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夜白如雪。
一線紅服下丹藥,終于抵抗不住身體的虛弱而沉沉睡去。
葉清玄坐在篝火旁邊,閉目養神,指尖卻在桃木劍鋒上緩緩劃過,感受著劍的至理。
每當他以一個新的身份,新的劍法,體味新的人生之時,對于劍的本質,便多了一絲新的感悟,就像是鐵砧上被不停鍛打的寶劍一樣,雜質被不斷析出,讓他的劍法更趨于純粹,這種經驗是其他人無法體味到的。
同時,這也令葉清玄的劍法如同破繭成蝶,不斷在極短時間內突破原有境界。
晚風吹來幾許寒意,一片烏云遮住明月,天地剎那進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絲殘風從門縫擠了進來,卷起地面上的塵土,吹得篝火噗噗作響。
葉清玄緩緩起身,將破碎的家具當成劈柴丟在火中,保持室內的溫度,而他卻走出房門,再回身將房門輕輕關緊,宛如外出散步的散淡之人,淡然自若地走到了庭院之中。
將木劍扛在肩上,葉清玄輕微一嘆,淡淡道:“出來吧,這里能動手的只有我一個人,只要你能放倒我,里面那個自然會束手就擒。”
桀桀桀…
一陣陰森的鬼笑傳來,九幽地獄般虛無縹緲的嗓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道:“好小子,果然有些膽識…不過你們手里拿了不屬于你們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你說是這個嗎?”葉清玄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玦,正是晉亥之前給李慕儒過目的金鷹信物。
呼——
猶如一朵黑云從平地升起,原本空無一物的地面驟然有黑煙凝聚,片刻結成人形,卻是一個渾身披著黑色斗篷,連眉目都被黑煙籠罩的神秘人。
一雙血紅的雙眼瞪著葉清玄手中的密函,鬼音登時變得急促,喝道:“正是此物。拿來!”
葉清玄微微一笑,不但沒有放下,反而揣回懷中,冷冷道:“看來你認得這個東西…那你應該清楚,除了這封密函之外,還應該有枚信物的…”
鬼影負手而立,陰測測笑道:“小子,信函里的內容我想你應該看到了吧?哼哼,雖然老夫不知道你的勢力所屬,但這件事可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容易,小心陰溝里翻船,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還是交給老夫的好。”
葉清玄拍了拍胸口,笑道:“富貴險中求,這趟買賣讓我們兄弟損失慘重,若是不撈一筆大的,怎么對得起我受了重傷的弟兄?”
“好,有義氣!不過,有沒有實力就兩說了,別像這位小兄弟,平白無故一輩子成為一個廢人!”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便從鬼影身后被丟了出來,爛泥一般堆在葉清玄跟前,正是許久未曾歸來的那名年輕刺客,此時雙眼翻白,口角無知覺地流下口水,全身骨骼盡碎,便是脊柱都斷成幾節,身軀異樣地扭曲著。
如此凄慘景象,就連葉清玄都忍不住一閉眼,心頭一股怒火油然而起。
耳畔傳來鬼影一陣瘆人的笑聲,獰聲道:“看到了嗎?這就是在老夫面前裝義氣的下場。哼,不自量力,到最后還不是嘗盡苦頭,在老夫血海洗魂大法之下,被搜出了你們的窩點?如今這孩子腦子被毀,就算活下來也是個白癡,你不想像他一樣的下場吧?”
“這么說,到最后他也沒有背叛我們對嗎?”葉清玄低著頭,掩飾住眼中的熊熊烈火。
“不錯,他很講義氣。”鬼影咧嘴一笑,露出自己猙獰的慘白牙齒,“因為他拼命抗拒,卻也讓他的痛苦延續的時間更長,我也有幸搜出了這個孩子更多的秘密。嘻嘻,知道嗎?這是個很內向的孩子,他才十七歲,一輩子都沒有一個朋友,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交一個朋友,并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他倒是很看好你,本打算交你這個朋友…嘿嘿,可惜了,到最后這個心愿也沒有達成,真的是太可惜了,到死那天,連一個知道他名字的朋友都沒有,哈哈哈。”
鬼影在那里張狂的大笑,葉清玄卻是緩緩抬起年輕刺客軟塌塌的軀體,放在了門前,靠在門框上,癡呆般的面孔正對著庭院,葉清玄嘆息一聲,貿然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鬼影大笑聲戛然而止,哂笑道:“你想知道嗎?哼哼,用你手上的密函來換!只要給我密函,我就告訴你他的名字…”
銳風一閃,那道密函從葉清玄手里飛出,如刀斧般劈入青石地面,牢牢插在鬼影身前五步遠的地方。
“說,他的名字…”葉清玄低沉的嗓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現在則輪到鬼影目瞪口呆,忍不住驚呼道:“什么?你竟然為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放棄這封密函?難道你不清楚它的價值?”
葉清玄冷冷一笑:“再有價值的東西,也比不上朋友的心愿。”
世上很多人都不懂,“朋友”這兩個字到底有什么珍貴之處,因為他們一輩子也沒交過一個朋友,所以李慕儒也是不懂,在這么重要的利益面前,為什么眼前之人會為了毫無價值的朋友,而放棄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
在以金錢為衡量人生價值的世界,只要價格合適,任何關系、情感都是可以出賣的,所以葉清玄此時的舉動,在李慕儒看來,就是一個腦子壞掉的白癡所為。
“何方在。他叫何方在。是個連名字都在尋找自己存在感的可笑小子。”鬼影一邊說著,一邊緩步向前,黑煙纏繞,如觸手一般卷起地上密函。
“何方在?呵呵呵,果然是個有趣的名字。”葉清玄轉頭看著小何沒有焦距的眼睛,淡淡道:“沖你這名字,就夠喝一壺酒的了,朋友。”
嗡——
葉清玄身上的桃木劍,突然綻放出錚錚劍鳴,已經密函在手的李慕儒,臉色登時一變,抬頭看向葉清玄,不能置信地問道:“我沒動手,你竟然還敢主動找死?”
葉清玄冷冷一笑,傲然道:“既然是朋友,總得為朋友做帶點什么吧?比如說,報仇!”
人未動,一道劍氣橫空,登時將一段觸手般的黑煙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