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琴拉著陸嬤嬤的手,嬌聲說道:“這數月關在家里,實在是悶得狠了,在外面多走走,看看風景,散散心才好。我穿了大毛衣裳,車里又有炭火,冷不著的。”
陸嬤嬤也知道自己秀這幾個月,過的比那修行的人都苦,見她又如從前那般孩子似的沖著自己撒嬌,心里早就軟成一團,除了答應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李瑤琴又拉著陸嬤嬤一同坐在大馬車上。
行至一處莊子,李瑤琴恰正挑著簾子向外看,指著其中最大的園子,問道:“那是誰家的,倒是氣派,不似尋常的大戶!”
陸嬤嬤瞇眼看了一下,笑道:“秀的眼光果然毒辣!那可真不是尋常的大戶人家,那是賢王爺休養的莊子!”
李瑤琴當然知道這是賢王的莊子。
因為她的先知,終是免了被太子強求為妾之災,又刻意避開了六皇子,凡事有得有失,也讓她失去了與賢王相識的機會。
僅憑著獻防箭衣,固然進入了賢王的眼中,但除了證明自己是個聰慧的小女孩,賢王定不會做他想的,眼看沈麗君的產期將近,雖然沈秋君暫時不得嫁給賢王,但她必須在賢王服喪一年的時間里,進駐到他的心中,否則又要重復前世的轉正之路了。
李瑤琴便接過話來說道:“就是哥哥極為推崇的那位賢王爺嗎?聽哥哥說,在北邊有好些與他極有往來,今日誤打誤撞竟走到他這里來,莫非是佛祖指示,能從他這里得些哥哥的消息,以慰父母擔憂之心!嬤嬤,我要去拜見賢王妃!”
陸嬤嬤不由面有難色。
李瑤琴說得倒也有些道理。可是一個姑娘,事先也沒打聲招呼,就這么進去求見賢王妃,倒是有些冒失了。
陸嬤嬤忙勸道:“秀之言也有道理,只是現在去拜訪,卻有些不妥,不如先回去,等夫人有空閑了,親來投帖拜訪!”
李瑤琴卻笑道:“撞日不如擇日,今日也是佛祖的旨意。違了怕不恭,惹了佛祖不高興,可就不值當的了x去后。若是母親生氣,我自會擔當的。”
陸嬤嬤雖心中不贊同,卻也不敢再阻攔,她當不起阻攔佛祖旨意的罪名,況且李瑤琴也說會對這次的冒失負責。她少不得遵從,讓人拿了城安伯府的名帖,遞給了莊子上的門子。
沈麗君聽聞是城安伯府的嫡秀李瑤琴求見,也是吃了一驚。
她與李瑤琴只見過一次面,算不得相知,況且一個年輕姑娘家身邊沒有長輩陪同。就這么遞了帖子,總是有些不妥當。
倒是蘭姐兒聽說有人來做客,心里很開心。沈麗君便也就遂了女兒的心,命人去請了李瑤琴來。
李瑤琴一身雪白裘衣裊娜走進會客廳,見沈麗君雍容淡然地坐在那里,不得不低下身子來,說道:“見過王妃!”
沈麗君這才放下白銅海裳鏤空小手爐。滿面含笑說道:“不要如此虛禮,快請坐!”一面又嗔著底下的人道:“李秀不同別個。你們怎么不攔著些,就讓她真行了禮呢!”
李瑤琴心中冷笑,這些皇家的人就喜歡拿喬作勢,若真有心不讓自己行禮,哪用得著如此!
這也是李瑤琴吹毛求疵了。
非是沈麗君故作此虛偽姿態,只因她二人處在不同的階級。
李瑤琴雖是伯府嫡女,總歸是個平民百姓,并無品級,而親王妃卻是超品,若是太過隨意,就失了沈麗君的身份,倒似要溜須城安伯府似的。若是真拿起賢王妃的款來,又未免下了城安伯府的面子,只有讓李瑤琴行了禮后,言語上親熱些,也就算是恰到好處了。
只是李瑤琴見到深受賢王懷念的元配,心中不免有些泛酸,便未免有些求全責備,胡亂挑沈麗君的錯處了。
不過李瑤琴的諸多心思,也只是一剎那的心神電閃,看在眾人眼中,她仍是個謙恭知禮的伯府千金秀。
沈麗君又將女兒介紹給李瑤琴。
蘭姐兒關在莊子日久,而今生又無沈秋君陪伴看護,如今見到李瑤琴,便止不住興奮,跳下暖塌,走到李瑤琴身邊與她親近。
李瑤琴自然免不了贊嘆小郡主平易近人,舉止大方優雅,有乃母之風。
沈麗君忙代女兒謙遜笑道:“在這莊子上住得久了,她早就成了個鄉間野丫頭,如有失禮之處,還請你多多包涵,不要見怪。”
李瑤琴連聲道:小郡主天真爛漫,使人與其交往,也往往有種返璞歸真的心境。
只是李瑤琴雖滿口稱贊蘭姐兒,心里卻一點都不想兜攬這個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雖說沈秋君惡毒,但對于蘭姐兒姐弟,卻真的是實實在在的疼愛。
不管是出于對其姐的愧疚還是真心喜愛他們,抑或是為了攏住他們的心,沈秋君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個十六七歲本身還是個孩子的她,又不曾生養過,卻每日里細細請教教養嬤嬤,親自看護桂哥兒,照顧蘭姐兒。
連李瑤琴也不得不承認,沈秋君在她姐弟二人費的心血,就是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
何況大多王妃夫人們因還要管家及身份限制等諸多原因,大多生了孩子都是交給奶娘照顧,不過是閑暇有心情了,才將收拾干凈的孩子抱到眼前,享一番天倫之樂。
但是當沈秋君害了沈麗君的事情暴出后,蘭姐兒表現,就連李瑤琴都有些心寒。
若是她心中生了恨意,無視沈秋君之前的付出,自此遠了沈秋君,因是殺母之仇,亦不算過分。
但她卻比之以往更加親近沈秋君。
若說是因為喪母時年幼,母親的形象已然淡望,只念與沈秋君的母子情,也不能說她做的錯,有時養恩是要大過生恩的。
可是蘭姐兒一方面與沈秋君親近,一方面卻暗暗將仇恨種在桂哥兒的心里。
唯有沈秋君還蒙在鼓里,以為隨著雪香的死,自己身上的罪錯便也洗刷了,又過分相信自己養育出的孩子,竟是絲毫不覺。
也許是什么的母親養育出什么樣的孩子,沈秋君行事惡毒,蘭姐兒耳薰目染之下,自然也學會了那一套。
沈麗君也不是個傻的,做母親的對于子女又都是傾注全部心力的,不多久就感覺出李瑤琴對女兒的冷淡,便心生不喜。
幸好沈麗君也體諒李瑤琴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只當她不善于與孩子玩樂,這才沒有立即下逐客令。
李瑤琴不是一個真正不通世事的忻娘,察覺出沈麗君似有不耐,只當她因懷了身子不堪勞累之故,便忙說出今天前來的目的。
沈麗君聽了,倒也不難為她,痛快地叫人去請賢王過來,李瑤琴急忙向沈麗君道謝。
沈麗君笑道:“手足親情,時常擔心也是有的,還請恕我身子倦怠,先失陪了!”說罷又招手喚了蘭姐兒過來,母女二人便欲離去。
陸嬤嬤見李瑤琴只低頭微笑恭送賢王妃,急得直在后面拽她的衣角,以作提醒。
李瑤琴只做不知。她雖只十三歲,卻也不好與外男單獨相見,此時沈麗君明著是成全自己,實則是戲弄自己。
李瑤琴暗想了一遍自己進來后所有行為,進退有度,謙恭溫順,并無失禮之處,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沈麗君呢,讓如此作弄自己!
看來賢王口內的溫良恭讓賢淑的元配王妃也不過如此,又是個會做戲的主!
既進了山不拜到真佛,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次機會,以后再要尋這么個機會,可就不知猴年馬月了。
思念丈夫之情,終是戰勝了謹言慎行,李瑤琴只裝糊涂,也不提要告辭的話。
沈麗君離去時,眼角一掃便看到陸嬤嬤的小動作,又看李瑤琴一臉的堅決,不由暗自贊嘆李瑤琴為了兄長父母,竟真能置自己的名節而不顧。
沈麗君雖心中贊嘆,腳下卻無一絲停留,對于冷淡自己女兒的人,她不可能心無芥蒂,不給她添堵就算好的了,哪里還能巴巴上趕著幫忙的理。
李瑤琴主仆就這樣被晾在會客廳里,幸好沈麗君也忌憚李瑤琴身為伯府嫡女,將來必會結一門好親,仍讓底下人好生侍奉,不曾十分怠慢。
李瑤琴心里越發看不上沈麗君,沈家姐妹也就這么個素質了,一樣的德行。
雖心里如此想,但李瑤琴臉上的笑越發的溫和,似未看出沈麗君的用意,仍是一臉的感恩戴德,倒得了賢王府中下人的好感。
就這樣等了兩盞茶工夫,才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腳步聲漸行漸近,李瑤琴不由緊緊握住帕子捂在心口處。
算來也有半年時間沒見到賢王了,李瑤琴既近鄉情怯,又迫不及待要見以他,以解這些時日的相思之苦。
當賢王高大魁梧的身形走進房間時,李瑤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只管癡癡看著賢王英俊溫潤的臉龐!
賢王目光銳利,一眼便看出李瑤琴的不對勁,不過先有了沈秋君的例子,他也就不以為奇了。
恨得陸嬤嬤在后面直掐李瑤琴,李瑤琴這才回過神來,忙低身嬌聲說道:“見過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