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沒有想到,許家兄弟為了阻撓道口改造工程的開工,竟然如此的不擇手段,煞費苦心。
事情還要追溯到盧海飛打傳呼找任家農那天,之前許一鳴曾經在道口現場以臨時攤棚業主的名義,向金澤滔高調要求補償,被金澤滔數落了一頓,并嚴重警告,此后,便開始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無賴把戲。
金澤滔并沒有因此而向他們屈服,大約見拉橫幅示威,潑大糞狗血都沒有效果,就將主意打到了任家農的身上。
如果能將任家農拉下水,那他們就在金澤滔身邊打下了一枚楔子,也為下一步提出要求打下埋伏,當盧海飛打傳呼找任家農時,馬忠明正拉著他去海倉的路上。
馬忠明分管城建土管,任家農跟他也很熟悉,平時也經常聚一起喝點酒,講些葷段子,再加上這段時間因為道口改造項目,兩人因工作關系走得更近。
所以任家農跟著馬忠明去海倉,也只以為是一般的應酬喝酒,并沒在意,海倉是個半島縣,跟陸地有一狹長的陸路聯系,漁業和海運比較發達,最近幾年,因為其地理位置,工商業發展很快。
不同與南門,因為船員和漁民眾多,海倉的娛樂業特別發達,隨著改革開放,舞廳及歌廳遍布縣城,地下業很猖獗,一到夜幕降下,海倉的大街小巷,各種曖昧的招牌彩燈便大放光芒,開始招徠四方賓客,據說,連美國之音都曾經報道過海倉,還美其名曰東方小巴黎。
當晚,馬忠明約了一幫海倉朋友,熱情款待任局長,杯觥交錯下,任家農酒場上從來都是來者不拒,一時三刻就被熱情的海倉朋友灌得昏天黑地,等他醒來時,已經身在賓館,身邊還躺著兩個光溜溜,嬌滴滴的美嬌娘。
任家農在酒桌上放蕩不羈,但褲腰帶還是管得很牢,在這方面沒犯過錯,驚駭之下,連忙起床,卻被其中一女抓著大腿撒嬌:“好人,剛才喝了酒把我們姐妹當成寶貝一樣,又是啃又是咬的,怎么一成就了好事就翻臉了呢,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這一日還沒日完呢!”
這女人吃的就是這碗飯,說著的話,抓著他大腿的手又是摸又是撓的,不一刻,就逗得任家農yu火焚身,任家農一輩子就有過一個女人,怎么經得了風塵女子的,再加上還有三分酒意,也記不得剛才是不是真成就了好事,不過沒關系,現在補上還來得及。
就這樣,任家農光榮地被炮彈給擊中了,此后,連續幾天,馬忠明將任家農在海倉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而且還夜夜做新郎,每天新面孔,任家農整天廝混在溫柔鄉,有點樂不思蜀了。
終于有一天,城關鎮長副書記許永華忽然出現在聚餐的酒桌上,任家農都忘了自己還兼管著南門道口改造項目,對許永華的突兀出現并沒有在意,當時正喝得興起,舉著杯就沖許永華說:“永華書記,難得在海倉遇見你,稀客,來!干杯!”
金澤滔聽到這里,忍不住直搖頭,任家農這樣一個老資格的機關干部,幾天時間就被酒色腐蝕得連最基本的警覺性都沒有了。
任家農羞愧地低著頭,不敢看他一眼。
酒過三巡,許永華提出:“任局長,道口改造的事情,我家小弟當時也不知輕重,冒犯了金市長,還要你從旁勸說一二,免得真惱了金市長。”
任家農聽他提起道口改造的事,悚然一驚,出了一身冷汗,才突然想到許永華不正是許家這一輩的老大嗎?
他有些尷尬地敷衍說:“許書記,金市長心胸開闊,不會記著這事,你就放心吧。”
許永華主動敬了他一杯:“那是,我那兄弟就是見識短,也不想想金市長是什么人,就區區那幾個簡易棚的攤位,金市長會放眼里,在新建市場一定會有所補償的,任局長,你說是不是啊?”
任家農嚇了一跳,你倒是上嘴皮磕下嘴皮,說得輕巧,區區幾個攤位,道口簡易棚足有上百個差不多二百個攤位,要是都補償給你,那還不如把市場建好送你得了。
想到這里,他有些色變了:“許書記,你說笑了,這要都給予補償,那新建市場就失去意義了。”
許永華聽到這話,臉一冷,整個身子越過半張餐桌,將整個臉湊近任家農說:“任局長,不地道嘛,我們許家辛辛苦苦了這么多年,才建起這片攤棚,市政府也不能說拆就拆,連這點補償都不給吧?!”
許永華長得比健壯粗碩,這時候冷著臉,發起威來,讓任家農感覺就象面對傳說中的洪荒巨獸,說話都不利索了:“許書記,這事我也作不了主,得金市長的金口開。”
許永華凝視了任家農半晌,才一字一句說:“我知道你作不了這個主,你把話帶回給金市長,請他費心考慮一下,大家出來混,都不容易。”
任家農聽到他話中明顯的威脅口氣,一時間不知嚇的,還是怕的,竟說不出話來。
許永華剛才還陰沉沉的臉忽然浮起笑容,哈哈笑道:“玩笑,玩笑,酒桌上不管說什么,都是不作數的,任局長,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哦。”
任家農嘿嘿地陪著笑,笑得很勉強,連聲說:“不會,不會。”
許永華又坐了一會,就告辭離開,任家農將他送到門口,許永華親熱地拉著他的手,低聲說:“剛才我說過,酒桌上的話都不作數,現在遠離了酒桌,我說話一口唾沫一顆釘,只要任局長能幫我們爭取到補償攤位,開張后,補償到的市場租金算你任局長一成,這是我許家的承諾。”
任家農猶豫著沒說話,但內心有些動搖,這個時候,馬忠明端著酒杯,不知從哪個角落里出來了,說:“許書記,你這人,就是太豪爽,那天,許一鳴跟金市長的對話,我和任局長都在場,一鳴年輕氣盛,說話是沖了點,金市長血氣方剛,當時警告了一鳴幾句,但沒有說不考慮補償嘛,任局長現在深得金市長信任,倚為左右手,你回去做做工作,好好跟金市長說說,或許這事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馬忠明這個時候不提什么金市長信任的事,任家農或許就稀里糊涂把許永華的事給答應下來。
馬忠明提起金澤滔,任家農暈乎乎的腦袋才似乎清醒過來,許永華今晚出現在這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這種事情他能輕易答應嗎?不說金市長能不能同意還兩說,即便同意了,許永華的錢不燙手嗎?
再說,這段時間,金澤滔確實對他信任有加,頗為倚重,讓他全程參與新經濟發展一攬子計劃制訂和實施。
至此,任家農開始借酒裝瘋,顧左右而言他,直到許永華離開,都沒有對他的提議表示同意。
當天晚上,他被海倉的警察從被窩里拎起時還在醉酒,直到被淋了冷水才清醒過來,身旁一如往日陪著兩個陌生的光屁股女人。
然后就被捅到了海倉縣委,然后輾轉通過時任海倉縣城關鎮長的羅立茂通知到金澤滔,最后還是老王書記下令先放了任家農,但事情已經包不住火了。
金澤滔聽到這里,已經臉色鐵青,許家胃口不可謂不大,居然都敢提出按照拆除的臨時棚數量給予同等補償,正如任家農說的,如果這樣,還不如說這市場就是幫你們許家蓋的。
壓根,金澤滔就沒想過要給予他們許家什么補償,當時在南門調研時,面對許一鳴的挑釁,他心里想的卻是,我不追究你許家這么多年的欺行霸市,你許家已經是祖宗冒青煙了,只是自己不想這個關鍵時刻節外生枝。
現在好了,我沒去動他,他反要來惹我了,設套讓任家農鉆不說,居然還大言不慚讓他帶話,威脅說大家都是出來混的,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混的!
只是可惜了任家農,如果當晚他答應了許永華的要求,答應回來做做金澤滔市長的工作,就沒有后來的丑聞暴光。
金澤滔最后問:“你不后悔當時沒有答應許永華的要求?”
任家農想點頭,但最后還是搖了搖頭,說:“昨天想了一夜,前后經過都想清楚了,當時我點頭,可能眼前無憂,但這輩子就成了他們的牽線木偶,或許若干年后,就不是了,我慶幸,至少目前我還是自由的。”
金澤滔哈哈笑了,拍著他的肩膀說:“能這樣想,還不算太混賬,行了,處理好家庭矛盾,好好放自己一個長假,什么都不用想。有些人,有些賬,我來算!”
任家農離開時,對著金澤滔深深地一個鞠躬,這回,金澤滔沒有阻攔,這是任家農的歉意,無論如何,金澤滔都得接受。
在關上門的瞬間,金澤滔的笑容倏地收起,陰沉沉地撥了個電話給柳立海說:“立海,派個得力的人,給我二十四小時盯死馬忠明,還有,你親自交代李小娃,叫幾個東源老鄉過來,給我看緊許永華,告訴他,只記事,不惹事,有情況跟你聯系,許家在南門關系千絲萬縷,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別露了風聲。”
柳立海說:“是,保證神不知鬼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