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 肆意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在靜室的溫泉上，很有些碧波蕩漾的味道。
此時天色尚早，除了偶爾響起的幾聲蟲鳴聲外，就連鳥兒清脆的啼叫聲都沒有。
艾米麗的眼睫毛微微抖動了幾下。
下一刻，她便猛然從那張柔軟至極的大床上彈起。
她的動作迅猛而流暢，可以看得出來她擁有非常出色的爆發力，甚至就連身體肌肉也可以算得上是極為出色。而她彈身立起的同時，整個人也猛然朝后一躍，讓自己的后背靠在床頭的靠墊上，擺出一個標準的防御姿態。
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出現在她的身體上。
這個時候，艾米麗才終于有時間查看自己的狀態。
她的衣服是完整的，只有左腿大腿內側的褲子有一片被撕開的痕跡，不過被撕開的地方并不大。
直到此時，艾米麗才終于能夠靜下心來觀察周圍。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到了肖恩和一名金發男子正站在大床的旁邊。
“對不起。”肖恩蹲下身子，低聲說道，“我來晚了。”
艾米麗只是呆呆的望著肖恩，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在做夢。”旁邊的金發男子似乎看穿了艾米麗在想什么，很是干脆的沉聲說道，“昨天我們趕到的時候，外面人太多了，所以稍微下了個狠手。…不過為了避免你被波及，于是就讓你睡著了，這樣也可以解放你的壓力。”
“這位是安德魯。”看著艾米麗神色依舊有些發愣，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安德魯，肖恩在一邊急忙開口解釋道。
他很清楚，無論是誰面對這種事。就算心理素質再怎么強大，也絕對無法承受得了那一瞬間的精神負擔。絕大多數心理素質過硬的人，也只有在事情過去一段時間后。心理創傷才會漸漸愈合。當然，對于許多心理素質不怎么好的人。或許這就會是改變其一生的黑暗與陰影了。
稍過片刻之后，艾米麗終于放聲大哭著撲向肖恩。
被艾米麗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的肖恩回過頭望了一眼安德魯，卻見安德魯一臉狹促的笑著轉身離開。
只不過，在背對著肖恩和艾米麗的那一瞬間，安德魯的臉色卻是陰沉得可怕，宛如他的眼里有著火焰在燃燒著一般，雙拳也握得緊緊的，甚至就連指甲都已經陷入到了掌心里。他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卻是有一股非常獨特的燒灼氣息在空氣里彌漫著，整個房間的溫度都明顯升高了不少。
不過這種情況，只是一閃而逝。
安德魯很快就控制住了差點失控而爆發的情緒，畢竟像他這等強者，如果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的話，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一件事。當然，能夠讓安德魯露出如此失控情緒的情況，也確實是非常的罕見，哪怕這一瞬間甚至連一秒都不到，可是安德魯的情緒確實在剛才那一剎那間有明顯的失控征兆。
只是這一瞬間太過短暫了。以至于肖恩也并未發現。
他在略顯尷尬和僵硬了一會后，才伸手輕拍著艾米麗的后背，幫她順氣。然后哄道：“沒事了沒事了，今天之后，再也沒有人能夠欺負你了。”
也不知是肖恩的出現讓艾米麗有所安心，還是肖恩的話起到了作用。艾米麗在嚎啕大哭了好一會后，才終于漸漸平息下來，哭聲變成了輕微的抽泣聲，不過很快就又徹底安靜下來，只有通紅的眼眶以及一臉的眼淚鼻涕證明她剛才的哭泣。肖恩一邊輕拍著艾米麗的后背，幫她順氣。然后一邊不動聲色的掙脫了她的擁抱。
這個時候，安德魯又重新走了過來。和肖恩對視了一眼，在看到肖恩點了頭之后。安德魯才將一柄金黃色的短劍遞向艾米麗。看著艾米麗露出略微有些疑惑的神色，安德魯朝著一邊努了努嘴，順著安德魯示意的方向望去，艾米麗看到了包括穆魯在內的九個人都一臉頹然的跪倒在靜室的角落。
那八名女侍身上并沒有被五花大綁，但是她們的雙手關節卻呈現一種非常奇異的角度，明顯是被扭斷了。同時每一名女侍的雙腿也都被打斷，這讓她們只能跪在地上，卻根本就無法動彈——倒不是她們不想躺下，而是因為她們的脖子上都吊著一根如同鋼絲般細的鐵絲，如果她們想躺下的話，那么這條鐵絲就會勒緊她們的脖子，甚至是撕裂她們的頸脖。
這種痛苦，可比她們此時跪倒在地要難受一百倍以上。
就算是久經訓練的戰士，也很難承受這種撕裂肌肉的同時還有窒息缺氧以及兼具了放血效果的慢性死亡。
不過相比起那八名戰神女侍，穆魯的模樣可就要凄慘得多。
他的下.體是一片模糊，而作為男性最明顯的象征物則已經不見了。他的雙手同樣被扭斷，雙腿也被打斷，頸脖同樣套著鐵絲。表面上看，他也就是比那些女侍多了某種東西不見的痛苦而已，可是實際上卻并不是如此，因為他的身體還有淡綠色的光點在閃爍著，每當這些光點閃爍時，就能夠看得到他下.體的傷勢正在逐漸恢復。
可是才稍微有所恢復，就立即又有黑色的液體冒出，然后很快就又是變成一片腐爛的模糊狀態。
生命與死亡的兩種力量，正以穆魯身體的某部分區域作為戰場，在瘋狂的較量和對沖著。而這種情況，卻是絕對要比鐵絲勒緊脖子那種痛苦更加難受無數倍，可是偏偏的，穆魯卻是連一聲慘叫聲也發不出來，似乎是他的聲帶也被徹底破壞了。
這一刻，看到艾米麗的目光望向這邊，穆魯的眼神里只有濃濃的恐懼神色。他似乎想要求饒，可是卻根本就無法行動，眼神很快就流露出某種哀求之色。反倒是旁邊那八名戰神女侍的反應要顯得平靜得多，似乎早就知道了等待自己的下場。所以并沒有求饒或者其他神色，冷漠得簡直就不像是人類。
“我覺得，你大概會想要親手處置她們。而不是由我和安德魯代勞。”肖恩微微一笑，然后伸手牽起艾米麗。帶著她來到這幾個人的面前，“隨你喜歡吧。”
艾米麗一開始還有些茫然，但是很快，臉上的神色就變得異常堅定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復仇的恣意。這一瞬間，她緊握著手中那柄短劍，猛然間就朝著穆魯捅了過去。
這一瞬間的攻擊更多的是艾米麗下意識的復仇行為，所以攻擊的位置和距離有些偏頗。并未能一擊就了卻穆魯的生命。只不過當艾米麗將短劍從穆魯的胸腹部拔出來的時候，立即便有綠色的光芒從穆魯的傷口處亮起，不僅第一時間便止住了流血，然后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著穆魯的傷口。
艾米麗有些疑惑的望著這一幕。
“稍微用了點手段，只要他的血沒有流干之前，你怎么捅他都不會死。”肖恩聲音平靜的說道，“當然，如果你玩膩了，給他的心臟來上一刀就可以了。…不過他也不會那么快死去，這個死亡過程對他而言會非常的久。”
“你居然敢勾結外人謀害教會神職人員。吾主不會放過你的！”那名女侍長盯著艾米麗，冷聲喝道，“你不配當圣女！”
“呵呵。”肖恩冷笑一聲。“你們助紂為虐幫這個人渣試圖強.暴圣女，這難道就是瑪爾茲所允許的行為？你到底是如何能夠做到這么信以為真的自欺欺人？”
這名女侍長望向肖恩，如果說眼神能夠殺人的話，恐怕肖恩是要被她殺了好幾百次。
“是不是以為就算你們死了之后，就因為對你們的教宗忠心耿耿，于是就可以進入神國？”肖恩望著這名女侍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開口說道。
這名女侍長并沒有回話，但是她的眼神卻無疑證實了肖恩的說法。甚至于。就連其他七名戰神女侍也是同樣的表情。這一刻，肖恩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戰神教會的教宗確實很有口才，居然能夠說服得這了這些人聽從他的指示。而根本就不去分辨是非黑白。當然從一個角度說，肖恩也實在很同情這些人到底是得多愚昧無知才會變成這樣的狂信徒。
他并不相信這些人是被那位教宗洗腦。
因為被洗腦的人是不會出現這種是非黑白不分的情況，而是只會認為自己所堅持的一切就是正義的，其他不符合正義的便是錯誤的。但是就算再怎么錯誤，也肯定不會干出這種助紂為虐的事情。
這一點，肖恩已經深有體會，因為克里斯汀娜就是這樣一個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了。”肖恩突然有些感慨的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把那條項鏈拿出來給她們看看。”
艾米麗很快就反應過來，于是便將一直戴在身上的項鏈拿了出來。
八名戰神女侍在見到這條神性水晶項鏈時，她們的反應明顯變得激烈起來，因為她們已經在這一瞬間明白了所謂的“圣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一時間，各種謾罵和咒罵的聲音接連響起，她們甚至發出瘋子般的吼叫聲，似乎是想要引起守在這靜室外的那些戰神騎士的注意。
不過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別白費力氣了，這個房子已經被設了靜音魔法陣，就算你們把喉嚨喊破了，外面的人也不會聽到的。”肖恩冷冷的說道，望向這些戰神女侍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厭惡，“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所有人，就算死了也不會進入瑪爾茲的神國。因為你們的靈魂，是被竊神者所殺，所以只會成為其養料而已。”
說罷，肖恩也不去理會這些人的瘋狂咒罵，而是輕輕的拍了拍艾米麗的肩膀：“她們就交給你處置了，我在外面等你。”
艾米麗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肖恩和安德魯兩人對視了一眼后，便齊齊轉身走出了房間。當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整個房間內的一切聲音就被徹底隔絕了：門內門外，瞬間儼如兩個世界。
“在昨晚那種情況下。你救了這個丫頭，估計她對你是真的死心塌地了。”出了房門后，安德魯望了一眼房門。然后轉過頭望向肖恩，不過他的臉色似乎并不是很好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沒什么打算。”肖恩搖了搖頭，“這件事，是我對不起她。…我沒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也沒想到戰神教會的人為了控制住艾米麗，居然會干出這種事來。我甚至無法想象，如果我們晚來一步的話…”
后面的話，肖恩沒有說出口。但是他的意思顯而易見。
“換了是我，我肯定會把戰神教會屠個一干二凈。”安德魯淡淡的說道，“不用和我說什么其他人是無辜的這種話。…那幾個女人的情況你也見到了。口口聲聲說她們所服侍的對象是神，但是實際上呢？只不過是這個教會那些所謂的高層的玩物而已，那些人渣欺騙的并不僅僅只是她們的身體，還有她們的心靈和信仰！”
“進入神國？…呵，就算是卑劣之神都會嫌她們骯臟！”
肖恩沒有開口接話，他只是低著頭，臉色也不太好看。
要說沒有自責，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艾米麗。確實是因為肖恩才差點出事。尤其是昨晚，當肖恩和安德魯趕到的時候，看著那一幕時。肖恩的臉上簡直寫滿了難以置信，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戰神教會的內部居然已經腐爛到了這種程度。這種事情，別說是在晨光教會或者生命教會那邊，就算是冰雪與凜冬教會也都不可能出現！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外面已經艷陽高照了，艾米麗才終于推門而出。
她的頭發有些濕漉，臉上也施了淡妝，遮掩了她因哭泣而通紅的眼眶。而且身上也有一種奇特的木香味，顯然她才剛剛沐浴過。只不過她身上穿戴著的卻并不是她那套輕鎧。而是一套純白色的衣袍——這套裝束，讓艾米麗更顯柔和與清麗。
看著肖恩有些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艾米麗的臉色微微一紅，下意識的低下了頭，然后開口說道：“我準備好了。”
肖恩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只看到安德魯臉上露出很是曖昧的笑容。
“其實…如果你不想當圣女的話，不用勉強的，不當就是了。”肖恩開口說道，“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我保證會讓你的血脈覺醒，所以你并不需要說一定得成為圣女才行。”
“我是自愿的。”艾米麗輕聲說道，“我只是在經歷了昨晚和早上的這些事之后，突然明白了許多事。就算我不為我自己、為的家族考慮，我現在也要為那些因為我是圣女這個身份而選擇追隨我的人而考慮…”
在艾米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肖恩有些失神，因為他在艾米麗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當年他也是因為如此才會趕鴨子上架般的成為了虛空大公。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了，因為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的無奈與悲哀，所以如果你想為了身邊的人考慮，為了能夠更好的活下去，那么有些事情就算你自己不愿意，你也只能去做。
唯一可以選擇的，就是堅守住自己的底線和原則。
艾米麗的聲音很輕，可是她的語氣卻非常的堅定，她就像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在敘述著什么事情：“…而且，我已經殺了穆魯，教宗肯定不會放過我的，那是他的兒子。因此無論我之前是怎么想的，現在我都必須成為圣女，只有這樣，我才擁有能夠和教宗抗衡的力量，才能夠保護那些跟隨著我的人，也才能夠保護得了我自己。”
肖恩靜靜的聽著艾米麗的敘述，安德魯也同樣沒有開口。
“所以，這一次，不是我在和你做交易，而是真心的請求你。”艾米麗如此說著，然后突然間就跪在了肖恩的面前，這個舉動頓時嚇了肖恩一跳，“幫我一次，可以嗎？肖恩。”
肖恩先是愣了好一會，然后才微微一笑，伸手搭在艾米麗的頭上，輕揉了幾下：“可以。我會幫你的。不止是讓你成為圣女，同時也會讓你成為整個戰神教會里獨一無二的那一個。…至于戰神教會那位教宗，今天之后將再也不會成為你的威脅。”
“謝謝…”艾米麗點著頭，聲音有些顫抖，“謝謝…”
“不用謝我，是我讓你置身于這樣的危險環境之中。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面臨那種危險。”肖恩一邊輕聲敘說著，一邊將艾米麗扶起來，“這些都是我欠你的。…你并沒有欠我什么，也沒有和我做任何交易，所以你并不需要感謝我。”
艾米麗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一臉恬靜的望著肖恩。
“想好怎么做了嗎？”安德魯開口問道。
肖恩點了點頭，然后望向艾米麗，輕笑一聲：“你做好準備了嗎？”
“什么準備？”
肖恩的語氣很平靜，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是一點都不平靜：“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