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明年四月中旬,岔口村和田坑村將發生一次東源區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村械,參與人數達500人以上,械斗工具也由冷兵器上升到土炮等熱兵器,為動員健壯村民參與械斗,兩村分別與械斗村民簽訂生死狀,言明,凡參與械斗者一律有獎,傷者有治,亡者有養,條件很是優惠,具體不得而知。
這場械斗的主戰場在二村交界處的公路,相距一百米擺開戰場,先是土炮、石炮對轟,后是獵槍對對射,最后大刀片子混戰,上輩子金澤滔正巧到縣城出差,沒有親身經歷,但據觀戰的觀察員反映場面是相當熱血,談不上有多悲壯,大約是雙方傷了一些人,兩村就自動罷戰,各自救助傷員,但就在械斗快要結束時,區委區政府才得報匆匆趕到,區委書記羅才原在混亂中被岔口村一村民冷槍擊中,一天后不救身亡。羅才原是這場有些虎頭蛇尾的村械的唯一犧牲者。
這些都不是金澤滔關注的,他關注的重點是時年三十七歲的羅才原和浜海縣委書記王如喬有師生之誼,傳聞撤區并鄉后羅才原要調任城關鎮書記,城關鎮書記慣例是縣委常委。
晚上金澤滔原來計劃是看一些公文通報,順便完善一下崗位指標體系,重生后他感覺記憶力大幅度提升,很多在大學通讀過的理論文章和書籍,甚至前世的一些模糊記憶都能清晰記起,特別是前世在法規科和政研室的經手過或研究過的政策法規和財稅理論文章都有記憶。這對今生的他有著重大的意義,他想抽時間把這些好好地整理一下。
但林文錚的提議也讓他心動,區里今晚有一個聯誼會,邀請了各鄉鎮各部門的年輕人參與,聽說羅才原也會抽空參加。
說是聯誼會,也就唱唱歌跳跳舞,交誼舞剛興起,喜歡的年輕人挺多,下屬中小學老師也會參加,這樣的聚會未婚的年輕人特別熱衷。前世金澤滔也參加過幾次,這樣的聚會也就在這一二年比較盛行,之后慢慢被營業性舞廳代替。所里年輕人多,但對這種規規矩矩的交誼舞都沒什么興趣,有時間寧愿打打撲克搓搓麻將。在很多村民眼中,摟摟抱抱鬼哭狼嚎更要大逆不道,都是打發時間,沒什么高尚低俗之分。
區里的小會場早已燈火通明,你來我往大家伙都扎堆聊天,畢竟大家都是干部,都顯得一本正經,很少有手舞足蹈神采飛揚的,有點暮氣沉沉。
金澤滔倒也認得一些人,但也只能裝作是陌生人。林文錚自來熟,逮著一個年輕女孩,問了很多廢話,那年輕女孩倒也耐心,有問必答。金澤滔認識她,名字好象叫金燕,是區里文化站的文化員,明年有線電視站分設出來,她可是東源有線電視臺唯一的播音員。
舞會很快就開始,林文錚近水樓臺先得月,硬是拉著金燕教他跳舞,現在流行慢三慢四,哪用教,會走路都會跳,林文錚吃喝玩樂很有悟性,看他搖搖擺擺的鴨子趕水很拙劣的樣子,其實每一個節奏走得都挺準確。
金澤滔忍不住發笑,旁邊有人發問:“很可笑?”
金澤滔扭頭一看,一個頭發打得油光水亮,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的年輕人一臉的不悅。
劉凱旋?這是一個看起來不靠譜但做事很原則的人,京城人民大學畢業的,工作比自己早一年,現任區團委副書記,一個似乎有著遠大前程的小官僚。
這是一個很有堅持非常執拗的人,愛憎分明,我行我素,單是這個發型、這身行頭,近乎二十年不變,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但時間對于劉凱旋似乎無效,金澤滔重生前最后一次見到他仍舊是整齊的發型、锃亮的皮鞋、筆挺的西裝,頑固得讓人窒息的家伙。
金澤滔可不敢在這位時光不留痕、片葉不沾身的大神前拿架,連忙起立,伸手:“財稅所金澤滔,那是我同事,林文錚,剛學會跳舞。”
劉凱旋笑了,也伸手:“難怪不認識,原來是財稅所新同志。”
“貴姓?”金澤滔裝作不認識。
“免貴姓劉,劉凱旋。”
“久仰,原來是劉書記。”金澤滔握著劉凱旋的手掌,用力地搖,很熱情的樣子,劉凱旋笑得很大聲,但看得出來很勉強。
劉凱旋極度厭惡和同性的肉體接觸,他一貫是捏著同性的手指握手。
金澤滔終于放過劉凱旋:“聯誼會很成功啊,劉書記組織能力很強,以后我們財稅所也要積極參與區團委開展的各項活動,劉書記也要經常指導我們財稅的團青年工作。”
劉凱旋終還是年輕人,有些赧然:“不敢當,叫我名字。”
金澤滔樂了:“哪敢,劉書記是我們年輕人的榜樣,我們要向你學習。”
劉凱旋感覺不對了:“我跟你見過?”
金澤滔還想繼續調侃,舞池忽然傳來尖叫聲,怒斥聲,中間還圍著一群人,其中有幾個人還有些眼熟。舞池中大多數人都遠遠都躲開。
劉凱旋低聲罵了句:“又是這些流氓。”
金澤滔連忙跟著劉凱旋擠了進去,只見林文錚正倒在地上大聲哼哼,邊上有幾個留著長發、衣著怪異的年輕人一邊大聲罵著一邊不輕不重地用腳踢,金燕嚶嚶地哭著左支右架地攔堵這些人。
劉凱旋怒道:“李明堂,你想干嗎,還不住手。”
李明堂正是傍晚大街上順了金澤滔他們啤酒瓶的那個年輕人,他斜了劉凱旋一眼:“唷,劉書記啊,你看你們國家干部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能組織這樣的流氓舞會呢,就這小癟三也想沾我們金燕子的便宜,瞎了他的狗眼。”邊說邊還狠狠地多踹了二腳。
金澤滔一聲不吭地順手抄過邊上的音響架,捏在手里掂掂分量,高高舉起往那金明堂劈頭砸去,金明堂連哼聲都沒有直接暈倒在地,前額開了個眼大的口子還嗤嗤地冒血,還沒等人們醒過神來,金澤滔又是往旁邊還在踢林文錚的另一個年輕人劈頭砸去,他倒沒暈,在地上大聲慘叫,金澤滔不理,又是橫著向邊上另一人叉去,那人哎喲一聲摔倒在地,金澤滔直接一腳踹暈了他,周圍人都無意識地噓噓倒吸著氣。
金澤滔在這剎那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夜晚,他驅車狂奔三百公里到浜海,做完了王局長別墅里的那個案子后,又一口氣奔回省城,在他的心里,作案沒怎么費勁,費勁的是怎么在那顆攪在駕駛員酒里的安眠藥失效前返回旅館。他一個人蜇伏在東源三年他研究的就是這個殺人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