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戰場上燃燒著。
揮灑在大地上的鮮血也早已干涸,凝結成一片片的暗紅。
還算完整可是死狀卻是極其慘烈的尸體,幾乎遍布了整個戰場的每一處角落。而此刻還能夠幸存下來的人,并不是因為他們的實力高超,而是他們的運氣極好。
一小群身穿灰黑色皮甲的士兵聚攏在戰場的中央,圍成一個圓,他們雖然還勉強能夠擺出一個防御圓陣,可是絕大多數瑟瑟發抖的身體卻還是徹底了他們內心的真實情緒。
當死亡的威脅和恐懼真正降臨時,并不是什么所有人都能夠安詳面對的。
烈焰,依舊在熊熊燃燒著,粗壯而濃烈的黑煙也持續不斷的升騰而起。
因走動而產生摩擦的鎧甲撞擊叮當聲,落在這些幸存的山獅軍團士兵的耳中,就猶如那死神正在逐步靠近的腳步聲。
三百對陣六千。
在經歷了近半個月來的遭遇、追擊和圍剿,原本因外出訓練而幸免于難的七千名山獅軍團第二梯隊士兵,也因連續作戰失利而僅剩五千余人。然后在接下來長達一天的被追擊中,山獅軍團第二梯隊的士兵也終于被逼上絕路,被迫在這片依舊無法占據地利的索安領中部荒骨平原平和雷霆之獅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死戰。
這一次,阿爾弗雷德一改之前的態度,將原本準備用于填充雷霆之獅戰損的預備役士兵也投入戰場。
對于新兵而言,他們自然不可能是這些哪怕不占地利的四級軍隊山獅軍團的對手,所以他們的陣亡率高得驚人。但是經此一戰后,對于還能活下來的雷霆之獅預備役士兵自然同樣也是一種完全可稱得上是質的蛻變。
只不過這種蛻變,卻也僅僅只是從炮灰勉強升級到正規兵的水準而已。
不過因為老兵同樣也有所成長,所以雷霆之獅的整體水準也并沒有因此而降低。
依舊是準四級軍隊。
不過相對于之前的五千人規模而言,如今的雷霆之獅卻是多了一千人以上的增幅。
宛如藍色的海洋突然就像是退潮一般向著左右兩邊分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持著焰獅獠牙的阿爾弗雷德通過這條通道緩緩走出雷霆之獅的人群,然后出現在山獅軍團幸存士兵的視野里。
此時此刻的阿爾弗雷德,已是滿臉血污,鮮血幾乎覆蓋了他的整張臉,就像是涂抹了一層紅色的染料一樣。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卻還是能夠看到他的右臉頰處有一道血肉翻卷的傷疤,這是之前他在斬殺山獅軍團最后一名上位白銀高手時,被對方臨時反擊時所傷。
哪怕是以如今已有了和下位黃金強者一戰之力的阿爾弗雷德,可是他的耐力極限卻也依舊是上位白銀巔峰的程度,接連半個月的血戰也基本就已經達到了他的極限。而因這種極限所產生的疲憊,也難免會讓他的反應變慢,因此手上自然也是非常自然的事,事實上若不是有焰獅獠牙以及身上這套重鎧,說不定在這場戰斗里阿爾弗雷德也要隕落。
精銳軍團的戰爭,可不比當年他橫穿數個達比昂領地的長征。
兩者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羅威爾,我最后奉勸你一次。”阿爾弗雷德強忍著臉上的疼痛,然后依舊以渾厚的嗓音開口,“立即投降!”
沒有回應。
阿爾弗雷德的右手微微一抬。
隨著他的這個動作,已經對這些山獅軍團的士兵形成包圍圈的雷霆之獅士兵紛紛將手中的方盾重重的頓在地上,那轟鳴的震盾之聲就如同一道突然炸響的怒雷,驚得所有山獅軍團的士兵一陣驚慌。緊接著,又是一陣整齊如一的架槍聲,看著一柄柄閃閃發光的精鐵長槍就這么架在盾頂邊緣上,對準著他們這些敵兵,山獅軍團的士兵終于發出一陣搔亂。
不過搔亂,很快就停止。
因為山獅軍團的軍團長,和阿爾弗雷德同樣被稱獅王的羅威爾.霍華德也已經從山獅軍團的保護圈中走出。
此時此刻的他,全然沒有當初第一次和阿爾弗雷德見面時的氣質,有的只是一身的狼狽。
“霍華德家族是不會向敵人投降的!”但是,盡管羅威爾此刻已是滿身灰塵和泥土,可是他的雙眼依舊明亮得驚人,甚至可以說依舊充滿著一種名為堅毅的神色,“我們的死亡絕不會是毫無價值的,而是能夠讓達比昂王國對你們的戰力了解更加清晰,或許這一次你們能能殲滅我們,但是最終覆滅的一定會是你們!”
阿爾弗雷德只是掃了一眼羅威爾,然后就把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山獅軍團士兵身上,這里面絕大多數人都是一臉的畏懼,或者說恐懼,他們瑟瑟發抖的身體就能夠充分的說明這一點。但是更多的人,卻似乎是被羅威爾的話語所感染,他們的臉上也露出堅毅的神色,握住短刃劍柄的手也變得更加用力。
“你們都愿意為了霍華德家族而死嗎?”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并不怎么大,可是卻咬字清晰。
每一個字,都如同一聲雷鳴般,在那些瑟瑟發抖的士兵內心轟然炸響。
“那是當然的!他們可是霍華德家族最引以為傲的…”
“我不想死!”一名山獅軍團的士兵突然打斷了羅威爾的聲音,他那如瘋魔般的驚叫聲在這片近乎于寂靜的戰場上格外刺耳。
“你在說什么…”羅威爾一臉惱怒的轉過身,臉上的神色顯得異常的猙獰。
可是當他轉過身時,他卻是感到自己的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痛,這讓他猙獰的臉色顯露出幾分的錯愕和難以置信。他有些艱難的低下頭,映入視野的是一柄已經刺入自己心臟部位的山獅軍團制式短刃,鮮血正以一種無法阻擋的速度迅速浸透出來,在他那件白色的襯衫上迅速擴散。然后,他又一次艱難的抬起頭,望著那名年紀還算年輕的士兵正一臉瘋狂的望著自己,而在那瘋狂的面容下,淚水正從他的眼眶里流出,順著臉龐滑落,在尖尖的下巴處滴落。
羅威爾步履蹣跚的倒退了數步。
他抬起右手握住那柄短刃的劍柄,然后一用力就將這柄短刃拔出,這個舉動讓他生命力以更快的速度從他的體內流失。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這名揮刀刺殺羅威爾的士兵瘋狂的搖著頭。
“叛徒!”
旁邊一名山獅軍團的士兵發出一聲怒吼,然后就要朝著這名士兵撲去。
在這一瞬間,阿爾弗雷德的目光一寒,然后以一種迅猛的速度揮手抓住一柄精鐵長槍,猛一用力就將這柄長槍朝著這名試圖撲殺那名刺殺羅威爾的山獅軍團士兵投擲而去。
長槍在空氣里發出一聲呼嘯的風雷聲,這被阿爾弗雷德灌注了斗氣的一槍以常人的眼力根本無法捕捉到的速度直接貫穿了這名山獅軍團士兵的腦袋。在長槍刺入這名士兵的腦袋那一瞬間,強勁的斗氣也猛然爆發而出,所有人只聽得一聲“嘭”的爆響,這名士兵的腦袋就如同被打爛的西瓜一般爆裂開來。
紅色與白色的液體,夾雜著許多碎末朝著四面八方噴濺而出。
而被阿爾弗雷德投擲而出這一柄長槍,卻也并未就這么掉落在地,而是如同一道閃電般接連貫穿了兩名山獅軍團士兵的身體后,終于在刺入第三名山獅軍團士兵的身體后才停了下來。
這三名被長槍所刺殺的山獅軍團士兵,正是剛才聽了羅威爾的話語后眼里也同樣露出堅毅之色的士兵。
羅威爾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很想要去阻止,也很想要去殺了這名造反的士兵,可是這一切對于他而言卻終究已是有心無力。他的眼里有著不解與迷茫,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會有士兵動手殺了自己,他們可是霍華德家族引以為傲的山獅軍團士兵,為了霍華德家族戰死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啊!
為什么?
為什么會投降呢?
為什么?
那柄刺穿了他心臟的染血短刃,從羅威爾的手中掉落在地。
然后,這位昔曰的獅王也同樣步了這柄短刃的后塵,仰面而倒。
這一刻,他體內的生命力終于徹底流失殆盡。
但是至死,他的雙眼也未閉上,眼里更是有著深深的不解。
而其他山獅軍團的士兵,在看到阿爾弗雷德剛才那如雷霆般的一擊后,此刻也再也沒有人敢于沖上去撲殺那名刺殺了羅威爾的士兵。尤其是在面對阿爾弗雷德隨后掃視過來的冰冷眼神,這些山獅軍團的士兵更是紛紛低下了頭,只有一小部分人還在用眼角的余光去望著他們昔曰的指揮官,眼神卻是充滿了一種無奈的悲哀。
阿爾弗雷德望了一眼羅威爾的尸體,猶豫著是否要將他的腦袋砍下來。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這么做,因為羅威爾.霍華德或許是一個演技派的指揮官,在個人戰斗力并不出色,而且也不敢沖鋒在戰場的最前線,可是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也沒有向他的敵人低頭,而是選擇站著死亡。
所以在阿爾弗雷德的眼里,這依舊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敵人。
“我再說一遍。”阿爾弗雷德緩緩抬頭,“投降者,不殺。”
一陣沉默。
十數秒之后,終于響起一聲金屬物落地的輕響。
那是一名山獅軍團的士兵終于丟棄了自己手中的短刃。
而有了第一個投降的人,自然也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金屬物落地的叮叮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