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尾隨其后的其他救援船只也開始鳴笛。
老人星號戰列艦開始向東開赴,各個漁船客船輪船等也紛紛跟在十七艘軍艦身后。
對于海軍將士們來說,十七艘艦船得到了一個讓他們絕望的消息,日本第四艦隊可能會對中國救援船只動手。一旦日本第四艦隊對他們炮擊,他們必須要還擊,同時海軍將士們也知道,他們絕對不是第四艦隊的對手,這一次如果接戰,他們就是必死之戰。
因此在此時,水兵們沒有歡呼,他們只是默默地靠在穿上寫著遺書。
盡管知道前方必死之旅,海軍將士們也義無反顧沖上前去,甲午海戰之后,中國海軍已經成了縮頭烏龜,現在他們不想做烏龜了。寧可戰斗到死,不再茍且偷生,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與日本海軍第四艦隊同歸于盡——即便不能,他們也要讓對方磕掉門牙。
身后的救援船只只有三百條,另外周圍的漁民有六七百條漁船送行,毫不知情的他們臉上充滿著喜氣洋洋,每一條船上都驕傲地掛著中華五色旗,高呼著愛國的口號。作為民船,他們能夠跟隨自己的艦隊前往日本救回同胞,這是一件多么有意義的事,誰說咱們老百姓不愛國?誰說漁民只顧自己?
然而前方十七艘軍艦上的水兵們遠遠地看著民船上興高采烈的人們。心中反而涌起了一陣悲愴。
劉冠雄站在旗艦老人星號戰列艦的指揮艙內,用望遠鏡看了看身后的民船,嘆了口氣。說道:“大總統這是在綁架啊。”
“綁架什么?”他的副官周楚良問道。
劉冠雄道:“綁架民意,甚至在綁架世界!如果日本人真的對中國的民船開炮,大總統則會立即掀起一股反日,并且…實現中國的軍國化路線。因為仇恨會激發更大的潛力,大總統此舉毫無疑問可以成為中國的真正獨裁者。”
周楚良忙說道:“總長,慎言,隔墻有耳。”
劉冠雄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倒不怕隔墻有耳了,我只怕身后的幾千人和我一起葬身大海,這次恐怕我也兇多吉少。”
“您明知道這次是必死之旅。還主動帶隊…”
劉冠雄道:“我不帶隊誰帶隊?早早甲午海戰,我就應該和戰友們葬身在黃海上,呵呵,這次算是遂了我的心愿吧。”
“可是如何不告訴民船?”周楚良問道。
“賭。”劉冠雄嘆道。“大總統在賭。但是不管怎樣,大總統也立于不敗之地。”
“為何這樣說呢,屬下不解。”周楚良驚訝道。
劉冠雄到:“若中日不戰,此次拯救行動的發起人大總統王茂如必定更加深得民心,聲望更加菲薄,這將給他帶來無盡的榮耀和政治資本,而且立即樹立起他的硬漢總統形象出來。須知民國立國到現在,軍人總統不乏袁世凱、馮國璋、曹錕、黎元洪等。但是對外紛紛妥協低頭,很是不得百姓民心。大總統以硬漢態度樹立起絕對形象和權威。將來不可能有人可以動搖他的地位。”
“若戰的好處難道就是——軍國化道路?”周楚良道,“只是這樣一來,我還叫全部葬送了啊…”
“我們只是大總統手下的棋子。”劉冠雄無奈道,“一個死在日本人手中的海軍部長,比活著的海軍部長更加有意義,不是嗎?”
周楚良大驚失色道:“這…政治還真是無情啊,可是后面的民船…”
“賭日本人的膽量了,連民船都敢攻擊的日本軍艦,將會徹底點燃中國四萬萬五千萬百姓的怒火。”劉冠雄道。
而在岸邊,忽然一曲粗狂豪邁的歌聲響徹云霄,那是岸邊幾萬人在齊聲歡唱,那是中國百姓們在高聲喊唱。
聽,那是嘹亮的中國國歌《無衣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岸邊幾萬百姓之中不知是誰,忽然唱起了國防軍的軍歌,也許是一個愛國的學生率先唱起,也許是一個國防軍的軍人起的頭,歌聲頓時引起了士兵們的共鳴。負責警戒的國防軍第十一集團軍陸軍第32步兵師全體士兵一萬兩千人陸陸續續地高聲唱了起來,繼而,幾萬百姓慢慢地同聲唱了起來。
慷慨赴國難,從容赴東瀛,縱使凡身毀,堂堂中華魂!
這些人是王茂如手中的棋子,是他綁架民意,綁架日本政府的棋子,他是在賭博,他是在拿著中國海警的未來賭博。也許對于海軍部門而言,他們的確是太弱小了,弱小得簡直成了國防部的一個累贅。每年的海軍花銷不小,但是卻不能打仗,養著一群熱血沸騰的士兵卻只能抓海盜。有海軍的錢,王茂如可以增加二十個甲種步兵師或者增加兩百駕轟炸機。
是的,王茂如在賭博,輸掉了海軍,王茂如可以利用民意實現中國的軍國化道路,讓他的權利更加集中——劉冠雄猜的非常對。輸掉了海軍,贏得了中國的軍國化道路,并且能夠將每年六千萬的海軍經費投入到空軍中去,王茂如因此才下定決心。
賭了,如果在海上海戰輸了,則在全國的這一盤大棋上,王茂如則將大獲全勝,成為真正的獨裁者。
救援船只徐徐離開威海軍港,王茂如也上了汽車,坐在車里王茂如回頭對張奎安說道道:“下令給國防部,第二集團軍,第三集團軍,第五集團軍,第八集團軍,第九集團軍,第十集團軍,第十一集團軍,全員進入二級戰備狀態。下令近衛裝甲師前往北京火車站,隨時準備調往沈陽,一旦日本海軍攔截炮擊或者撞擊,我們立即對日宣戰。”
張奎安驚訝道:“對日宣戰?”
“對!”王茂如冷著臉道,“先是屠殺我華人,而后阻攔我救援船只,宣戰,理由足夠了。”
王茂如并未在威海逗留,便與張作霖一道乘飛機回到了北京,此時北京再一次爆發了反日游行活動,北京市長夏超盡量安排游行活動不出現打砸搶等活動。在活動之中,青年學生們比較激進,而在華日本人也小心謹慎地跑到日本大使館中多了起來,一時之間日本大使館人滿為患。警察不得不保護起日本大使館和各地的領事館,同時日本在華的銷售數量再一次下跌,購買日本商品成為了賣國的舉動。
在飛回北京的飛機上,王茂如坐立不安,他當然知道自己為什么坐立不安,將中國海軍當做自己的政治籌碼,為了實現軍國化道路,為了獨攬國權,他選擇了一條極其危險的方式,犧牲海軍。
現在的海軍名字上仍舊是海警,但是每年投入就高達一千萬銀元,這也僅僅是維修和保養以及海軍將士門的薪水,另外添置的炮彈,增加的艦船,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如果投入這么多之后,海軍可以與日本艦隊一戰也就罷了,偏偏現在的情況是中國海軍所有艦船編成一支編隊,甚至不如日本海軍四大艦隊中最弱小的第四艦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明知道這支海軍短期內用不上,王茂如于是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發展空軍。
是的,發展空軍。
當大飛機出現之后,中國的大型轟炸機可以從長春、沈陽、哈爾濱、海參崴、威海直接飛往日本,轟炸區域足以覆蓋日本全境,尤其是從海參崴出發的空軍。如果再加上凝固汽油彈,以現在日本的建筑而言,等待日本的將士毀滅性的經濟倒退三十年。王茂如名義上去掉軍職,實際上軍事發展和軍事戰略制定還是由他來制定,就像這次決定大規模投入空軍發展一樣。
但是犧牲海軍將士,以此刺激國人,引發中國人的怒火,繼而進行軍國化的打算,實際上也是一種冒險。王茂如心中時時刻刻縈繞著海軍將士們和士兵們從容不迫的面容,這些士兵或許早就知道,這將是他們的死亡之旅,但是他們毅然地選擇了赴死。
他們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野心而赴死啊,王茂如心中一陣悲哀和不舍,但僅僅是一陣。對于他這樣野心勃勃的人來說,犧牲的士兵,死得其所死的有價值,僅此而已。政治是無情的,政治家是冷血的,王茂如作為一個政治家自然不例外。(所以,當官的說什么感人肺腑的話,都別當真,那都是政治需要)
在一旁的張作霖也沉默不語,張老嘎達明白過來了,心中暗暗佩服一聲果然夠狠,人說我老張心黑手辣,沒想到你王茂如不單心黑手辣而且為了個人的野心無所不用其極。他甚至有些不寒而栗,這一招的確是太狠了,為了自己個人的政治目的而葬送了海軍。太狠了,太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