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差別,除了體現在敬酒上,在說話上更是親疏有別,馬速、陳建華等人喝了幾杯酒后,借著酒興,旁敲側擊問起他們一直關心的永州撤地建市情況。大文學 竺副部長不知是因為“心里有數”而故意沒有接他們的話茬,還是這個場合不便透露相關信息,反正,竺副部長態度很好,就是不開這個口。
馬速書記等人都沒敢再提,生怕再引起竺副部長不快,想必這個時候,馬速等人大約也心中有數了吧?
金澤滔心里暗笑,你們不是都當竺副部長是投你所好,還特地做了功課嗎?那好,竺副部長現在不做功課了,全國這么多地縣,誰知道你們永州要撤地建市。
竺副部長跟馬速他們沒有共同語言,反倒和金澤滔隔著老遠話題不斷,金澤滔提起了在永州橫門溝緝私船上的遭遇,以及那首疑似豈曰無衣的古老歌謠,東源鄉民當它是埋葬同胞的安魂曲。
這首口口相傳的無衣歌,除了第一句還隱約可辨,其他只有無意義的哼唱節奏,早失了傳承,但憑此就足以證明現在的東源人,其祖先就是自北方南遷避禍的大秦遺民。
說到這里,金澤滔還隨口哼了幾句,這種咬字含糊,節奏古怪的歌謠,即使在五音不全的金澤滔嘴里哼出,都有那么一股滄桑和悲壯。
秦人南遷史有記載,但到了二千年后的今天,很多東西早就失去傳承。唯有一些方言中還帶有些老秦人的古語。
竺副部長在行政區劃管理中。時常碰到北人南遷形成的人居群落。但象金澤滔這樣還能完整哼出一曲歌謠的已經不多見了。
說到大秦后裔,連竺副部長都忍不住心向往之,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么完整的傳承,可惜我沒時間親臨現場,這樣,部里正好有個和文化部合作的課題,關于民族遷移的文化和民俗研究,你剛才提到的東源鎮。大文學可以列為考察對象。”
金澤滔大喜,說:“有竺副部長親自過問,我想東源的先秦文化一定能大放異彩,在這里,我替東源的父老鄉親謝謝竺副部長。”
兩人說到興時,會忍不住舉杯邀酒,就連方建軍書記都靜靜地傾聽兩人對話,時不時地說上幾句,其他如馬速等人在遭到冷遇后,基本上就插不上話。
直到現在。金澤滔都不太明白竺副部長趕到永州所為何事,還要勞動方副書記親自陪同。
說到英雄紀念館開館儀式。金澤滔相信兩位領導都是適逢其會,方建軍烈士父親的遺骸并沒有埋葬在這里,而是遠在外海的英雄列島。
所以方建軍也不是非要參加今天的開館儀式,明顯是陪著竺副部長一起過來的。
金澤滔說:“竺副部長,這種季節來南門,你就受罪了,希望炎熱的南門不會給你留下太糟糕的印象,”
竺副部長笑說:“南門人民熱情如火嘛,這也是一種別樣的歡迎方式,剛才我在車上一路看過來,整個城市商品經濟活躍,最重要的是南門人樂觀向上,少有游手好閑者,看得出來,南門人是積極向上,勤勞智慧,南門比我想象的要有活力,這是個好地方啊。”
方副書記說:“永州這兩年經濟上得很快,特別在首長南巡講話后,南門、浜海、海倉等縣市發展更是日新月異,形成了富有地方特色的產業群,規模效應明顯,產業優勢顯著,經濟發展對行政區劃提出了更高要求。”
方書記主動提到行政區劃,馬速和溫重岳都緊緊盯著竺副部長,希望能聽到有關永州撤地建市的消息。大文學 竺副部長分管行政區劃,永州撤地建市初步方案經修改后,已經重新經省民政廳申報至民政部區劃司。
按照應司長及劉處長的意見,目前永州提出兩套方案,南門和海倉兩者或其一作為永州直轄行政區,而西橋則單獨設立縣級行政區域。
按正常申報程序,目前民政部應該還沒有這么快就有反饋,就算民政部有什么意見,也絕對不會勞動竺副部長大駕,千里迢迢跑到永州。
所以,金澤滔不認為竺副部長今天是帶著撤地建市好消息來的,但他分管區劃,應該和永州的行政區劃有關。
竺副部長似乎沒有注意到馬速等人的急切眼光,馬速只好朝金澤滔求助似地擠了擠眼,示意他開口打聽一下這事,金澤滔不知道竺部長什么意圖,一時間也不好貿然開口。
竺副部長轉頭和方建軍副書記碰了一下酒杯,說:“方書記,越海不具備資源優勢,但越海人民思想解放,求富心切,敢闖敢冒,有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越海不靠山吃山,越海經濟的發展靠的是人。”
京城部委領導有個特點,態度很和藹,禮節上絕對讓你沒話說,但說到正經事,喜歡賣關子,講原則,應司長這樣,現在的竺副部長也是如此。
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京城干部話好聽,臉好看,就是事難辦。
金澤滔擊掌說:“竺副部長這話說得太對了,越海包括永州,都不具備資源優勢,靠山吃山能維持溫飽,但永遠不會致富,越海人發家致富靠的就是那么一股勁,竺副部長是全國區劃的活化石,我們吃驚卻不意外,但對人都這么有研究,就不能不令人驚嘆!”
坐在旁邊的溫重岳嘴角直抽,你這馬屁拍得也太露骨,這算哪門子的有研究,但凡對越海經濟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溫重岳這樣想,馬速等人也莫不如此。
就連方建軍都皺起了眉頭,竺副部長這么怕熱的人在這么大熱天親臨永州,自然是肩負重任,不然,他也不會陪著一起過來。
永州班子心里想什么,方建軍也心中有數,他剛才也借著竺副部長的話題旁敲側擊了一次,但竺副部長好象不愿說這樁事。
方建軍和竺副部長認識,但彼此并不是很了解,正如金澤滔所預想的,之所以下午倉促舉辦英雄紀念館開館儀式,竺副部長正好來永州公干,方建軍也想寄托一下哀思,兩人都是適逢其會。
京城部委領導下到地方,地方干部曲意交好,這種心情他能理解,但金澤滔這番話就太著形跡,怕是適得其反。
但就他所知,竺副部長或許有著京城部委領導的一些通病,但總體上來說,還是個相當有原則的領導干部。
竺副部長哈哈大笑:“年輕人,有眼光,最近,我正在研究全國聚居人群,這門學科很冷僻,叫聚居學,它同城市居住規劃和環境生態息息相關,也同我們的行政區劃密不可分。”
金澤滔肅然起敬,道:“難怪竺副部長這么關注人,原來你還是這方面的專家,全國研究和從事行政區劃工作的一定不在少數,但我想,研究聚居人群問題的,竺副部長應該是第一人。”
金澤滔倒沒想到竺副部長對人群會有這么專業的研究,他提這話題,只是本能地覺得竺副部長對聚居人群感興趣,不然,堂堂副部長,哪有精力關注什么文化部的合作課題。
前生后世,他都沒聽說過還有聚居學這門學科,而竺副部長無疑是這門學科的先行者,正如范仲流副主任,雖然為人倨傲,卻是地地道道的環保斗士,環境保護走出國門的第一人。
這一回,就連剛才還在質疑金澤滔馬屁太露骨的溫重岳等人,都忍不住吃驚。
他們對竺副部長研究什么聚居學不感興趣,而是對金澤滔總能抓住竺副部長的眼球感到意外。
金澤滔說:“剛才竺副部長說到越海人的稟性,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我想,這就是越海的韌勁,我的老家西橋,目前還是一個鎮,它是浜海最具生命力的經濟區域,也是永州最早誕生個體及私營企業的區鎮,西橋人,除了這股韌勁,還有股瘋勁,他敢為人先。”
竺副部長閉目思索了一會,才緩緩開口說:“建國后,浜海設縣,西橋鎮才作為建制鎮并入浜海,從它的歷史變遷來說,西橋鎮一直沒有穩定的郡縣管轄,缺乏歸宿感,總體來說,跟南驪也即南門關聯度更大。”
連浜海下屬一個鎮區都能如數家珍,想必剛才金澤滔所言非虛,竺副部長真把全國縣市區界址都裝在他的腦子里,到現在,馬速等地委領導才真正心服口服。
金澤滔認真地看著竺副部長,他說:“所以,無論從其歷史變遷考察,還是從地域及人群稟性考察,這次永州撤地建市方案,西橋單獨設縣,既是民心所向,也是大勢所趨,我以一個西橋人的身份,懇請竺副部長能考慮西橋單獨設縣。”
竺副部長一直都回避永州撤地建市的話題,金澤滔也不敢貿然提及,不要以為能跟領導說上幾句話,就百無禁忌了。
金澤滔不提永州撤地建市,卻聰明地選擇了西橋鎮來說事,永州提出的兩套撤地建市方案,都有西橋鎮單獨設縣的提議。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竺副部長,不知道他的態度是支持還是反對。(。。)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