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牛兵依舊是下鄉四處走走,只要沒有會議什么的,他都下鄉去了,只不過,他關注計劃生育工作關注的更多了一些。
而越是關注,卻是越是感覺著觸目驚心,他也才發現,這之前他壓根就沒有怎么關注的計生部門,卻是一個他壓根就想不到的一個肥缺,無論是他當派出所所長也好,還是監察室主任也好,哪怕就是他現在這個紀委書記,都無法和人口與計劃生育委員會這么一個職位相提并論,和計生委比起來,他們這紀委,那可真是窮衙門了。
計劃生育工作,和那位年輕農民講的,有著很大的出入,不過,卻并不矛盾,只不過,那位年輕農民算是有著一些關系的人,因此,其他人遇到的一些問題,在他們那里也就不存在了,他們看到的,是事情的另外一面。
在古津的農村,超生根本不是問題,哪家想超生,這家人就會悄悄塞500元左右的紅包給村支書、村主任或者村計生專干。幾個村干部得了好處,對其違法超生不聞不問,甚至幫忙撒謊逃避普查和上級追查。而孩子一旦生下來,這家人還得拜托村干部找鄉計生部門的人談“罰款”數額,這時,村干部就做起了順水人情。而那位年輕農民,因為是村長老婆的親侄兒,自然,是無需去送禮什么的了。
按照國家的政策規定,對超生者要征收社會撫養費農村居民按當地人均年純收入的2~6倍征收!實際收入超過當地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按其實際收入的2~6倍征收,根據縣里的數據,古津縣農民人均純收入是一千七百五十元,也就是說,超生一個孩子至少要繳三千五百元,如果按照六倍上繳,那么則是一萬零伍佰元,一般家庭根本承受不起,更何況如果收入超過當地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則是要按照實際收入的26倍收取:有幾個人愿意按照這個標準上繳啊,即使有錢誰不想盡量少繳?
于是,便找熟人牽線搭橋,約請鄉計生辦主任“勾兌勾兌”。計生辦主任飯一吃,好處一得,就表態了:按照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賬上該收的錢一分不少,但是,你實際可以交一千元兩千元,還有的更少,只要關系到位了,就給你出生證明單上蓋章,你就能去派出所上戶口。欠的賬雖然存在,但計生辦不會在全鄉未繳清社會撫養費的名單上記你,只要計生辦領導不換,計生辦就不會再去你家追討。說是賬掛著,實際上關系熟了,工作移交時就將其從未繳清人員的花名冊中抹掉都是計生系統的,誰不給這點面子啊,再說了大多數離開的,往往都是高升了的誰沒事去找這方面的岔子啊。
不過,這還不是計生工作最大的問題計生工作最大的問題,是計生干部根本就不想搞計劃生育,他們甚至鼓勵你超生,像那青年農民的情況,純粹是因為得罪了人,才會有人去舉報,否則,壓根就不可能有人去舉報你:計生工作,最大的收入就是社會撫養費,而按照規定,從違法生育戶征收的社會撫養費按照縣計生委得40、鄉鎮得60的比例分成,古津的這些鄉鎮,基本上就沒有工業,礦產之類的,純粹的農業地區,壓根沒有稅收經濟支撐點,為了完成上級規定的稅收任務,鄉鎮基本就把征收社會撫養費當作一個重要的收入來源。一個鄉鎮兩三萬人口,一年這筆收入總計在百萬元以上,占本級財政收入的“半壁江山”。
而越是經濟落后的鄉鎮,其他收入越少,計劃生育征收的社會撫養費所所占的財政收入比重就越大。為了保證財政收入,鄉鎮計生部門領導嘴巴上雖然把計劃”生育工作喊的山響,標語貼滿了公路上能夠看到的地方,可實際上壓根就沒有采取任何的措施,甚至是故意的放水養魚。而鄉鎮按照征收社會撫養費總額的別CB的比例返還給鄉鎮計生部門作為工作經費,計生干部更是巴不得這些人超生,好給他們罰款的機會。違法生育越多,他們的社會撫養費收入越多;征收越多,他們可支配資金也就越多,因此,形成了一個奇怪現象,哪里違法生育的人口越多,哪里計生部門的獎金福利就越高,而計劃生育工作搞得好的,因為根本沒有人違法生育,他們根本收不到社會撫養費,反而,獎金福利啥都沒有。
于是,就形成了一個幾方面獲利的“良性循環”,村民想要兒子想要女兒的愿望達成了,傳宗接代不用擔憂了,計生干部私人腰包鼓了,計生部門的經費充足了、福利自然就好了,鄉鎮財政收入也大大增加了。而且,計生工作還成為了地方干部政治人的工具,在這樣落后的地方,那些有錢人超生就更加的正常了,這些人自然也不缺少資源,找點關系,罰款表示一下也就是了,可一旦得罪了,那卻是夠你受的了,不說罰的你傾家蕩產,至少也會讓你心痛。
這樣的一個狀況,顯然,計生工作并不是一個不惹人關注的工作,而是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工作,動計生工作,那等于就是動鄉鎮干部的命根子了,不過,既然已經確定了查計生工作,牛兵也沒有理由就此放棄,他有時候也是很固執的,決定了的事情,通常不會更改,即使,這工作有著相當大的難度。再說了,要查人,怎么可能沒有一些難度,尤其是,他這個紀委書記還是初來乍到,隨便查哪一個人,都肯定有著人阻擋,而且是分量相當的人的阻擋,除非他這個紀委書記知趣的只去查一些諸如村長村支書的小魚小蝦,或者阻擋的人根本阻擋不住他,否則,那阻擋肯定是和他分量相差不大的,畢竟,在國內的執政環境下,一個干部,那最少也要有著比自己分量重的人提攜,那才有可能上去一步,只不過是提攜的人和自己關系親疏有著差別罷了,但是,最少關系也是過得去的。而只要上了科級的干部,尤其是一些科級實權干部,諸如鄉鎮一二把手,那縣里肯定有著縣級領導支持。
雖然決定了自己調查的方向,牛兵卻并沒有急于行動,事情有輕重緩急,要查,也不可能每個鄉鎮每個鄉鎮的徹查,他既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精力,他只能是殺雞儆猴,當這種現象已經成了普遍現象的時候,如果挨著挨著的查,就不現實了,他必須綜合考慮影響力,以及必須考慮可操作性。
因此,牛兵繼續的在各鄉鎮轉著,不過,實際上,下鄉的時間也并不多的,年底了,各種事情都比較多,開會啊什么都很多,還經常的去市里開會,而去市里開一趟會,來回基本上就是兩天時間。而到古津不到一個月,就開了三次會,這,已經是第四次去開會了。不過,這次去開會,牛兵倒是頗為歡迎的,因為,這一次,他心愛的人兒要過來了,而這一次過來,孟若夢乃是直接到的云都,從云都到巍州,比從南春到巍州,還要近上一些,不過,最為關鍵的還不是因此,最為關鍵的是,云中燕和陳蘭他們開車回林山,云中燕給孟若夢打了一個電話,她自然是要和她們一道了。
開會是上午十點,而古津到巍州,是一百三十多公里,都是石子路,一個小時也就能夠跑二三十公里,跑個單邊,也要六個小時以上,要趕十點開會,如果當天出發,那最少要凌晨三點出發才行,即使三點出發,也不保險,誰也不敢保證六個多小時的行程不出一點意外,因此,提前一天出發,是無法避免的事情,頭天吃過中無法,牛兵就坐車出發了,路上又運氣不怎么好,遇到有車出了車禍,堵了近兩個小時,差不多晚上九點,才到了市里。
“陳師傅,你回去了吧!回去照顧下老婆孩子吧!我朋友下午要過來,我坐他們的車。”第二天他直接就將司機打發回去了,司機陳師傅剛剛當了父親,孩子還沒有滿月,家里正需要人照顧的時候。至于他,反正,今天下午云中燕他們就要過來了,回去,即使司機在,他也會去坐云中燕他們的車。
“牛書記,這怎么行,您去紀委什么的,那也要用車…”陳師傅趕緊的道,雖然他很想早點回去照顧老婆孩子,可他也不敢把牛書記丟在巍州啊,即使牛書記回去的時候有車,可牛書記這去開會,去做其他事情,那也需要用車。
“呵呵,這過去就幾步路,你在這里,我也不想坐車,正想走走,熟悉熟悉下巍洲城呢。”牛兵笑著擺了擺手。
“那…”
“好了,你回去吧,你在這里,我也不會用車!”牛兵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