦地抱著腦袋在屋子里滾來滾去。
“這就不行了嗎?
那就算了吧。”
盤腿坐在另一張矮幾上奮筆疾書的楚軒停下了筆,抬起頭掃了一眼明顯是在鬧給他看的綾御前,淡淡地說道。
“怎么可以就這樣算了啊!”
聽到這句話之后,綾御前立即從地上跳了起來,憤憤不平地指責起了楚軒:
“這完全都是你的錯嘛!
說起來,我明明是要和你學武藝,但為什么接連三天都一直拿著毛筆啊!
就連小的時候,我和謙信醬必須天天讀書寫字,也從來沒有超過半個時辰的!”
看樣子,綾御前貌似對楚軒的高壓式學習方案十分不滿。
不過也難怪,她本來就是不喜歡讀書的人,可現在聽了楚軒話,這三天一直都耐著性子重新坐在了書桌前面,這讓她的精神已經到達了極限。
“如果想要盡快地記住這些內容,重復書寫是很有必要的。”
楚軒一點都沒有可憐綾御前的意思,只是用一如既往平靜而無抑揚的聲音解釋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啊!
我是說我明明要學的是武藝,為什么現在卻一直在做什么‘受力分析’啊!
還有這個沒羞沒臊的木頭人,二十多條經絡、一千多個穴道,密密麻麻地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真的有人能夠全部記得住,并且在瞬間找準穴位嗎!”
綾御前越說越激動,一只手抓起矮幾上那張被她畫得亂七八糟的劣質紙張,另一只手提著被楚軒雕刻得惟妙惟肖的女性裸體認穴木人,用力地在楚軒面前揮舞著,好像很想把它們直接摔到楚軒的臉上。
不過楚軒卻仍然如泰山般安坐不動,淡淡地對已經處在暴走邊緣的綾御前說道:
“之前我不是已經和你說明了這些知識的重要性了嗎?
所謂的武藝,關鍵不在于多么華麗精妙的招式上,而在于更科學有效的獨門鍛煉方法、發力技巧、打擊技巧、養生醫療方法。
其中,對力學、對人體的了解是重中之重,然后才是對空間、對速度的掌握。
而對經脈穴道的辨識,我不是早就已經親自給你做過示范了嗎。
在中國,每一個立志從醫年輕人都必須先準確地記憶下人體所有的經脈穴道,還有各種藥物、藥理、病理。
而作為武將,你雖然不需要學習醫藥的部分,但比起學醫的人來,你卻要在激烈的運動中更加快速準確地辨識出那些‘有用’的穴道。”
楚軒說的這些綾御前其實都知道,因為楚軒在傳授她武藝的第一天就已經解釋得很明白了,她現在只是需要發泄一下積蓄在心中的郁悶之情而已,只可惜楚軒并不是那種體貼的男人。
“真是的…算了!”
被楚軒的說教弄得更加郁悶了的綾御前恨恨地跺了跺腳,咬牙切齒地對楚軒說道:
“不學就不學!
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地鍛煉,一定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來打敗你!”
負氣的綾御前像個反派一樣撂下了一句狠話,然后便要離開書房,去演武場進行讓身體更加辛苦,但頭腦卻可以輕松很多的“正八經”的鍛煉。
“等等!”
這個時候,楚軒終于放下了毛筆,從矮幾后面站了起來。
“你不是說過會相信我的嗎?”
“這…”
聽到了這句質問,背對著楚軒的綾御前停住了腳步。
“我、我雖然相信你,也相信學會了這些知識,武藝也一定會有很大的提高,但我就是記不住嘛!
我的頭腦沒有謙信醬那么聰明,一看到書本就想要睡覺,像我這樣的傻蛋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沒有用啦!
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綾御前有些自暴自棄地對著紙門大聲吼道,糊在門上的和紙都被她震得不停顫動,就像音箱里的被動振膜一樣。
嘛…綾御前此時心情,楚軒大概是無法理解了。
畢竟他可是個超級天才,就算是那種看了一眼就想睡覺的無聊小說,也可以輕輕松松就一字不差地背下來,怎么努力都沒有回報的差生的心情,他從來就沒有機會感受到。
“你錯了,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就沒有不適合讀書的。
你所欠缺的,只不過是足夠的毅力和無論多么艱難也要取得勝利的堅定意志。
你想要幫助妹妹的決心,難道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難道對你來說,學習這些知識,比獻出自己的身體還要困難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雖然不了解綾御前的心情,但楚軒卻十分清楚,所謂自己“不是讀書的料”這種話,只不過是在逃避困難而已。
一個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如果只是努力了一小下,不成功就馬上給自己找借口,“聰明”地選擇了逃避的話,的確會活得更加輕松。
但一次、兩次、三次…逃避的次數多了,這個人就會逐漸泯然眾人,成為一個只是希望平凡地活著,平凡地度過自己的一生的普通人。
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戰勝困難的人,才有可能取得成功…或者死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
楚軒的話異常地刺耳,讓綾御前的臉都開始發燒了起來,她默默地對著緊閉的紙門,緊緊地攥成了拳頭的雙手因為過于用力而顫抖著。
如果拉開這扇門,她就再也不用天天對著有些發黃的劣質紙張,在上面的一個個小人的身上,絞盡腦汁畫什么力的分解、受力分析了;也不必滿臉通紅地對著好像和她的身體一模一樣的無臉禿頭木人,辛辛苦苦地去記憶什么經脈穴道了。
她什么都不必想,只需要不停地揮舞著刀槍,按照過于的鍛煉方式,將一個動作重復一千次、兩千次、三千次…一萬次就可以了。
“豈…豈可休!”
但最終她還是沒有拉開那扇紙門逃出去,而是漲紅著臉大罵了楚軒…或者是她自己一聲,然后再次咬牙切齒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重新拿起了重如千鈞的毛筆。
——她想要改變,不光是改變自己,還有她的妹妹謙信醬。
正是因為她的無能,善良而又溫柔的謙信醬才會早早地就肩負起了維護上杉家的重任,去面對那些居心叵測的元老重臣們,去面對那些對上杉家的未來不抱希望的士兵和百姓們,對面對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敵人們…
這并不是因為謙信醬喜歡權力,喜歡站在比所有人都要高的地方,其實她只是個喜歡安靜地讀書,喜歡站在綾御前的身旁看姐姐舞刀弄槍的文學少女而已。
——和謙信醬一直都在一起的綾御前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點,她的妹妹并不是什么越后之龍,也并不是什么毘沙門天在人間的化身,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
…起碼,在她成為上杉家的家督之前是這樣的。
只不過,都是因為綾御前自己的無能,謙信醬才會強迫自己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才會將自己原來所喜歡的一切都變成“業余愛好”,給自己樹立一個遠大的志向,一個根本無法完成的超級偉大的志向,讓自己能夠成為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的家主。
綾御前心里很明白,雖然在表面上,她作為“強大”的姐姐,以武力維護著妹妹在上杉家的統治地位,但實際上,卻是她那強大的妹妹在保護著上杉家,保護著她。
如果上杉家滅亡的話,其他人都可以投靠滅亡上杉家的那個大名,但唯獨她們姐妹倆不行。
就算她們真心投降,對方也不會相信,等待著她們的只會是終身的軟禁生活,而且連孩子也不會被允許擁有,除非她們嫁給對方家族的男人。
但那個孩子即使出生了,和她們、和上杉家也不會再有任何關系,會立即被從她們的身邊抱走,然后當作安定上杉家舊臣,完成對越后的徹底吞并的道具來撫養吧。
倘若她們僥幸沒有被俘虜的話,最好的結果也只是逃到另一個大名那里去,從此寄人籬下,或者老老實實地成為別人的家臣,或者幻想著有一天能夠重新光復上杉家,并且把這一悲愿一代又一代地傳給子孫后代…
所以不改變是不行的,如果她能夠更加強大的話,也許一切都會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她那可愛的妹妹謙信醬可以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業余愛好”中,更加“不務正業”一些,也不必為了獲得強大的力量而終身守貞,成為毘沙門天在人間的化身,甚至她那個偉大的愿望也有可能實現…
但這一切是現在的“綾御前”無法做到的,如果按照原來的鍛煉方法,她永遠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