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煙塵中的粒子很多,因此能見度自然極低,甚至連半米都沒有。陷入這片煙塵籠罩范圍內,和進入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世界并沒有任何區別。當然,因為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魔法領域,所以在這片朦朧的世界里,感知還是很有用的。
有一道黑色的長影,如水中游魚般驚鴻一現。
待仔細看去,才發覺,這道黑色的長影是一條手臂。
揮拳而出的手臂力道極足,因為有氣流順著手臂的方向而動,輕易就散出一道能見度極高空白地帶。
只不過拳頭揮落而去的地方,卻也同樣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擋著。
這道黑色的影子比起手臂要大得多,且橫面寬度也更大,明顯并不是正常人身體的部位。
待到拳頭更近時,氣流的影響更大,自然也就能夠看出攔截在拳頭前方的是一塊金屬。
黑色的。
當堅硬的拳頭撞在這截金屬面上時,強勁的氣流猛然以此為原點的爆發而出。
就如同龍卷風的風暴眼一樣,所有的煙塵都順著螺旋散發而出的氣流瘋狂的涌出,將半徑兩米的風暴眼內所有煙塵全部震散,清晰的顯露出交手和對峙中的雙方。而隨著強勁氣流的噴發,煙塵的籠罩范圍無疑擴散了許多,但是卻也明顯分薄了不少,至少不像最開始那樣能見度甚至連半米都沒有。
交手中的兩人,自不是別人,而是肖恩和克里斯汀娜。
肖恩以黑君王的劍面擋住了克里斯汀娜極具爆發性的一拳,從克里斯汀娜這一拳的威力來看,如果不是黑君王的材質足夠好的話,一般的優質材料兵器也很可能會被這一拳打斷。
很明顯,克里斯汀娜是動了真怒。
當然,肖恩只看克里斯汀娜的臉色就已經知道了。
只見克里斯汀娜的右拳微一變勢,當即拳勢變掌勢。然后輕按于劍面上,卻猶如一股吸附力一般的讓克里斯汀娜瞬間貼近了肖恩的身側,左拳同時往肖恩的右肋打去。
克里斯汀娜的速度極快,比起一般更擅于拳術的職階強者還要更快。如果說她沒有動用方術和奧術之類的特殊手段,肖恩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只不過就算克里斯汀娜的速度再快,肖恩也并沒有太過在意,因為速度這一方面,本來就是他的強項手段。所以他很輕巧的就選擇撤劍后退,躲開克里斯汀娜的這一拳。
不過克里斯汀娜卻是不依不饒,一個欺身大進,這一次是連右拳都動用了。
她的兩只拳頭一拳接一拳的擊出,很有一點正規拳擊賽的拳手出拳架勢。但是看克里斯汀娜每一次出拳所卷帶起的呼嘯風聲,就可以知道如果被她的拳頭打實的話,下場會有多么的凄慘。
縱然肖恩想和克里斯汀娜硬碰硬的交鋒一次,卻也絕不會選擇在這種被克里斯汀娜占據上風的情況下反擊。
耐心,向來是肖恩最不缺乏的東西。
而且在經過之前十數分鐘的攻防互換,肖恩也漸漸摸索出了一些非常玄妙的感覺。他覺得這一次是自己突破境界的大好機會,因此他并不介意被克里斯汀娜短暫的占據上風。畢竟從和克里斯汀娜翻臉交手開始,肖恩占據上風的時間要遠大于克里斯汀娜——盡管肖恩很清楚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他在出手的時候也依舊沒有留手。
克里斯汀娜,是關心則亂。
甚至就連肖恩都不清楚,為什么克里斯汀娜會那么在意自己。似乎自己和惡魔信徒做交易的事,讓她感到非常的不爽,在這一剎那里,所有的信任和友誼,全部都化作了滿腔的怒火與哀其不爭。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肖恩更加不敢有所保留——開玩笑呢,他本來境界就不如克里斯汀娜,如果不是因為克里斯汀娜的精神消耗過大,所以無法維持領域的話。肖恩早就被克里斯汀娜當成沙包打了。但是此時此刻,哪怕克里斯汀娜無法維持領域作戰,但是她的各方面實力也要比肖恩強出一截,若不是因為憤怒導致理智消失,從而頻繁出現許多失誤的話,肖恩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能夠堅持多久。
但是現在不管怎么說。肖恩是確實在全力以赴的戰斗。
黑君王的造型,是仿騎士長劍的造型,也就是那種馬上作戰的騎士長劍,比較適用于劈、砍、斬,劍身的重量多集中在前端劍尖的位置。不過肖恩幾乎從不馬上作戰,所以在劍柄這一端也進行了加量,劍身更是加厚加重,這也是為什么黑君王能夠擋住克里斯汀娜那一拳而不折的原因。
肖恩手中的黑君王微微一挑,劍鋒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卻是極為完美的切入到了克里斯汀娜連拳攻擊中唯一顯露出來的一處破綻——因為過于欺近,肖恩的后撤又是毫無節奏的時大時小,連帶著克里斯汀娜的出拳也變得毫無節奏感,原本占據上風的情況就在這種不由自主的情況反被帶入了肖恩的節奏,從而導致在一次右拳出手之后,左拳銜接不上。
肖恩的攻擊,就是夾雜在這一次銜接失誤之中——黑君王的劍鋒準確的點在了克里斯汀娜的左拳上,強行將她的節奏打亂,緊接著長劍一挺,劍尖刺入了克里斯汀娜的左邊肩胛骨。下一刻,肖恩一個靠山撞就撞在了克里斯汀娜的身上,因為是沒有留手的全力一撞,勢大力沉的攻擊當即就將克里斯汀娜撞得連退十數步。
不過克里斯汀娜也是硬氣,左邊肩胛骨的肌肉一夾,居然硬生生的在倒退的同時,也帶得肖恩不得不邁步跟上。
所以當克里斯汀娜穩住身形之后,克里斯汀娜的右拳就再一次朝著肖恩的左臉抽來。
肖恩之前見識過發瘋后的克里斯汀娜拳勁,自然不愿意矮上這么一下。可是如果躲避的話,他則必須要放棄手中的黑君王,因為克里斯汀娜的左手已經抓住了黑君王的劍身——肖恩不明白,克里斯汀娜所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樣的技巧,居然空手按住如此鋒利的黑君王都沒有出現任何割傷。甚至都敢用拳頭去擋黑君王的劍鋒。
無奈之下,肖恩只能松手矮身,躲過克里斯汀娜的這一拳。
卻不想,克里斯汀娜也是戰斗經驗頗為豐富的老手。見到肖恩自己松手棄劍,哪不會趁機進攻。當即左手發力,將黑君王拔出之后,猛地一甩就將長劍不知道丟到哪去,同時以極快的速度貼向肖恩。以一個更為扎實的靠山撞直接將肖恩撞飛出去。
被克里斯汀娜強行撞飛,倒飛而出的肖恩在半空中就迅速調整身形,一旋一扭后整個身形就變成橫飛,右手下沉往地面一按,由克里斯汀娜所帶來的勁道立即被傳遞到地面,震出一個巨大的印痕,周圍的地面塌陷了數寸有余。而肖恩也借此讓身形一轉,重心迅速下沉,整個人立即落地,再一次將所有的沖擊力都化作散力震入地面。形成更大的蛛網裂紋。
不過這個時候,克里斯汀娜已經再一次沖了過來。
單論拳腳武技的話,十個肖恩加一起都不是克里斯汀娜的對手。
這并不是說克里斯汀娜就比肖恩強出十倍以上,而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后,肖恩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劍技一道,就連他的職業也都是跟著劍術走。而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肖恩不愿意花費大量的熟練點去填充自己的技能列表,他實際上比起這個世界的天才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因此在失去了武器的情況下,肖恩很難與克里斯汀娜抗衡。
這一點。正是克里斯汀娜想要的結果。
卻,不是肖恩想要的結果。
面對如同暴風雨般進攻的克里斯汀娜,肖恩沉聲怒吼,毫不猶豫的就將勢施展出來。
作為領域的雛形。肖恩如今的勢在他獲得白銀之軀后就已經不會再對其生命構成任何威脅,簡單點說就是如今的勢已經擁有了和領域差不多的消耗效果——只要肖恩能夠承受得了消耗,那么他就可以永遠的維持勢的范圍力場。
克里斯汀娜在正面中被肖恩的勢所沖擊,整個人的速度頓時就受到了影響,動作速度各方面明顯變慢下來。
這個意外的狀態讓克里斯汀娜明顯有些微微失神。
不過這個失神也只是剎那間而已,甚至就連一秒的時間都不到。克里斯汀娜就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盡管她現在無法展開領域,可是對于克里斯汀娜而言,一個勢還不足以限制住她的行動——畢竟勢僅僅只是氣勢上的壓制,雖然已經觸摸到了法則的邊界線,但是這終究不是法則,對付圣域以下的強者或許還行,可是用勢來對付圣域強者那顯然是只能起到一瞬間的作用。
只見克里斯汀娜渾身的氣勢猛然涌動,斗氣瞬間從其身上爆發而出,當即就破掉了肖恩“勢”的壓制。
肖恩并沒有預料到克里斯汀娜的反應會這么快。
在用勢壓制住克里斯汀娜后,肖恩就已經縱身一躍,向著黑君王掉落的地方飛了出去。不想勢被克里斯汀娜破了之后,肖恩頓時便感到自己的腦袋傳來一陣刺痛,身形不由自主的一滯,然后腳踝就被克里斯汀娜伸手抓住,緊接著克里斯汀娜就如同陀螺一般旋轉起來,連轉兩圈之后才將肖恩甩飛出去。
只不過克里斯汀娜也不傻,將肖恩扔出的方向,自然是遠離黑君王的掉落點——克里斯汀娜已經發現,拿著黑君王和沒拿黑君王的肖恩根本就是兩個人。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是恨不得讓肖恩離黑君王越遠越好,畢竟在沒有武器狀態下的肖恩,可是要容易對付得多了。
被克里斯汀娜甩飛出去,肖恩在半空中自然只能迅速調整身形,只不過腦袋處傳來的陣陣刺痛感還是讓肖恩感到有些難受。
但是這一次,克里斯汀娜并沒有再度強硬的壓上去,而是看著肖恩在半空中迅速調整身形,落地時更是有一個踉蹌。
當年克里斯汀娜也是經歷過這么一段緩慢的成長期——先是場的維持,然后是勢的壓制,接著是領域的雛形,最終才形成了自己的領域。所以對于克里斯汀娜而言,她很清楚肖恩的勢被自己以法則之力強硬破解之后的下場是什么樣的。那股劇烈的痛楚并不比領域被爆掉好受多少。
唯一要說不同的,大概就是痛楚的級別要稍微輕一些。
當然,這實際也是有一個好處。
只不過克里斯汀娜并不打算說出來,至于肖恩是否能夠掌握到。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天才,都有屬于天才的驕傲。
“你讓我很失望。”克里斯汀娜沉聲說道,她就這么面無表情的盯著肖恩,唯一有神采的就是克里斯汀娜的雙眸,那是一種失望。很深很深的失望,“為什么?”
肖恩輕捂著額頭,掃了一眼克里斯汀娜,笑道:“為什么?…因為我是一個領主,是一個大公,我要為自己的追隨者負責。就像戴安說的,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黑與白,還是有著很多的灰色。就像商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有需求自然就有競爭。并不是所有的惡魔都是邪惡的,總是會有那么一、兩個是好人。”
“呵。”克里斯汀娜笑了一聲。聲音有些輕蔑。
“你還真別不信。”肖恩聳了聳肩,“我就說兩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好了。”
克里斯汀娜挑了挑眉毛,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但是臉上的神色卻依舊是蔑視。
事實上,在最早期的時候,和平議會是沒有執行官與仲裁官的區分,基本上什么事情他們都要插一手。自然,也就因此而得罪了許多的人物——沒有任何帝國愿意容忍和平議會這么一個特殊勢力機構的存在,所以七大帝國以及其他看和平議會不順眼的勢力便有了一次聯手。
那次聯手,使得和平議會損失了三分之二的精英。直接元氣大傷。其中出力最大的除了七大帝國外,還有死棘以及另外幾個實力不遜色于死棘的強大組織——這也是和平議會與死棘之間宿仇的由來。當然,按照和平議會的性格和想法,他們自然也是把七大帝國以及其他那幾大勢力給記恨上了。只可惜柴納斯帝國、圣喬爾斯帝國、千年盟約帝國、艾美利亞帝國、瑪姬帝國這五大老牌帝國底蘊太過渾厚,和平議會實在拿他們沒辦法。
不過七大帝國中這五個拿他們沒辦法,并不代表另外兩個帝國拿他們沒辦法,所以在一系列的機緣巧合之下,和平議會很輕松的就將這兩個帝國覆滅了——其中一個帝國更是連皇室在內的所有人都遭到了屠殺。當然,和平議會也有很完美的借口。那就是這個帝國已經艷kuai到根子里去,人民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也是和平議會做過的諸多事里最為轟動的一件,因為一個帝國的艷kuai,直接將這個帝國徹底抹殺。
但也是在這件事后,五大老牌帝國就明令禁止和平議會的干涉——自那次遭遇全大陸諸多勢力的聯手后,和平議會也確實低調了很長一段時間,并且也多出了仲裁官這一職位的出現。五大老牌帝國拒絕的,就是仲裁官進行的仲裁事件,甚至在非必要及特殊情況下,他們也拒絕和平議會的仲裁官對其附屬國進行仲裁。
可以說,仲裁官的引進,是和平議會尋求突破和改變的一次創新。
只可惜這個計劃,以失敗告終。
因為不是什么人都能夠接受和平議會那種黑白論的純粹思想。
在經過了幾十年的思考之后,和平議會又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收養孤兒,執行洗腦式的培養。
這種方式在經歷了短暫的失敗后,很快就迎來了極為驚人的爆發式收獲期。
因為信仰的純粹,因為思想的單純,因為品質上的專一,和評議會便多出了許多實力強悍的干將——這些人的心思并不復雜,所以易于控制,也就能夠更好的執行任務和進行訓練。這些如同傀儡一般出現的執行官,很快就讓元氣大傷的和平議會得以恢復一定的元氣和實力,繼而也讓他們更加堅定了孤兒洗腦式的培育方針。
可以說,和平議會的執行官只有兩種出身:要么是孤兒,要么是先烈的后裔。
因為只有他們才能夠接受和平議會這種最為純粹的極端思想。
克里斯汀娜,便是一名孤兒。
從小到大,她接觸到的一切都是和平議會想讓她看到的東西。因此她的世界便非常的純粹和簡單:不是白的就是黑的,沒有所謂的灰色地帶。所有無法歸類為白的存在就是黑,而黑即是惡,惡便要被抹殺。
這。就是克里斯汀娜二十多年來所學習到的一切。
現在,肖恩告訴克里斯汀娜這個世界上其實有第三種顏色,試問克里斯汀娜如何能夠相信?或者說,她沒有當場暴走,而是耐著性子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這已經是非常看重肖恩的表現了。
“艾爾肯,聽說過沒?”肖恩開口了。
“傲慢之主,七魔王之一。”克里斯汀娜回道,語氣很淡漠。
“她死了。”肖恩又說道,“就是被戴安所信仰的那位魔王所殺的。”
克里斯汀娜在聽到艾爾肯死時,臉上先是露出錯愕和驚訝之色,不過在聽到肖恩說出后半句后,臉上就又一次浮現出輕蔑之色,道:“惡魔之間的混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狗咬狗又有什么好稀奇的。誰知道又是因為什么利益矛盾。”
“呵。”肖恩也笑了起來,聲音變得有些輕快,“艾爾肯想入侵這個世界,她甚至直接開啟了惡魔之門,就連惡魔軍團都已經在深淵那邊準備好了,只等惡魔之門正式開啟后他們就能夠入侵。…可是,這一切卻被恩科斯所阻止了。我承認惡魔天生就是非常混亂的生物,可是為什么一只你們一直口口聲聲說必須要消滅的惡魔會去阻止另一只惡魔的入侵呢?”
克里斯汀娜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直覺告訴她。肖恩說的話有些地方不對勁的,但是到底哪里不對勁,克里斯汀娜是真的想不出來。
信仰純粹的人有一個好處,那就思想單純。
思想單純的人。對于肖恩而言,那就是好忽悠。
他說恩科斯阻止了艾爾肯的入侵這是事實,可是更大的事實是因為安德魯在這個世界里,而且還在自己的體內沉睡著。只要艾爾肯入侵這個世界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殺了他,從本質上而言。艾爾肯是站在了恩科斯的對立面,所以恩科斯才會動手殺了艾爾肯,這與克里斯汀娜所說的“利益矛盾”是一樣的。
當然,因為信息的不對稱,所以克里斯汀娜并不知道這些。
“你怎么知道那只魔王阻止了艾爾肯的入侵?”克里斯汀娜的語氣,明顯有些不信。
“因為我當時在場。”肖恩回答道,“你應該知道,我給你們和平議會提供過很多的消息吧?…事實上,我擁有預知能力,只不過這種能力并不能受到我自身所控制,而是偶爾會閃現在我的腦海里,讓我覺得好像是做夢一樣。所以我很難分清楚哪些是夢境,哪些是命運想我知道的,在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之前,對于我來說一切都是假的。”
說到這里,肖恩略微停頓了一下,換了一種較為真誠的語氣說道:“我告訴過你的那些事,都是經過我的仔細調查,確認是真實的,我才敢開口。這也就是為什么我之前給你們提供的那些情報都是準確無誤的原因。”
“你不是說惡魔之門是在北大陸這邊,是美杜莎商會…”
“是的。”肖恩點了點頭,“就連我也不知道,惡魔之門原來有兩個。…因為你們來了北大陸,所以另一個惡魔之門,我只能自己去調查真實性。卻沒想到,那個惡魔之門已經是開啟的狀態,甚至有不少小惡魔混進來。你覺得以你們和平議會的實力,能夠同時開辟兩處惡魔之門戰場嗎?”
克里斯汀娜沉默了。
事實上和平議會確實是可以的。
別說是兩處了,就算是三處都沒問題。可是問題在于,如此一來,和平議會也會陷入極為薄弱的狀態,如果這個時候被死棘盯上的話,那么和平議會的損失就會非常的慘重,甚至有可能再一次陷入元氣大傷的狀態。這也是這么多年來,和平議會越發低調行事的真正原因,因為如今的和平議會不比剛成立那時的狀態了。
“在某種巧合的情況下。恩科斯幫了我一把。”肖恩保留了某些事情的真實性,然后繼續說道,“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早就已經死在艾爾肯的手上了。…所以。我欠恩科斯一個人情。別跟我說和惡魔做交易就是成為異教徒,我只知道,別人對我如何,我就應該如何對待別人。”
克里斯汀娜依舊沉默不語。
“恩科斯和艾爾肯之間有沒有利益沖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肖恩輕聲說道。語氣有些索然,“我只知道,南大陸沒有陷入惡魔入侵的混亂之中,就是因為恩科斯殺了艾爾肯。…我們的世界,是被一只大魔王所拯救了,你不覺得很諷刺嗎?我承認你們和平議會的努力和付出,可是我想你也應該明白,和平議會很多做法都是有問題的。”
“借口。”克里斯汀娜冷笑一聲。
“借口?”肖恩也不惱,而是笑道,“那好。我們再來說另一件事。…你知道和平議會與死棘為什么會是宿敵嗎?”
“那是因為死棘里面有很多黑暗生物。”
“算是對了一半。”肖恩微微搖頭,“另一半,是因為死棘曾經和七大帝國聯手坑了你們和平議會一把。”
說到這里,肖恩便直接將和平議會最早期的故事也給克里斯汀娜說了一遍。其中就包括了七大帝國的聯手,以及和平議會后來的“報復性行動”等等,當然這里面也少不了肖恩所獨有的洗腦式詭辯:例如孤兒的培育、和平議會的洗腦式培育、仲裁官始終無法進入和平議會的核心圈等等。
克里斯汀娜一開始臉上并沒有顯露什么特殊之色,可是隨著肖恩說得越多,克里斯汀娜的臉色就越沉默。
無論是肖恩還是克里斯汀娜,都是非常聰明的人。
而聰明人都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多、多清楚。只要適當的起個頭就足夠了。只看克里斯汀娜的神色,肖恩就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動搖了克里斯汀娜的信仰——這一切,就是肖恩所需要做的事情。
并不是扭轉克里斯汀娜的思想。
而是動搖。
事實上,肖恩并沒有把握能夠成功。因為信仰純粹的人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固執。
他們會將所有針對自身信仰的異端言論自動過濾,只聽從好的那一面。肖恩對于這些顯然是有經驗,因此他在敘述關于和平議會的事情時,并沒有摻雜太多的個人感情因素,而是以第三者的旁觀敘述語氣進行描述,當然最重點的地方就是和平議會的那場屠殺——肖恩相信。這一點是和平議會的污點,所以他們一定不會在內部進行宣揚。
只不過他們不會進行宣揚,卻并不代表這件事并不存在。
大陸上很多勢力和組織,都有這場屠殺事件的記錄,只不過知道這件事是和平議會的人做的卻是少之又少。而死棘,恰好就是這少之又少的一小部份人之一,同樣的這也是死棘會將和平議會的人稱為偽君子的原因。
不過死棘這些真小人,也沒有什么值得贊揚的就是了。
“詭辯。”克里斯汀娜冷冷的說道。
“詭辯嗎?”肖恩歪了下頭,然后笑道,“就當我是詭辯好了。…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否認,它就不存在的。事實上,你們和平議會確實做出過許多與你們的宗旨有所違背的事情,而且你們認為最為憎惡和必須斬殺的大魔王卻也是成功的拯救過這個世界,甚至于…戴安那位魔王信徒的最開始的任務,也是追殺魔神愛德華。”
略微沉吟片刻,肖恩第二次說道:“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黑與白的。”
“你給過我三次情報。”克里斯汀娜沉默許久,然后突然開口說道,“從本質上而言,我只幫你爭取到兩次報酬。…這一次,是第三次。和平議會與你之間的交易,兩清了。而我們之間的友誼,也到此結束了。我承認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黑與白,可是我只能接受黑與白。”
肖恩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克里斯汀娜,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什么。如此過了片刻之后,肖恩才微微嘆了口氣:“說實話,我覺得和你做朋友很輕松,我也很希望能夠與你一直當朋友。…但是很可惜,我們之間的思想無法統一,你只能接受黑與白,可是對我來說,這個世界卻是有著許多的顏色。”
“我知道。”克里斯汀娜點了點頭,她轉過頭望向高空,那里是恩科斯和愛德華的戰場,“這一次,我相信你的故事。”
故事?
肖恩微皺了一下眉頭。
因為肖恩也是一位聰明人,所以他已經猜到了克里斯汀娜的打算,只不過他并不打算開口詢問。
“你的領域已經有了雛形,好好感受剛才被我壓制時的痛楚吧。”克里斯汀娜轉過頭,回望了一眼肖恩,然后才說道,“你曾經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所認識的那位肖恩.康納利已經死了。…下一次我們的見面,或許會因為立場的不同而導致身份的不同,希望你能夠做好準備。”
肖恩只是微笑,并不再說話。
而克里斯汀娜,也只是再度凝望了肖恩一眼,然后轉身離開。
阿德羅安,這個戰場已經不再需要她了。
或者說,這場必須要讓她入場的命運之戰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