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如看了看眾人,大家望著他,期望他給出一個答案,為何不窮追猛打?現在是多么好的機會,民黨主動挑釁之后狼狽而歸,若是袁世凱在位之時,肯定會迫不及待地對其趕盡殺絕。但王茂如不是袁世凱,袁世凱的做法是趕盡殺絕,但最終卻沒有殺盡,反而讓民黨從光明正大的對戰轉向地下,讓袁世凱頭疼不已,讓國家遭受連累。楊度此人的確是參謀好手,不過做大事還是有些狹隘思慮不周,王茂如淡淡地說:“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對方妥協,我們也應該及時收手,否則兩方再繼續對抗下去,傷及的是國家利益。”
眾人先是愣了起來,然后楊度才說道:“秀帥心系國家,為國為民,國家楷模也!”
王茂如笑了笑,道:“謝謝。”便不再多說什么,大家可能更想表現一下自己,于是眾人便暢所玉言,揮斥方遒,一個個真把自己當做當朝宰相了。
當然,文人嘛,自然有種指揮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覺悟,都想要做那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諸葛亮。有人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原因是文人的膽量,他最高的想法就是做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在想,反過來,軍人的最高理想卻不是一人之下,而是萬人之上,因此但凡造反成功的沒有一個文人出身的,這也正是北宋尊重文人的原因。
這其中楊度仿佛最是能說會道,他本身就是文采出眾之人,湖南人杰地靈,楊度講話抑揚頓挫,當真把自己當成了諸葛亮一般的人物了。其實楊度的能力王茂如非常了解。這個人是一個秘書的材料,卻不適合獨當一面。他這個人有時候有些理想主義,若是讓他獨當一面則會引起亂子,而且楊度此人出錯之后喜歡掩飾自己,若真讓他去主持什么。當真不是好人選。但是楊度小聰明多,主意多,是個參謀的好材料,王茂如留楊度在身邊,也正是利用了他的聰明和能干。而且楊度此人對民黨全無好感,著實是將民黨當成了死對頭來看待。對待民黨是“禪精竭慮”地準備反擊,恰好王茂如此時正需要他這樣的人才。
除了楊度之外,其他人也暢所玉言起來,王茂如默默地聽他們講話,嘴角微微笑著。其實他心中明白他們在跟自己面前表現能力,估計今天也不是楊度請客。而是某一位政客希望表現一下,倒也樂得笑呵呵。吃了一半的時候,王茂如的副官馮尹彬走來說道:“剛剛得知,悅笙連閣明rì有好事要發生了。”
“如何?”
馮尹彬笑道:“有個作家叫做郭開貞的,最近剛剛出版了一本詩集,叫做《女神》,騙了不少小姑娘的錢財。他在此看中了一個女孩。便誆騙人家女孩跟他私奔,結果被護院(打手)發現了,被抓了起來。”
眾人大笑了起來,楊度問道:“這郭開貞我倒是聽到過,說是新文化發起人,倡導用白話文寫現代詩,聽說是個無zhèngfǔ主義者。”
楊度的友人梁煥奎笑道:“大凡這種無zhèngfǔ主義者,其實最是渴望做官,若是不做官,他何必叫囂不要zhèngfǔ引人注目呢。”
王茂如問道:“后來呢。”
馮尹彬道:“這家風月閣的總經理倒也有意思。沒有打他沒有罵他,讓他跟人辯論,如是能贏得,便帶走女孩,若是贏不得。便大罵三聲自己是畜生,從此之后不再踏入悅笙連閣。”
王茂如驚奇道:“這家經理倒是有想法。”
楊度笑道:“的確是有想法,倒是符合了風花雪月文人雅興,好,好,好主意。”
梁煥奎說道:“這郭開貞端的是牙尖嘴利,在rì本便有辯才之名,大概這家客棧經理想放他一馬吧。”
王茂如笑道:“不管放不放人,都離不開兩個字。”
“哪兩個字?”
“炒作。”王茂如笑道,“這件事不炒作起來,不讓他發酵,怎能讓悅笙連閣成為běi精第一風月場所呢?這郭開貞倒是撞到槍口上了,也虧得他倒霉,還是幸運。”他有贊嘆道:“這家風月場的老板還真是一個營銷高手,這悅笙連閣在běi精也僅此一家別無二號了吧?”
“那是自然。”楊度道,說到這里楊度又說道:“秀帥在běi精熟悉了,聽說秀帥老家就是běi精的?”
王茂如道:“不是,祖上乃安徽大明軍北征軍隸屬燕王所部,后定居běi精。”
“大明朝兩百七十年,秀帥的現任也算是融入běi精了。”楊度笑道,“倒是秀帥的běi精話說的不好,透著關外的味道。”
王茂如哈哈一笑,道:“我就是關外進關的,踩著清國的路線進關。”
楊度感慨道:“秀帥一路走來,皙子也曾致力研究過,吞黑龍江,并吉林,搶遼寧,逼熱河,收蒙古,這一路走來當真是步步驚心啊。”
王茂如道:“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咱們還是看歌舞吧,再說下去,就成了我一個人的舞臺了。今天我們只聊風月,不講其他了。”
“對,只聊風月。”楊度審時度勢笑道。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歌女,彈著琵琶,唱的是江南小調。楊度等幾個人聽得如癡如醉,王茂如倒是一句沒聽懂,便坐在這里透過玻璃看著窗外,月亮圓亮月光灑滿大地,漸漸地有些暗了下來,原來是下雪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好大的雪,一時之間大家都打開窗子去賞雪。今年běi精冬天還真沒下過幾場雪,天氣冷是冷了,可就是干冷,不下雪,偶然下了幾場雪都是薄薄的一層,還在人們睡覺的時候。正趕上現在下雪,可卻是好時候。
王茂如等人走到窗前,楊度建議說道:“不如我們每人為這雪景賦詩一首,如何?”幾個人應聲說好,楊度說道:“秀盛賢弟,你先來?”王茂如笑道:“你們這是看我出丑才罷休啊。”大家笑了起來,王茂如望著雪景,有所感觸,朗聲道:“天地牧野,銀裝素裹,換盡舊顏。憶立國惜來,流離失所,乾坤一氣,事非不分。朱門酒肉,乞骸何處,亂世之民豈做人?流年改,嘆命運多舛,余命惶惶。吾輩肩國鼎運,盡披肝瀝膽不折腰。銘李廣衛青,殺盡匈奴,楊公岳飛,逐盡蕃寇,李文忠公,一腔熱血換屈尊。待他時,忠烈祠前祀,炎黃傲嬌!”
一首《沁園chūn》后,眾人寂寞無聲,原本準備好的風花雪月,在這殺氣面前,通通拿不出手了,便是那朱啟鈐眼睛一亮,鼓掌道:“好好好,氣勢磅礴,氣勢磅礴。”
楊度道:“這詞名曰…”
“沁園chūn,新顏。”王茂如說道,隨后笑道:“涂鴉之作,涂鴉之作,讓諸位見笑了,見笑了。”
朱啟鈐問道:“秀盛對李文忠公頗為推崇?”
王茂如道:“當年大清就像是一條巨大的艦船,但是這艘艦船破舊不堪,生滿蛀蟲,所有很多船員都坐在船上曬太陽做夢,夢到自己曾經多么風光無限。可李文忠公就像一個清醒的修船工,他張羅著船員,四處給大清那艘破船修補。可惜的是,那艘大船的龍骨都生了蛀蟲,他啊,一輩子是被壓力給累死的。他一輩子忠誠于大清嗎?不,他忠于的不是大清,而是中國!李鴻章啊李鴻章,他為什么不推翻大清?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只有這個國家統一才能保證中國百姓不受苦啊。方面例子,便是民國前十年的亂戰,民眾受苦流離失所!最后李鴻章李文忠公呢,還讓大清給坑了一把,讓他去馬關談判簽署《馬關條約》。這人是好人,但是呢,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啊。亂世人如狗,盛世狗如人,唉,喝酒,喝酒,該輪到你們作詩了。”
楊度幾人哪里還做的了詩了,大家都是文人,沒王茂如這種睥睨天下的氣勢,反倒不如讓他最后一個做詩詞了。當然,大家不做詩還有一個原因,你現在做得好,比過了王茂如,得,前途完了。做的不好,現場的文人作詩做不過一個軍人,更是丟人。這時候大家驟然想起來,人家不單單是一個軍閥一個將軍,人家還是現代派詩人的鼻祖,現代音樂的奠基人,而且曾經是北大教授,正不缺這個。只好無奈地搖搖頭,拍馬屁道:“尚武將軍的沁園chūn氣勢恢宏,我等哪敢再拿出來,豈不是露出自己小家子氣了嗎?”
那歌女默念了一遍之后,嘆了口氣,用軟綿的吳語說道:“詞是好詞,亦有味道。”
“姑娘也懂?”王茂如笑道。
歌女笑了笑不語,反倒是抱起琵琶,調試了一下,“噌楞”一聲,驚得大家看著她,和之前的靡靡之音不同,這一聲鏗鏘有力,煞是攝人心魄,大家睜著眼睛望向歌女,那歌女忽然露出淺淺的微笑,望著王茂如說:“這位客官,聽小女子演唱一遍這首詞如何?”
ps:ps:西門涂鴉之作,諸君輕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