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晚晴抿嘴淺笑,裊裊娜娜地起身去拿傳呼機,金澤滔看著張晚晴曼妙的身材風擺荷葉般在自己眼前搖擺,更有種種妙處若隱若現,直勾得他失魂落魄,只覺得此刻即使天塌地陷也不管不顧了。
只是張晚晴念了一句傳呼機留言,速到縣招會議室參加調查組會議,金澤滔就息了邪火。
張晚晴賢惠地侍候著金澤滔穿好衣服,金澤滔只好咬牙切齒地奪門而出,張晚晴吃吃地在后面低笑。
金澤滔趕到會議室時,似乎該來的人都已經正襟危坐,劉儉局長的態度比早幾天溫和許多,在他進來時,還慈祥地和他點頭打招呼。
倒是一直見到金澤滔就眉開眼笑的杜建學縣長,以及一貫來笑瞇瞇的謝道明副縣長,卻都黑著臉,瞪著金澤滔一言不發。
金澤滔有些心虛,難道我剛剛準備干壞事,領導的火眼金睛都能明察秋毫啊?
杜建學兩人當然不會無聊到去猜測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們被王如看書記批了一頓后,才發現,這才剛剛開始,隨后陸陸續續有地區領導似乎約好了似的,一個個排隊打電話責問。
怎么把好人余秋生給拘了,這樣的好人你們浜海不弘揚宣傳也還罷了,居然給捉到拘留所給關了起來,算是啥意思?
甚至此事還驚動了省委宣傳部一個老領導,讓杜建學羞愧得無地自容,上級領導的責難,讓杜建學都懷疑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惡行,惹得領導如此的聲色俱厲。
他實在有些想不通,就一個小小的縣級電視新聞怎么就把地委和省委都驚動了呢?
杜縣長心里有氣自然要撒在始作甫者金澤滔,他也不怕金澤滔耍賴,這是典型的金澤滔的做法,仇不過夜。
上午剛把暴君余秋生收押,晚上就播了好人余秋生的新聞報道,這是打臉啊,雖然打的是調查組的臉,但浜海縣委縣政府也臉上無光啊。
畢竟你動手抓人的是浜海縣公安局。
杜縣長怒斥道:“金澤滔同志,你眼里還有沒有組織?還有沒有紀律性?有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行為,給我們造成多大的被動知道嗎?”
金澤滔誠惶誠恐地起來連忙認錯:“我有錯誤,而且教訓很深刻對于因此造成縣委縣政府的工作被動,我愿意作深刻的自我反省和檢查,一定要加強政治思想學習,加強世界觀改逮“。”
說到最后,卻詞窮了,他看著身旁正埋頭作鴕鳥狀的柳鑫低聲問了一句:“柳局長,你說說,我到底犯了啥錯誤?”
這話本來他可以問杜建學的,但看著他鍋底一般黑的臉,實在無顏相詢,只好找個自認為可以交心的朋友柳大局長詢問。
只是柳大局長不但沒有救急,相反卻把頭埋得更深,兩支肩膀還一聳一聳的明顯是在悶笑。
金澤滔茫然地看著在座的領導,要說他的錯誤也不少,省局調查組情況反饋就羅列了不少的錯誤,單是他個人的錯誤就有三宗罪。
但問題這些錯誤只是調查組認可,縣委縣政府也沒人正式找過自己談話,再說,調查組都還沒質問過自己,杜建學縣長做這急先鋒干么?
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還犯過什么神憎鬼厭的錯誤,需要省地縣三級領導開會聲討。
杜縣長準備長篇痛斥金澤滔這種目無組織,目無紀律的行為,剛說了個開場白,就被金澤滔沉痛的檢查打斷了,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就達到了他的預期。
只是金澤滔也剛說了個開場白,就詞窮了,但仿佛并不是理屈,卻是根本沒認識到自己犯了什么錯誤。
杜縣長勃然大怒,正欲拍案而起,劉儉局長笑瞇瞇地說:“也不是什么錯誤,不過是電視臺表揚了個好人,這是好事,我們看了新聞后,也深刻檢討了調查組的工作方法,認為對于余秋生這樣的好人好事,要大力弘揚,并給予表揚。”
金澤滔愕然,杜縣長愕然,所有與會人員都覺得意外,杜縣長召集這個會議目的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調查組自己都承認了余秋生是個好人,那就趕快先把余秋生從拘留所解放出來。
柳鑫連忙打電話讓拘留所把余秋生給釋放了。
劉儉關切詢問:“柳局長,這么晚了,拘留所那邊還有車子到縣城嗎?”
柳鑫還從沒有得到劉儉局長如此和顏悅色的待遇,不覺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說:“現在哪還有車輛經過,得自己走回家了。
劉儉局長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龍,回頭對杜建學縣長說:“杜縣長,我看天也黑了,余秋生同志年紀大,不方便走這么遠的路,如果杜縣長有暇,不如我們一塊去迎接一下?”
杜縣長差點沒將眼珠子瞪出眼眶,回頭看了眼金澤滔,這家伙施的什么法子,做了條新聞,居然就將汽配廠職工毆打調查組成員一事化解于無形。
這第二回合的較量,又是金澤滔勝!
杜縣長還在迷惑不解的時候,金澤滔這個當事人卻更是一頭霧水。
他東張西望,盼望有人能給他解惑,只是大家都仿佛約好了似的,雖然不斷有人跟他招呼,但誰都沒主動提起這事。
難道是省局調查組看了這則新聞后,深受教育,頗為好人余秋生的先進事跡感動,然后受良心譴責,大發善心,決定放汽配廠打人真兇一馬?
這種想法,連金澤滔自己都感覺有些荒唐,更不用說堅持原則的調查組領導會法外開恩。
金澤滔可以肯定,調查組領導連這則新聞都不一定看過。
金澤滔迷迷瞪瞪地跟著會議室的領導走出縣招,迷迷糊糊地登上了一輛在他身邊停下的小車。
待他回過神來,卻看到杜建學縣長那張怒氣未消的黑臉,金澤滔心一顫,就想奪門而逃,只是汽車已經啟動,他只好硬著頭皮打招呼:“杜縣長好!”
杜建學硬那綁地說:“不好!”
金澤滔只好賠笑,杜建學橫著眼睛看他。
金澤滔見氣氛有些僵冷,做下屬的,總不能跟領導置氣,壯著膽子順著杜縣長的話題,說:“領導哪兒不好了?”
杜建學依舊是硬綁綁說:“哪兒都不好!”
金澤滔愈發地尷尬,輕聲細語地說:“要不,等會兒到醫院看看,別氣壞了身子。”
杜建學本來肝臟就不太好,慢性乙肝,一生氣臉就發黑,不說這話還好,一提身體,杜建學感覺這肝區都隱隱作痛,那怒氣又噌噌地升騰。
金澤滔看杜建學的臉越來越黑,也生怕領導真氣壞了身子,那他真是跳進黃河都說不清了。
連忙梗著脖子說:“領導,你先別生氣了,聽我把話說完,說完了任打任殺。”
杜建學終于還是抑制住怒氣,沒有吭聲,金澤滔哭喪著臉:“領導,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我錯哪了。
這個殺人犯上刑場前,法院還要他認罪畫押,你生我的氣,總得讓我明白我錯哪兒了?”
坐在副駕駛的裘星德秘書掩嘴偷笑,回頭對杜建學說:“杜縣長,可能金局長還真不知道這則新聞有這么大的效應。”
杜建學看著金澤滔,說:“好人余秋生是你搗鼓的吧?”
金澤滔供認不諱:“是啊,老廠長明明是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卻被調查組反誣為兇手,下午領導要我回汽配廠做做工人師傅們的工作,我做了工作,但大家伙都明白老廠長是被冤枉的,我總得對大家有個交代吧,既然不能鬧事,那就表揚一下吧。”
杜建學審視地看著金澤滔,說:“初衷就這么簡單?”
金澤滔嘿嘿笑了:“領導明鑒,你也知道老廠長在汽配廠幾十年,實在是這脾氣不咋的,有個外號叫暴君口但他這人本質并不壞,清正廉潔,愛廠如家,老廠長難得做了次好人,就讓調查組給冤枉上了,那讓他以后如何自處,所以我們臨時決定給予余秋生同志好人的表揚。”
杜建學聽得目瞪口呆。
金澤滔又說:“當然,我們請電視采訪制作這則新聞時,還有一個擔憂,一個好人被冤枉了,是小事,但杜縣長,今天冤枉一個好人,明天還能冤枉一個好人,這種風氣盛行,以后誰還會伸出援助之手,試想,如果長此以往,我們這個社會將變成什么樣子?我們不能看到好人流血又流淚,熱心變寒心,好人應該有好報,這也是我們的初衷!”
杜建學定定地看著金澤滔,半晌說不出話來,金澤滔其實不用解釋得這么清楚,他大學修的就是心理學專業,對人性的了解猶勝他人。
金澤滔所說的擔憂,從心理學上理解,長此以往,不過一二十年,這個社會將毫無疑問,會演變成一個自私,冷漠,沒有幫助,沒有人情的冰冷社會。
他重重地拍著金澤滔的肩膀,有些意興闌珊道:“你的擔憂是對的。”
金澤滔暗暗抹了把汗,這一關總算過了,雖然他的動機并沒有他說的這么純潔,但借此也惡心一把調查組,也算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