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卻見翁承江飛快地跑了進來,如果不是見他面帶喜色,就他走路前腳絆后腿的慌張架勢,還以為又出了什么大樓倒塌的急事。
翁承江低聲匯報說:“金市長,地委常委會已經結束,柳局長、謝凌局長以及胡飛燕市長等人任命都已經順利獲得通過。”
金澤滔不覺大喜,說:“這倒值得慶祝,南門其他幾個職位最后都花落誰家?”
翁承江說:“組織部長這個職位,聽說常委會已經推薦考察丁萬鈞局長,另外還提名郭勇和梁波平擔任市政府副市長。”
翁承江顯然對這兩人都不是很熟悉,郭勇是王如喬在浜海時的秘書,先后擔任縣委辦秘書科科長,副主任,此后下到鄉鎮干了兩年鄉鎮長,最近調至地委組織部任辦公室主任。
而梁波平則一直在溫重岳身邊任職,現在擔任行署辦公室副主任,這兩人,金澤滔碰面較多,但無深交,這次倒是一次弄了兩位領導身邊的人和自己共事。
郭勇還有基層工作經驗,梁波平干脆沒有,不過溫重岳專員也無基層工作經歷,還不是照樣干得風生水平。
金澤滔瞇著眼睛思索了一陣,說:“這兩天,如無特殊事情,我就不去辦公室,有什么事情,給我留言就行。”
翁承江又說了些工作上的事,就告辭離開,此時,倪楊正在和男醫生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么。
只是金澤滔準備離開時,那個男醫生卻叫住了他:“金市長,原來你就是南門市政府的金澤滔市長,久仰久仰,難怪見你端尿杯子的樣子,都那么有領導的風度。”
金澤滔愣了一下,也不知道醫生說這話是褒還是貶,只好訕訕說:“啊,是嗎?醫生你真幽默。”
金澤滔在小倪毫不留情的笑聲中,倉皇逃離了尿檢窗口。
卻說金澤滔回到洗手間邊上的坐琦上,不一會,何悅吭哧吭哧在兩位母親的攙扶下坐了下來。
何母說:“今天做個超聲波吧,看看胎位,也便于醫生最后決定是順產還是剖腹產。”
何悅咕噥道:“不都說照超聲波對孩子不好嗎?”
母親擔心說:“你的肚子這么大,還是照一照,萬一有什么醫院也有個預備。”
何悅最后看向金澤滔,也真是奇怪,兩位都是副處領導,平時都是果敢之人,做個超聲波檢查也不是什么難以決斷的大事,偏偏這時候兩人都猶豫了起來。
倒是何母最后決定說:“查吧,為了大人小孩安全起見,還是要照照。”
這一回,兩位母親,都不約而同地拒絕了金澤滔的陪同,她們將親自陪著小悅進檢查室。
此時,金澤滔公文包里的傳呼機不住地響著,母親揮揮手說:“你去忙吧,我們在這里就行,有什么事,給你傳呼。”
金澤滔一翻看來電,卻有不少,轉身上了王培昌副院長的辦公室,王培昌雖然掛著副院長,很少在院長辦公室里坐班,此時,正忙里偷閑在翻看一本醫學雜志,見到金澤滔說:“何檢查得怎么樣?”
金澤滔揮揮手,隨手拾起他桌上的話筒,說:“能有什么事,例行檢查罷。”
一接通電話,金澤滔哈哈笑說:“鄭,我代表我的老領導謝謝你。”
電話另一頭正是地委副鄭昌良,他笑說:“謝什么,我不過是錦上添花,給丁萬鈞同志推薦的常委不少。”
金澤滔鄭重說:“鄭你謙虛了,不論哪位領導出面推薦丁局長,在組織部長這個職位上,你的態度有一錘定音的分量。”
鄭昌良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只是電話另一頭的金澤滔沒有看見。
他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而是說:“澤滔市長,我不知道你推薦丁萬鈞走出于什么樣的考慮,但這里,我不妨給你潑盆冷水,丁萬鈞出任組織部長,他不會是你的助力,相反,我倒覺得你這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金澤滔嘿嘿笑說:“鄭,不論最后誰任這個組織部長,我很清楚,他都不會是我的助力,但丁局長坐這個位置,我還結了個善緣,至少,我心情不至于那么糟糕。”
鄭昌良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這想法倒也別致,為了讓自己心情不至于那么糟糕,就不惜大費周章,串連了這么多常委,也不怕這事情傳出去?”
金澤滔壓低聲音道:“這事,我也就出面跟鄭你招呼,其他人都是丁局長自己找的關系,我發現你現在的心情就很不錯,鄭,你不覺得讓丁萬鈞攪得這個局,挺順天應人的嗎?”
鄭昌良久久沒有說話,直到話筒里傳來忙音,金澤滔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鄭昌良竟然掛了電話。
金澤滔嘆息一聲,鄭昌良目前在地委勢單力孤,看起來灑脫,但內心壓抑,正如金澤滔說的,推薦丁萬鈞,能攪黃王如喬的局,就值得讓鄭昌良發出自己的聲音。
擱下話筒,這回,他沒有再撥電話,而是坐在王培昌的對面,認真說:“王院長,有個不幸的消息,我這里要告訴你,希望你作好思想準備。”
王培昌是個純粹的醫生,專業之外的事,他從不打聽,也不關心,金澤滔坐他對面旁若無人般地打電話,絲毫不影響他閱讀醫學雜志的專注。
他一聽了金澤滔的話,霍地抬起頭來,驚疑地打量著金澤滔說:“金市長,你可別嚇唬我,我膽子少,驚不得嚇的。”
金澤滔不敢玩笑,直接說:“飛燕市長已獲地委同意,被任命為浜海縣委宣傳部長,今后,你在南門將形單影只,孤身一人。”
孰料金澤滔話音剛落,王培昌竟然刷地縱了過來,激動地握著金澤滔的手說:“金市長,你說真的?”
金澤滔心里暗道,誰說王院長不通世故,他也知道妻子升遷是件大好事,連忙道:“地委常委會剛剛通過,真得不能再真。”
王培昌連聲道謝:“太好了,太好了。”
金澤滔也被王培昌的熱情感染,說:“王院長,飛燕市長能上一臺階是好事,但從此,你們兩口子分居兩地,工作生活就有諸多不便。”
王培昌哈哈大笑:“什么不便,方便得很,飛燕去浜海上班,我就將家搬到醫院,你不知道,飛燕在家的時候,是堅決禁止我接觸醫學,現在總算解放了,你說我能不開心嗎?”
金澤滔愣了一下,連忙低頭撥打丁萬鈞的電話,傳言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王副院長總歸是書生意氣,老婆不在身邊,他不憂反喜,出人意表。
只是撥了幾下,都沒有接通,卻見手里的傳呼機嘟嘟響了起來,打開一看,只見在上面一行字:“速來B超室。”
金澤滔嚇了一跳,站起來就跑,跑到門口,轉身拉過王培昌說:“一起過去看看,小悅不知出什么事,人還在B超室。”
等金澤滔趕到B超室門口,卻見何母還在門口張望,見到金澤滔,樂得合不攏嘴巴,只是霍霍地發笑。
金澤滔看到岳母這副模樣,早把吊在半空的心放回肚子,說:“媽,你還真是嚇死人了,小悅呢?”
何母依然霍霍地笑,金澤滔將頭往里一探,只見里面一個肥胖的瞪眼喝道:“喂,喂,說你呢,賊頭賊腦地在門口張望什么?沒看到門口寫著什么字嗎?你是文盲還是眼盲?咋那么沒素質!”
金澤滔一抬頭,卻見門口貼著一張紙:“嚴禁男性張望入內!”
金澤滔眼尖,看到里面有男性醫生正在看屏幕,嚷嚷道:“里面那醫生難道不是男性?他怎么就能入內?”
胖勃然大怒:“那是醫生,能跟你一樣嗎?醫生不準入內,難道讓你來檢查啊?出去,出去!”
金澤滔惱道:“那你寫得也要嚴謹一點,醫學應該是最嚴謹,最科學的一門學科,如果寫張便條都馬馬虎虎,我就有理由懷疑你們的B超診斷,是否也象這張便條所表達意思一樣的模棱兩可。”
王培昌直接推門進去,那胖見到王副院長,嚇了一跳,金澤滔大咧咧地跟著王副院長進來,此時,何母才結結巴巴道:“小滔,醫生說,何悅懷了雙胞胎。”
金澤滔剛邁進的腳步象是凝固了一樣,剛抬起的腿還懸停在空中,腦子里就一個念頭,雙胞胎?難怪何悅的肚子堪比河馬,原來真是肚里有貨。
難怪何悅經常說肚子里的孩子長了三頭六臂,原來不是她妄言,而真是長了三頭六臂。
難怪何悅的妊娠反應比常人都強烈,原來她懷著人家兩倍的孩子。
金澤滔驀地轉身,竄出B超室大門,一時間,他竟不知如何消化這個驚天動地的喜訊,他想吶喊,想歌唱,想大笑,可他最后嘴里只是無意識地發著咯咯的響聲。
金澤滔的舉止甚至比剛才的何母還不如,何母只是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還能安靜地呆在門口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