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杜建學把新聞播出后的社會反響跟他簡單說了一遍,金澤滔嚇了一大跳,想不到這則新聞竟驚動了這么多領導,這倒是他始料不及的。大文學 不過對他來說,卻是最好不過了,無意間,竟將汽配廠工人毆打調查組的事情輕輕揭過。
金澤滔想了一下,說:“領導,你看這樣行不行,既然這則新聞有這么轟動的社會效應,我們干脆再順著做個連續報道,一方面,也借機弘揚社會正氣,另一方面,也是將負面影響降到最低限度,這也算是我將功贖罪吧。”..
杜建學略一思索,同意金澤滔的提議,其實說起來,今晚這則新聞對浜海影響并不大,畢竟指證抓人的是省局調查組,縣公安局也是依法行政,并無違規情況。
相反,若是后續文章做得好,壞事也能變好事。
之前杜建學發這個火,也僅是批評金澤滔沒有組織紀律性,令得縣委縣zhèngfǔ應付起來相當被動,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批評過這件事做錯了。
金澤滔興沖沖地停車打了個傳呼。
且說,晚上汽配廠這則新聞播出后,幾乎攪動了縣委大院,作為新聞制作者,金燕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上至臺長,下至新聞部主編,就差沒指著她鼻子罵了。..
金燕一言不發,既不辯解,也不推卸,在她想象中,自己一個小記者都受到這樣的責難,作為始作甬者,金澤滔的壓力幾乎是全方位的。既有縣委縣zhèngfǔ。也有財稅內部的。
就在她暗自神傷時。金澤滔打來傳呼,她很快就回了電話,話筒里傳來金澤滔溫和的聲音:“怎么樣,壓力很大吧?”
聽到這聲音,金燕的淚水就啪啪地往下掉,只是很快,她就收拾心情,強作笑顏說:“還好。你怎么樣?”
金澤滔笑說:“我能有什么事情,頂得住壓力的話,就帶著攝像機在樓下等,我們很快就到,帶你再做個新聞。大文學”
金燕傻傻地捏著話筒發呆,但隨即就心急火燎地收拾設備,正準備出門,卻讓一個女人堵在門口。
金燕定睛一看,這女人叫羅詩美,新聞部的副主任。也算是自己的領導,四十多歲。據說是縣委某領導的夫人,能力不強,嘴卻特別的碎。
羅詩美蹙眉問:“這天都黑了,還要出新聞啊?”
金燕隨口答了一句:“是啊,羅主任還沒下班?”說著橫提著機器就要出門。
羅詩美慌忙往旁邊讓去,她這一退讓,金燕早奪門而出,羅詩美臉色一變,連忙噔噔地跟了上去,邊走還邊大聲說:“小金,這么晚趕什么新聞呢?有沒有跟臺領導打過招呼?”
金燕只惦記著金澤滔的吩咐,卻忘了新聞部記者接任務出新聞,都要跟臺領導招呼,其實也只是走個形式,平時誰也沒當回事,但領導要認真了,你就屬擅自采訪接新聞,不大不小也是個政治錯誤。
金燕頭也不回,隨口回答說:“嗯,羅主任還有什么要求。”
若是平時,羅詩美未必有這個膽子,她知道金燕的背后還站著財稅局的紅人,副局長金澤滔。
說起金澤滔,羅詩美就恨得牙齒癢癢的。
羅詩美不是別人,正是原宣傳部副部長,現縣監察局副局長許西的妻子。
許西很有自知之明,論起行政職務,金澤滔和他一樣,都是副科,論起受縣領導重視程度,自己拍馬也跟不上。
羅詩美平常也經常嘮叨金燕的事情,但每每說及金澤滔,他都正顏厲色地鄭重告誡,千萬別沒事找事,最好離那個金燕遠點,金澤滔可不是那么好相與的。大文學 晚上羅詩美回家的時候,許西難得地一個人開了瓶酒自斟自飲,羅詩美能當上這個副主任,也是夫貴妻榮,許西的心情也感染了羅詩美。
問及原因,許西卻神秘地說:“金澤滔要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霉。”再深問,許西卻怎么都不說了。
羅詩美剛吃過晚飯,臺辦公室就通知她開會,會議主要是商量如何消除金燕那條新聞的負面影響。
至此,羅詩美才明白金澤滔真要倒大霉了,新仇舊恨齊上心頭,羅詩美機jǐng地讓人馬上通知臺領導,一邊設法阻攔金燕。
金燕拎著攝像機在前面疾走,羅詩美在后面急追,邊走還邊喊:“小金,現在非常時期,還是等臺領導親自定奪吧,再說,臺里規定工作之外,所有設備概不外帶,現在我要求你立即歸還攝像設備。”
這邊金燕還在和羅詩美糾纏,那邊杜建學的車子悄悄地停靠在電視臺大門口,等待后面隨行的車輛跟進。
金澤滔老遠就看到金燕在前面跑,后面追著一中年婦女,更后面還有幾人跟隨。
金燕扛著臺攝像機,如何跑得快,不一刻,便被后來者圍得嚴嚴實實。
“現在我宣布你停職檢查,立即就今天晚上那條新聞的錯誤事件作出深刻檢查。”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男子威嚴地宣布。
羅詩美在一邊幫腔:“還要就晚上私自攜帶設備外出,接受采訪任務作出解釋和檢查。”
金燕有些憤憤不平:“臺里哪條規章制度規定,晚上不能攜帶設備外出,再說,接受采訪任務是每個記者的zìyóu,新聞部可以不用我的采訪件,但也無權剝奪我采訪的權利。”
領導模樣的中年人說:“你現在被停職了,無權外出采訪,小金同志,我希望你看清形勢,深刻檢查錯誤,爭取寬大處理。”
金燕脾氣剛烈,怒道:“這條新聞我按規定逐級請有關領導審定,鐘臺長,新聞稿上似乎還有你的簽名,要檢查,大家一起檢查,憑什么出了事,要我一個人頂鍋?還有,停我的職可以,請拿出書面通知,現在各位領導請讓路,我還有采訪任務。”
鐘臺長一時語塞,頓時惱羞成怒說:“我現在代表組織和你談話,小金同志,你眼中還有沒有領導,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我們即便簽了名,那也是你欺瞞蒙蔽領導所致!”
聽到這里,金澤滔忍不住撲地笑了,這話聽起來那么耳熟,卻原來是剛才縣招會議室里,杜建學縣長批評金澤滔說的話的翻版。
杜建學怎么也笑不出來,自始至終,他都不認為這條新聞本身有什么錯誤。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電視臺班子,因為害怕縣委追究責任,竟然恬不知恥地將所有責任都推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金澤滔并不擔心金燕吃虧,相反,他卻希望金燕吃的虧越大越好,這種時候,吃大虧那就是占大便宜!
羅詩美幸災樂禍地咯咯大笑:“你不是抱金澤滔的粗腿子抱得很緊嗎?也奇怪哦,就憑你,要臉沒臉,要胸沒胸,也只有金澤滔這個鄉巴佬才會看上你,不過可以理解,兩只東源土雞湊一對,也是好事,免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當自己是金鳳凰了。”
羅詩美終于說出了心里話,只覺得上清下通,渾身通泰,說實話的感覺真好!
這話說得又尖刻又惡毒,就連鐘臺長等人也不禁變色,電視臺好歹也是文化人集中的地方,即便攻擊人,也要講究含蓄內秀有文化味。
這種潑婦罵街的行徑,向為大家所不恥,只是鐘臺長卻選擇性地遺忘了,剛才他的話,跟潑婦罵街沒什么區別,只是聽起來更具官方色彩。
杜建學勃然作色,冷冷地說:“這種素質的人也能在黨的喉舌部門任職?組織部怎么把關的?素餐尸位!”
金澤滔也陰晴不定,只覺得胸中一股暴戾就要透胸而出。
裘星德秘書猶疑了一會,說:“這女人叫羅詩美,是監察局許西副局長的妻子,她目前任職新聞部副主任,不算電視臺的班子。”
電視臺目前是副科級事業單位,新聞部副主任,嚴格來說,連股級干部都不算。
裘星德出身宣傳部,自然對羅詩美的情況比較熟悉。
金澤滔卻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原來如此!”
杜建學的臉越來越沉,裘星德從后視鏡看了眼金澤滔,心里卻為許西默哀,自求多福吧。
金燕泫然玉泣,淚水含在眼里,卻是拼命地克制著往下落,她也不說話,低著頭就往外走。
鐘臺長等人也不好伸手去拉,羅詩美可沒這個顧忌,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拉扯著金燕的攝像機,皮笑肉不笑:“你還想會你的情郎啊,告訴你吧,金澤滔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鐘臺長都宣布了,難道你還要和組織對抗嗎?”
金燕不看羅詩美因興奮或者是激昂,而扭曲得有些可怖的臉,扭頭對鐘臺長說:“鐘臺長,你可以停我的職,也可以處理我,但你不能剝奪我的采訪權!”
聽到這里,杜建學臉色稍霽,漾出一絲笑容說:“不錯!”
金澤滔聞弦知雅意,說:“金燕同志年紀不大,但沉穩機敏,富有耐心,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顆鐘愛新聞工作的事業心,有一根善于捕捉新聞點的敏感神經,天生就是干新聞的料。”
金澤滔連忙不吝溢美之詞給金燕唱贊歌,這機會可是十年不遇的。(。)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