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只是個陰謀而已

　　這是一位面容松弛的老人。

　　他的臉上已經有了不少的老人斑，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明顯是臟器已經開始衰竭腐朽的氣味。哪怕相距甚遠，也能夠聞到一股很怪異的腥臭味，那是汗水夾雜著血液、臟器腐爛的味道。

　　老者的眼神漸漸渙散，也在逐漸失去焦距，但是他的表情卻還是保持著之前的模樣：疑惑與不解。

　　“為什么？”老者艱難的吐出這句話，“為…什么？”

　　拄劍而立的肖恩皺眉，這種疑惑之色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這對他的計劃可不利。

　　他在解決了整個小鎮的管理層后，僅僅只是略微布置了一下現場，留下那么一點不易被發現的線索后，就離開了。

　　當然，他沒忘了把那名魔裔和血族男爵的心核給取出來。至于那些小鎮護衛隊，肖恩怎么沒有去理會他們了，畢竟基本上都不是什么能夠讓肖恩看在眼里的貨色，真正有價值的也就兩位血騎士而已，但是無論是血液還是血核都對凱恩沒有用處，所以肖恩也就沒浪費精力和時間去取出來，而且肖恩還要放跑其中一位，所以也就懶得去理會僅剩的一具尸體。

　　只要確保他們沒看到自己這就足夠了。

　　反倒是勒森巴氏族那幾位，肖恩也同樣挑了三具男爵的尸體，將他們的血核都給震碎，連同之前交手時被震碎血核的男爵一共四位，就這么被肖恩丟在了這個房間里。

　　活物不能收入儲物空間，但是死人尸體卻是沒這個關系。

　　只是看著四具男爵尸體的血液就這么在這里放干，肖恩還是覺得有些可惜，當然更可惜的是還有被震碎的血核。

　　這個房間，是卡帕氏族古堡最大的一個房間。

　　位于整個古堡的最頂樓，是卡帕氏族的族長住所。

　　卡帕氏族歷任的繼位者都會將住所搬到這一層，象征著對整個卡帕氏族的掌控力和權威性。

　　在卡帕氏族最強盛的時期，通往這頂峰一層最少要經過十三個哨崗，每個哨崗最少都由兩名伯爵負責，而最后的哨崗甚至還有一位公爵駐守。只不過隨著卡帕氏族的沒落之后，這座最高層的房間基本已經淪為一個象征，別說是駐守看哨的人，就連平時要傳達什么命令都顯得有些困難。

　　肖恩是在入夜時分回到卡帕氏族的。

　　與那名被他刻意放走的血族幾乎是先后腳抵達，不過肖恩對于隱匿自己的蹤跡還是稍微有點信心的，因此他并未暴露自己的蹤跡就順利的潛入到卡帕氏族的城堡里。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古堡的守衛力量已經薄冇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只要他自己注意著點，根本就不可能發現自己。

　　再然后，就是看著這位渾身是傷的血騎士把勒森巴氏族的血族成員秘密抵達，然后在小鎮里大開殺戒的事說出來。緊接著，就驚動了卡帕氏族的族冇長，整個氏族除了那些不在古堡或者找不到人的高層外，所有人都在古堡的大議事廳里開會，協商著接下來的事情要如何處理。

　　看這次勒森巴氏族來勢洶洶的模樣，明顯并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就是來吞并卡帕氏族的。

　　肖恩沒有去旁聽這場會議，他只是在古堡里轉悠了一下，本來是打算偷些什么值錢的東西，可是整個古堡一圈逛下來之后，卻是什么都沒有發現，這讓肖恩不由得感嘆卡帕氏族也活得不容易啊。他當然不知道，卡帕氏族是靠著對小鎮的庇護，以及平時也讓氏族里的人參與獵取異獸和魔獸的血液來換取血河酒的，每一次都只有在氏族內部比試即將召開前，卡帕氏族才會去收集獎品，比試結束后把這些獎品一分就完事了。

　　從某些方面而言，血族除了那些大氏族之外，很多小氏族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儲備的能力。

　　眼見毫無收獲之后，肖恩就干脆回到了大會議廳，不料卻是正好發現他們的商討會議已經結束，氏族將把血奴全部安排出去，然后氏族其他人開始收拾整理東西，等明天一早就撤離暫時躲避下風頭。先去其他密黨同盟那邊躲避一下，并且將魔黨入侵的消息散布出去，他們相信這肯定是魔黨的又一次陰謀。

　　當整個卡帕氏族都開始忙碌起來的時候，肖恩卻是尾隨著那位垂垂老矣的卡帕氏族唯一一位子爵，也是如今卡帕氏族的族長回到了最頂層，然后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冇殺。

　　已經和血族的大公、伯爵、子爵、男爵、血騎士都有過充分的交手情況下，肖恩對于血族的實際戰斗力也有了一個比較準確的判斷。

　　瑟琳娜和哈伯兩人，算是血族里的天才人物，實力要比一般的血族更強一些，且不說瑟琳娜這樣的血族大公，僅是哈伯就讓肖恩不得不付出傷勢略微加重的代價才能夠制伏。不過肖恩也通過和哈伯的交手明確了一件事，一般的伯爵位階血族，他大概只要冇激活腎上腺刺冇冇激和輕身術這兩個常規戰術套路，就已經足夠應付了。

　　至于子爵及以下位階的血族，對于他而言毫無威脅性可言，他甚至不需要冇激活腎上腺刺冇冇激和輕身術，只憑目前的實力就能夠輕松解決。而如果是像卡帕氏族這位已經即將死亡的子爵，那么對付起來就更加輕松了，他的實力大概也就比正處于巔峰壯年時期的血族男爵略強那么一絲。

　　所以，肖恩沒費多大的力氣，就將這位卡帕氏族的子爵打成重傷垂死。

　　此刻這位老者依舊撐著一口氣還沒有咽下，但是他看著肖恩在他的房間里隨意丟出勒森巴氏族成員的尸體，并且偽造整個現場的戰斗痕跡，他的內心就有了明悟：“這一切…都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臉上的表情神色，也漸漸的變成了驚怒之色。

　　一邊從容布置著現場，一邊回頭望了一眼這位老者，肖恩很滿意此刻他的神色。

　　驚怒，驚訝于勒森巴氏族的潛入，又憤怒于勒森巴氏族的出手。

　　肖恩覺得這個表情真是太美妙了：“只是個陰謀而已。”

　　“陰謀？”老者似乎是因為傷勢過重的緣故，思維也有了些遲鈍，等他反應過來時，臉上的神色已是怒大于驚，“你是要挑起血族的戰爭…”

　　“魔黨的秘密潛入和大開殺戒，還有密黨氏族首領的突然死亡。”肖恩看著自己布置出來的殺戮現場，然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在你的拼死反擊下，對方死了四個男爵，并且傷到了對方的子爵，而因為動靜聲太大，所以引來了幾位男爵，但是很可惜對方實力強悍，所以卡帕氏族傷亡略大，眼見動靜聲越大，勒森巴氏族的子爵終于無法帶走同伴的尸體，讓魔黨陰謀功虧一簣。”

　　聽著肖恩的侃侃而談，這位卡帕氏族的首領臉色極為憤怒，他掙扎著想要起身，但是才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被扭斷。

　　這是很標準的血族復仇做法——扭斷手腳，然后折磨，接著放血，最后刺穿血核。

　　勒森巴氏族是第一個誕生的血族氏族，所以他們尤為推崇這一套復古式的殺戮做法，而肖恩現在就是在模仿。

　　“你不會得逞的！”這名氏族族長并沒有多少驚冇慌，他只是一臉憤怒的吼道。

　　聲音很大，足以驚動卡帕氏族里那些還沒休息的男爵。

　　肖恩對于這位氏族族長全程如此配合著自己的行動，感到非常的滿意，他本來做好等解決這邊后再去下層暗殺幾個男爵上來擺尸體，現在倒是可以省了這一步。

　　“放心吧，沒有人會知道是我干的。”肖恩笑了笑，不過在內心卻是突然浮現出瑟琳娜的模樣，于是默默的補充了一句：除了那個女人，“你的血核會被擊碎，你的鮮血會被放干，沒有人能夠讀取你的記憶。…所以這個真相，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在這位氏族族長驚恐的神色中，肖恩用一把造型奢華的裁紙刀刺穿了他的血核，然后將他身上那些被黑君王劃開的傷勢統統擴大并且破壞掉，看起來就像是在泄憤一樣，加速了他的血液流失。

　　這位氏族族長強撐著一口氣已經到了極限，此時被肖恩干脆利落的刺穿血核，他終于感到無盡的陰冇冷。而在黑暗徹底將其吞并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肖恩取出一個裝滿紅色粘稠液體的小瓶子，然后將所有的液體都傾倒在自己的右手上，從上面那粘稠和還略帶著余溫的感覺上，老者的腦海內居然跳出了一個詞匯：血液。

　　這，就是他最后的一個念頭。

　　做完這一切之后，肖恩才緩緩站起身來。

　　仿佛就像是排演好的舞臺劇一般，房門被突然撞開了，數名沖進來的血族男爵看到就是混亂的打斗現場，四具不屬于卡帕氏族的血族尸體：鮮血噴冇冇灑了一地，血核都已經被擊碎。而稍遠一些的位置，一名氣勢渾冇厚如同他們的氏族族長的年輕人背影正緩緩從他們的氏族族長身前站起，透過他們所看到的視覺，是他們族長如同遭到虐待般的懲罰。

　　幾名血族男爵的頭腦轟的一下就炸了，瞬間雙眸泛紅的朝著肖恩沖了過去。

　　肖恩沒有回頭，他這會正在懷念艾利凱特，雖說從艾利凱特那里學了些化妝技術，但是實際上還是比不起這位大師。所以他只能模仿下午跟著哈伯一起來的那位血族子爵車夫的背影，如果轉過頭的話肯定會露陷。不過好在這幾個血族男爵的沖動幫了他點忙，所以他也不需要費什么心思。

　　微微一個閃動，肖恩就在幾名臨近到自己身邊的血族男爵面前失去了蹤影。

　　這幾名男爵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只聽到一聲咔嚓的聲音，以及自己頸脖處的疼痛，這幾個人脖子就都被肖恩掰斷了。不過還沒來及做出更多的細節破壞，身后的腳步聲就越來越多，肖恩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環境布置得太過刻意，他只是恰好在新一批沖入房間的血族男爵的視線里，甩出一具卡帕氏族的男爵尸首，砸向眾人，然后就想要拖著那幾位勒森巴氏族的血族尸體離開。

　　他的所有動作，都表現得好像受了重傷模樣，頗有些體力不支。

　　所以很快，就又有幾名卡帕氏族的男爵出手阻攔。

　　肖恩很干脆的放棄了那幾具勒森巴氏族的尸體，轉身破窗而出，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他留給所有人視線記憶的，就僅僅只有一個背影以及身上那一套華貴的服飾——這還是肖恩從那名勒森巴子爵的身上剝下來的，雖然胸前有一個破洞，而且襯衫還被鮮血染紅了，不過這正好充分的表明了戰斗的冇激烈和艱難。畢竟與勒森巴氏族的殺手相比，卡帕氏族的族長可是真正的拼死反擊呢，有這樣的戰績成果并不值得驚訝，反而應該說是正常。

　　在這漆黑的夜色之中，肖恩當然沒有真的往鎮上跑，而是就躲在卡帕氏族的古堡里。

　　整個古堡的空間極大，但是實際上入住者卻很少，肖恩有的是地方可以躲避和轉移，因此一點也不擔心。他把身上那套偽裝的衣服脫下然后收回儲物戒里，又把剛才為了演戲而塞入儲物戒的黑君王取出來，立即就引來了黑君王的一陣不滿，在他保證以后會事先跟黑君王商量后，黑君王才肯安分下來。

　　然后，肖恩就這么安靜的看著已經亂成一團的卡帕氏族，看著他們放棄了大量的物資然后選擇連夜撤退，開啟古堡的秘密通道迅速撤退。肖恩側耳聽著黑夜里響起的大量獸吼聲，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因為他知道，卡帕氏族這一次是真的完了，且不說黑夜里那些饑餓的覓食者，就算卡帕氏族最后還有大量的血族成員活下來，他們也必然會被其他氏族所吞并。

　　當然，這一結果所帶來的后果，將會是密黨和魔黨的又一次全面戰爭。

　　肖恩相信，接下來瑟琳娜再想找到自己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而他，卻可以通過血族的內冇斗而隨時隨地打聽到瑟琳娜的消息，了解到她的動向和安排。本來肖恩是考慮放棄凱恩，畢竟在這一次的陰謀事冇件的所有環節里，都沒有凱恩露面的份，但是仔細想了一下，肖恩還是覺得凱恩很有價值的。

　　先不說和一位血族同行所帶來的身冇份安全性，就是凱恩這半個多月來的變化，也讓肖恩對凱恩的未來成就感到了好奇。所以他想了想，決定將這個實驗繼續下去，同時也改變了訓練凱恩的方式，他現在儲物戒里可是放了好幾顆男爵的血核，然后還有子爵、伯爵的血核，當然還有大量的血液，唯一可惜的就是這些死在肖恩手上的血族源血沒有弄到手。

　　不然的話，肖恩還真想看看低位血族在吞噬了高位血族的源血后，會發生什么變化呢。

　　只是這些事總是不能急，而對于眼下這樣的結果，肖恩也已經感到聽滿意了。

　　“唔，這只是個陰謀而已。”肖恩哼著小調，閉上雙眼，準備好好的休息一下，靜候明天黎明的到來，“不過真是一個不錯的陰謀呢，對吧。”

　　黑君王沒有回答，他只是覺得自己的老爸，這一刻似乎有些意氣風發，與他在地表所見的印象截然不同。

　　不過想明白，黑君王就決定不想了。

　　他發現，自己挺喜歡現在這種狀況下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