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沈秋君看到六皇子見有人來不再刻意躲閃,心頭火氣更大,一邊叫道:“一群虛情假意的東西,怎么又不躲了呢!”一邊又用了十成力量甩了出去。
楚嬤嬤怕傷著六皇子惹下大禍,忙跑上前護住六皇子,鞭子便落向楚嬤嬤的身上,楚嬤嬤隨著鞭子落下,身子倒向一旁。
嚇得沈秋君急忙扔下鞭子,跑過去扶著楚嬤嬤查看傷口,幸好鞭子落下時,六皇子向后一個趔趄,帶著楚嬤嬤也往后退了一步,只鞭尾掃了她的肩膀,饒是如此,卻也皮開肉綻,紅腫一片。
沈秋君慌了神,忙問道:“嬤嬤,你沒事吧?”又一疊聲地叫道:“快去請太醫來。”
旁邊兩個婆子忙慌慌張張跑了出去。
楚嬤嬤忙強笑著安慰道:“沒事的,奴婢老皮老肉的,不礙事。倒是六爺怕是不好呢!”
沈秋君看了六皇子一眼,卻見他咬著唇不吭聲,神情莫測地看著自己。
沈秋君沒想到自己竟對一個孩子下了手,見他如此,倒是心虛的厲害,忙轉過頭來,扶著楚嬤嬤坐到床塌上,靜等太醫前來。
六皇子的內侍小成子此時也跑來了,看到六皇子的后背,便大呼小叫地喊道:“爺,您這是怎么了?”
六皇子瞪他一眼,斥道:“閉嘴!”
楚嬤嬤忙沖沈秋君使了眼色。
沈秋君知道自己剛才失了態,不管前世如何,至少現在六皇子還沒得罪自己,不過是心痛大姐算計自己,卻發現他原來也是深藏不露的,不免就把火都發到他身上去了。
沈秋君對小成子說道:“你扶你家爺坐下吧,一會太醫就來了!”
又對六皇子賠罪道:“方才是我不對,等你傷好了,盡管罰我,只別殃及無辜!”
六皇子垂下眼眸,神色黯然道:“不管玉姐姐如何,我都不會罰你的!其實我也沒怎么受傷,倒不必勞煩太醫了,免得說出去又成了件事。這事就當沒發生過,玉姐姐多注意身體,我就此告辭了。”
小成子見六皇子起身向外走,便狠狠瞪了沈秋君一眼,這才忙上前扶住六皇子,二人離開了滿桂園。
見六皇子如此,沈秋君心中疑惑,又不放心他身上的傷,忙示意雪香跟去看看。
過不多時,太醫便到了。隨同太醫一起前來的,還有賢王妃沈麗君。
沈麗君以為是妹妹身上不好,來此見是楚嬤嬤受了傷,心中石頭落了地,又忙問是怎么一回事。
沈秋君語塞,只道快讓太醫診治。
倒是楚嬤嬤笑道:“小姐在練鞭子呢,是奴婢沒眼色湊了上去!”
沈麗君雖知事情有異,只當是妹妹教訓老仆,倒也不再多說。
沈秋君見大姐親自趕過來,又是那樣關切的神情,早前對她的怨氣便消了許多,但心里卻還是疏遠了。
楚嬤嬤的傷勢雖說看著有些駭人,倒也沒傷著筋骨,太醫先讓小丫頭幫著抹藥止住了血,又開了方子,說道一會讓人送來藥草,先煎上一副,免得毒氣攻上頭,以后每日早晚涂上藥膏,十天左右就能好。
沈秋君看著方子,忙道:“膏藥等都多抓些來,免得過后還要去麻煩大人。”
那太醫便笑道:“還是小姐想得周道!在下就先回去準備了。”
沈秋君勸著大姐也回去了,小丫頭拿來藥,果是兩人份的。
煎好后,沈秋君服侍著楚嬤嬤喝下藥。
楚嬤嬤道:“六皇子不欲聲張也是為了咱們,小姐倒是著人去送些湯藥去,別到時傷勢重了,有個好歹!”
這時雪香回來了,對沈秋君稟道:“六皇子已經涂了藥膏,說是沒什么大礙,讓小姐不必擔心。”
沈秋君低頭想了一下,笑道:“你在這里好好照顧嬤嬤,我還是去看看吧。”
沈秋君讓丫頭裝好傷藥,由雪柳提著,二人來到六皇子所在的松園。
六皇子的內侍正在房前抹淚,看到她二人不由冷哼一聲,進屋去稟報。
此時六皇子已經換過衣衫,正坐在那里發呆,見沈秋君來了,眼中就有了喜色,忙站起身來,卻因起勢太猛,觸到了傷口,不由微皺了一下眉頭。
沈秋君看在眼中,忙道:“你身上有傷,快坐下!”
六皇子倒也沒堅持,便依言坐了下來。
沈秋君見他如此乖巧,心中更是不自在,忙自雪柳手中接過食盒,打開蓋子,取出藥來,柔聲說道:“這是治傷藥的,你快趁熱喝了吧。另外,我還拿了些藥膏來,每日早晚讓人在你換了。這事是我不對,不該沖著你發脾氣!”
六皇子卻看著小成子,喝道:“客人來了,怎么連茶水也不斟!”
小成子氣哼哼地出去了,沈秋君忙看了雪柳一眼,雪柳只得也出去幫忙。
六皇子這才笑道:“我這里有上好的金創藥,比這些傷藥好許多,況且我傷的并不厲害,這些還是留著給那老嬤嬤用吧。”
沈秋君只當他在寬慰自己,再想今日之事,賢的不賢,毒的不毒,只有自己傻大姐一個,不由低頭嘆道:“我活了這許多年,發現自己總沒看真過一個人!”
六皇子見沈秋君如此模樣,眼中便有東西沉淀下來,雙手無措地在膝上抓撓兩下,終低聲說道:“我也不是有意要欺騙玉姐姐的!我不比其他皇子,總得學點本事才能保護自己,可若是讓他們知道了,又不知會如何對我了!”
沈秋君驚訝地抬頭望向六皇子,她不過是想起今日種種,便對著不相干的他,發發感慨罷了,沒想到六皇子就對著自己吐出這些話來。
六皇子又咬牙怒道:“只恨我年紀太小,諸事不便,否則定讓那欺負你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沈秋君心中一震,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六皇子中了邪,這話是對該自己說的嗎?
六皇子看到沈秋君臉上神情變幻,忽然覺出自己失了言,忙又坐正身子,拿過藥一氣喝了下去,正色說道:“玉姐姐不必愧疚,我也是常年習武之人,這點傷算不得什么!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沈秋君疑惑地喚雪柳進來,收拾了東西,又客氣幾句,二人便告辭而去。
小成子見她二人出了院子,不由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黃鼠狼給雞拜年!這沈秋君欺人太甚,這個仇以后總得報回來!”
“爺的事,什么時候需要你來插手!”六皇子冷冷說道。
小成子不由打了個寒噤,六皇子又說道:“你是什么身份,一個奴才罷了,也配叫她的名字!”
小成子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哆嗦著嘴唇:“爺,奴才也是為爺報不平啊!”
六皇子冰冷的臉上便又漾起笑來,說道:“起來吧,如果不是沖著你的這份忠心,就憑你對她的不敬,我能活剮了你!”
后面一句話,字字陰冷,小成子忙道:“奴才的命是爺給的,奴才自然是忠于爺的。只是奴才還要說一句,沈三小姐下手也太狠了,瞧,爺背上的那道傷痕,得多大的仇恨才能下得這個狠手!”
六皇子眼睛變得銳利起來,斥道:“狗奴才!還不給爺滾出去!”
小成子嚇得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沒有聽到六皇子后面的低聲呢喃:“不過一鞭子罷了,便是取了我的性命,也是該當的!”
六皇子正出神中,聽到院里小成子叫著“云姐姐回來了”,忙大聲命令道:“快讓她進來。”
就見一位十五六歲長相俏麗、身姿婀娜的大丫頭走了進來,對著六皇子行了一個禮,嬌聲笑道:“奴婢方才去菊香齋玩了一會,聽說好像是沈家姐妹大吵了一架,然后沈三小姐就哭著跑出去了,至于為何事,她們都在外邊,倒也不知情由!”
六皇子聽了不置可否,似沒看到眼前的尤物一般,慢慢閉上了狹長的眼眸。
云兒見此只得滿腹狐疑地退出來,又不甘心地悄聲問小成子道:“爺打聽沈家姐妹的事做什么?”
小成子唆了她一眼,冷哼道:“爺讓做什么就做什么,難道爺做事還要給你解釋嗎?”
云兒氣得一拂袖,回了自己的屋里。
再說沈麗君也得了消息,便在晚飯后去了沈惜君處,勸說道:“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理應和睦融洽,況且她又比你小,她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也該多擔待著些!”
沈惜君賭氣道:“還是做老幺好,我不過大上幾歲,就要當老媽子一樣去哄著她!”
沈麗君見此,嘆口氣,哀傷道:“我知道你以前也是極疼愛她的,只不過因為這幾年家人偏疼她,所以難免有些錯怪遷怒了她!”
“我被家人冷落,她受盡了嬌寵,還有什么錯怪?是我命苦,貌丑口拙,不能得家人歡心罷了。”沈惜君只管撕扯著手中的帕子,冷聲說道。
沈麗君搖頭道:“當年你是受了傷不假,可家人更疼她,卻是因為她比受得苦多,家里人只道她同楚嬤嬤一起與家人走散,卻不知她與楚嬤嬤打一開始就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