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智商,真是讓人捉急。不知道自己想法幼稚猶沾沾自喜倒也罷了,最可笑的是還妄圖以為其它人都和自己一樣智商偏低。
林若拙實在懶得和她計較,喬媽媽這人,職業水平也就勉強合格。至少沒和賈迎春的奶媽一樣偷小姐首飾變賣做賭資。要說她有多好,一點也談不上。愛打小報告(主動投誠黃氏),小心眼多(排擠大丫鬟),最可怕的是能力低也就罷了,還愛亂出注意影響她(送衣料的提議)。這要換成個真嬰兒給她奶大、養大,不長成悲劇簡直都不可能。
至于本質工作沒有差錯,廢話!那是應該的!要知道,喬媽媽是拿月錢的,金額還很不少。拿一份工資,做合格一份工作,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么?什么時候做好本職工作也成了該感恩戴德的了?賈迎春的乳母那是奇葩,賈府家風那也是奇葩,咱不能和奇葩比,咱們都是正常人。
林若拙道:“小福去太太院里打聽打聽,若是太太給老太太送了東西過去,再來回我。”
這次出去又不是她一個人收到了禮。禮單上寫的清清楚楚,幾匹衣料是給黃氏的,筆墨是給林若謹的。黃氏都沒去老太太那兒獻殷勤,她去干什么?打繼母的臉嗎?
喬媽媽臉一僵,強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你哪里是考慮不周,你是想的太多了。林若拙心里翻了個白眼。人笨一點不要緊,要緊的是得有自知之明,像她吧,就從來不去挑戰那些自己智商駕馭不了的事情,比如宅斗。
喬媽媽訕訕退下。在院里枯站了一會兒,見夏衣出來了,不陰不陽的上前道:“哎呦,夏衣姑娘大喜,如今可是掌著姑娘的錢袋子呢。”
夏衣停住腳,認真道:“媽媽這話說的我不明白。我不過是個替姑娘拿鑰匙的人罷了,這屋里但凡有什么進項,姑娘都是親手記了帳的。我拿著鑰匙,只是個看管人,唯有更小心才對,何來大喜?媽媽如此說,我倒要和你分辨分辨。”
喬媽媽撇撇嘴:“姑娘好伶俐的牙口,我哪兒敢和你分辨呀!你現是姑娘心肝上的人,我算什么,敢排揎你?瞧瞧,我不過恭喜你一句,你倒是回我一大車,還要分辨。分辨什么?難不成在這院里我連句話都說不得了?”
這世上總有這么些人,道理上吵不過你就拼命喊大聲,哪怕胡攪蠻纏一通也要將水攪渾,若是再來幾個歪樓的,不明所以湊熱鬧的,聲勢就上去了。
夏衣見她一臉存心找茬的模樣,冷笑兩聲,不和她胡纏,轉身回了自己房里。喬媽媽見狀以為她是怕了,越發得意。就是嘛,一個黃毛丫頭,不過在太太面前得幾分臉而已,哪能和她這個一手奶大姑娘的人比。心中底氣十足,乘勝追擊:“怎么?理虧了回身就走?真是好大的脾氣。姑娘尚且不曾撂我的臉子,你一個伺候人的丫頭氣性倒大,什么東西!呸!”
喬媽媽雖然是在三品大元府邸當差,然而她從小的生活環境卻是下人聚集的后街雜巷。少女時代也沒被選上主子身邊伺候,受到的教育有限。直至她生了孩子,秦氏過世,二房混亂,這才得了機會討得一門優差。故而她雖然是家生子,教養和素質上卻有很大的缺陷。今日本是妒忌心發作排揎幾句,可當她發現沒人敢來打對臺時,心底的小心思就冒了出來。想著索性一舉發威,叫六姑娘知曉她的本事,往后該倚重的人只有她一個才是。
于是,牢騷就開始往過往上帶:什么‘當初要不是我,姑娘餓了都沒人知曉’,什么‘其它姑娘都有親娘,獨六姑娘沒有’,什么‘老爺瞧不上,太太不是親生的,除了奶大的奶娘,還能指望誰?’一聲比一聲高。
林若拙坐在屋里嘆了口氣。她不想宅斗,可她忘了,她已經生活在后宅,怎能真正避開糾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種豬一樣的隊友,是不能再要了。更何況…
她冷笑一聲,喬媽媽此舉真是為她著想?將自己的小心思放在對主子的忠心之上無可厚非,她是現代人,不講究忠仆那一套。可若想踩著她往上爬,對不起,不能夠!
抽出一張紙,拿過毛筆,開始很久沒有做過的速記工作。喬媽媽的說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
尼瑪,欺負咱宅斗外行是吧?哼!咱經驗沒有筆頭子有!笨人笨辦法,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不要看不起文化人,白紙黑字,爛筆頭記下的罪證,能壓的你一輩子翻不了身!
哭訴了一會兒,見屋里沒聲沒響。喬媽媽以為姑娘在忍氣吞聲,不敢得罪她。越發來勁,什么委屈都說了出來,什么不滿都罵了出來。
人,有一個慣性。一旦說的暢快,進入佳境。很多話不過大腦,只為發泄心中的憤恨,就這樣噴了出來。這些話,在當事人清醒時,是絕對不敢說的,可一旦飚罵飚到高/潮,哪里還管合理不合理,先H了再說。
喬媽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著林若拙小時候她怎樣盡心盡力。例舉了很多實例。什么‘香櫞那個時候不盡心,只有我顧著姑娘’。
咦,這個香櫞她記得,好像是因為牽扯到泄露林若菡身世內幕被送走的。哦!喬媽媽,你果然給力。已經將自己驅除融雪院了,加油加油!
林若拙奮筆疾書,稍稍在某些地方改動一二關鍵字,比如,將‘我聽到…’改成‘我知道…’。
喬媽媽回憶完了過往,開始怒罵今朝。第一個被批斗對象就是夏衣。
“下作的小娼/婦!偷漢子的娘生的崽!”
說的好!林若拙眼睛都綠了。喬媽媽,你真是太給力、太上進了!你不但已經將自己驅離了融雪院,現在,連林府后宅都要驅離了!沒有哪個當家當家主母能容忍這些臟話被未婚姑娘學會。喬媽媽,沒想到你志向這么高遠,居然目標直指荒涼農莊!
院里聚集了一群小丫頭看戲。夏衣憤恨的想沖出去,被小喜死死拉住:“姐姐,你不能去,你去鬧了,反是合了她的心意。”
夏衣紅著眼睛:“你不為我自己。你且看看,姑娘一個人待在屋里,被她嚇的連房門都鎖上了。姑娘才六歲,萬一被嚇出個好歹來,這一院子的人都是個死!”
小喜一聽也嚇壞了:“這可怎么辦?”
“這還用說,當然是去攔住她。”夏衣掙脫了小喜,三步兩步沖出房門,厲聲道:“媽媽且住住吧。姑娘還在屋里呢,你就這么不管不顧的大吵大鬧,若是驚著了姑娘,你有幾個腦袋給老太太、太太交待!”
喬媽媽冷笑一聲:“姑娘?姑娘還不是被攛掇著只聽你的話!有了新人忘舊人。”
“你少渾說!”小喜沖出來欲幫夏衣,夏衣一把堵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冷聲道:“媽媽,我縱有一萬個不是,你說我便好。只不該堵在姑娘門外生事。你是積年的老人,怎么連這點道理都忘了。”
林若拙在房間長嘆一聲。夏衣果然有大將之風。可惜是黃氏收服的人,黃氏幫她找到并葬了親娘。她但凡有良心這輩子都得死心塌地。沒良心,旁人也不敢用。
不過,不能讓她這么息事寧人下去。夏衣當六姑娘是六歲的女娃替其分憂,她可不是真的只有六歲。一個老媽子都擺不平,枉活兩世。
桌上的紙一折,揣進懷中。林若拙‘砰’的一聲推開房門。
院中眾人齊齊一驚,就見一個小小人影炮彈一樣沖了出來,飛一樣的速度沖出了院門。
夏衣第一個回過神,驚呼:“那是姑娘!天哪!快去追!”話音未落,已經追人影而去。
眾人這才回過神,慌慌張張跟著追出去,一時間你擠著我了,他撞著你了,哪里還有個整齊的樣子,一隊人馬沖的七零八落。
林若拙平時就很注意鍛煉身體,每天鍛煉跑步(在院子里撒歡),這種時刻,堅持訓練的優勢終于體現了出來。夏衣雖是十幾歲的大丫鬟,卻一來被她率先跑出失了先機,二來林若拙轉撿花草叢、假山石這樣的崎嶇之道。她人小,竄上跳下快的很。夏衣個子高,重心高。又沒有專門訓練,一時間竟難以追上。后面那群人就更別提了。
林若拙的目的地很明確。黃氏的院子。從融雪院到黃氏處,要穿越大半個花園。這么壯觀的隊伍,沒多久,幾乎所有林家女眷都知道了。
臨近黃氏住處,林若拙抓兩把自己的頭發,扯亂。往臉上摸了兩手泥灰,驚恐的叫著“母親我害怕!”飛奔進院門。
守門的丫鬟唬了一跳,趕緊攔住:“六姑娘,這是怎么了?”
“好可怕!好可怕!”林若拙大聲的在院里驚叫,尖銳的童音穿刺入云霄。
“怎么回事?”門簾呼啦一響,黃氏沖出來,身邊最近的是盧媽媽。
“母親——!”林若拙凄慘的尖叫一聲,“女兒好害怕!”
黃氏不悅的道:“好端端的,怕什么!你看看你這是什么樣子!”
林若拙驚恐的道:“母親你不知道,喬媽媽她好可怕!她好兇好兇,說了好多話,我聽不懂,好嚇人。我知道我笨,不過,我都記下來了。”說著,她忙忙從懷里掏出紙張,尖聲尖氣的開念:“我怕什么,你一個偷漢子娘生的崽子,下作的小娼婦,也來打我的臉!”
夏衣剛好跑到門外,這句清晰的童音傳入耳中,她全身一震,腳下軟綿,慢慢走進院子,跪了下來。
林若拙繼續清脆的念:“…姑娘又怎么樣,若不是我,活不活的下來還不定呢。二老爺就沒正眼瞧過她,太太也不聞不問。她能指著誰?還不得是我們這些人!”念到這里,林若拙歪著頭,似不明白的問黃氏:“母親,為什么喬媽媽說,爹不正眼看我,您不聞不問,我只能指望下人?”
融雪院的人此時已經大部分趕來,正好聽見她的發問。心下一涼,知道這回事情鬧大發了,齊齊跪下。
黃氏氣的渾身發抖,大喝:“住口!”胸脯劇烈的起伏片刻,道:“那紙別念了,過來給我看。”
“別呀!二嫂。”一聲甜脆的嬌呼,三太太童氏搖搖擺擺的帶著一眾下人走了過來:“這么重要的東西,二嫂可別手抖撕壞了。依我看,這事得去老太太那里說道說道。咱們林家,竟出了得依靠下人才能過活的主子。這可是聞所未聞。這事不好好分說分說,我林家家風何在?”
黃氏定定的看了她兩眼,再看林若拙,最后視線投向夏衣,夏衣抬頭,眼神對她對接,微微做了個口型。黃氏轉過眼,停頓片刻,緩緩道:“也好。本來我的意思是二房的事就在二房了。既然弟妹不放心,一定要去老太太那兒處理,那就去吧。”
整整衣服,喚林若拙:“你跟我來。”領頭向榮瑞堂走去。
盧媽媽立時下令:“將融雪院的下人都押上,喬媽媽、夏衣、小喜、小福…”一個個點名,“全都送去榮瑞堂外頭,跪等老太太發落。”
“弟妹,你不走么?”黃氏走兩步,見童氏站在原地不動,停下詢問。
童氏冷哼一聲:“走,怎么不走。”撇撇嘴,抬腳跟上。
浩浩蕩蕩一大群人,向榮瑞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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