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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嬸

  林若拙知道,渣爹其實就是這么一個傻蛋。

  拿標準繼承人大伯父來比較吧。外放多年,輾轉各地積攢資歷的大伯父,無論是吳越的輕儂細語,還是燕趙的英姿煞爽,亦或海域的異國風情,大伯吃過的各色美女,只怕渣爹連見都沒見過。可外頭人說起這兄弟倆來,能力才學什么的且不談,單人品一項,大伯就將渣爹甩出十條街。

  為什么呢?

  簡單啊!大房只有一個姨娘,二房有三個。渣爹,你不好色誰好色?

  至于大房有一個庶子,二房卻一個庶子都沒有的事情。咳咳!那是送子娘娘的安排,大房有這個運氣,二房運氣不好而已。總之!林二渣你就是好色有沒有?不解釋。

  渣爹,有沒有想吐血的感覺?這就是命啊,誰讓您是傻蛋呢?瞧瞧,您不過是年輕時風流了一點,在青樓遇見個美人。哪個青年才俊沒遇過這一出啊。偏您老人家弄到外室上門,發妻難產的地步。人家呢?那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要多瀟灑有多瀟灑。渣爹,有沒有再吐一口血感覺?

  祖母大人偏愛小兒子,祖父大人為什么不嚴加管教,任憑渣爹混的前途無亮?很簡單,祖父大人看透了渣爹傻蛋的本質啊,親!這樣的兒子入主家族第一決策階層,那就是個無差別攻擊的大殺器有沒有!

  所以說,林若菡、林若蕪同學,身為傻蛋親爹的閨女,前途一片黑暗,你們還斗個什么?沒看見連最該宅斗的黃氏都偃旗息鼓,轉戰場了嗎?眼光要放長遠一點啊,親!

  二房三房姐妹間的斗氣,那就更可笑了。只要三叔考中進士,憑著林家的地位,混個實權外放絕沒有問題。三房三姐妹的婚事,她可以打包票的說,絕對比二房兩個庶女要高出一籌。所以說姐妹們,你們這是該自信的不自信,有憂患的偏偏傻大膽啊!

  唉!她真是太寂寞了。她想她可以理解獨孤求敗。

  “妹妹,若拙!”林若謹用手掌拼命在她眼前晃,這是怎么的?剛說上兩句話,怎么又犯那呆傻病了?

  “唉——”林若拙被他叫回神,看清現實,長長的嘆了口氣。

  “若拙,你嘆什么氣?”由于三叔松了口,林若謹還是有點小小興奮的。不明白妹子為什么反倒長吁短嘆。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寂寞——”林若拙如唱戲一般發出一疊三嘆的感慨。夸張的語氣將林若謹嚇了一跳。

  “好妹妹,都是我往日混,沒心沒肺的過日子,卻不知你的艱難…”他結結巴巴的說著,愧疚之情溢于言表,頓了頓,又斬釘截鐵的道:“你放心,日后我定不叫你受委屈,不必這般裝傻過日子。”

  這是什么神展開?她裝傻?啊,不對!先說明白,她什么時候傻了?她分明是小一輩中最聰明的好不好!

  還沒等慢一拍的林若拙反應過來,林若謹就帶著滿滿的腦補,以大孩童特有的心急,呼呼啦啦跑了出去。

  算了!林若拙搖搖頭,由他去吧,效果到了就行,方法有偏差,不要計較。

  過了兩天,榮瑞堂忽傳來喜訊,林老太爺升了參知政事,正三品的官職。林老太太的三品誥命也由圣旨送到了家中。一時間,人人喜氣洋洋。

  林若拙只怔了片刻,便不再心起波瀾。

  神奇夢境這一項,從兩歲開始,有時一年做一次,有時又兩三月一次。頻率不定,大小事概率不定。比如這回的祖父升官,又比如上回夢到黃氏新添了一批小丫鬟。準確度倒是沒得說,到目前為止樣樣都應驗了。

  可這又怎么樣呢?一來,她不能控制夢境,想預知什么就預知什么,只能被動被告知。二來,夢境預知的事都是大勢所趨,她改變不了的。比如祖父升官,比如新添丫鬟。她不打算利用夢境,也不會說出去。先知,本就該閉緊嘴巴。特洛伊的女預言家卡珊德拉,每一項預言都精準靈驗,然而神靈賜予她這項能力時,唯一的條件就是:沒有人會相信。

  還有古希臘神話中的俄狄浦斯,從整個故事來看,反倒是預言成就了他的不幸。如果送一開始就沒人將預言當回事,悲劇也不會發生。

  預知未來,這本身就是時間空間中的一種BUG,誰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修正。林若拙從來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有得到就有付出。得知自己這一世大富大貴、身體健康,她本是驚恐的。當好事一連串砸在身上時,往往預示著未來也會壞事一連串的繼續砸過來。不過當她知道自己生母亡故、渣爹不疼、家族重男輕女后,老實說,她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有糟糕的地方就好,符合天道平衡一說。

  所以,這么個預言之夢。她也就當小電影看看。應驗了,圖個樂,僅此而已。

  林家上下將這場喜事看的很重。祖父的這一升遷自是牽扯到朝堂格局,關于這方面,據林若謹友情提供的的消息,祖父大人似乎和三叔詳細討論過,祖母那邊估計也知曉一二(渣爹,你徹底完了!)。女眷們要操心的,不過是親戚朋友間的祝賀與答謝。

  二房三房的姐妹都很高興。祖父升了三品,她們的地位也會有相應提高。無論是現在的女眷間應酬,還是將來的說親,都能夠上一個層次。下人們也高興,水漲船高,最直接的實惠就是人人多發了一個月月錢。

  榮瑞堂的桌上擺了厚厚一疊帖子、禮單。這些看似薄薄的紙張,背后都承載著或一官員,或一方勢力,或一則態度試探。林老太太不厭其煩的細細給黃氏講解,哪家要重點回復,哪家只需泛泛而對,哪家的回貼口吻又要再三斟酌。

  黃氏在這一點上,顯然比家世略遜一籌,又是庶女出身的童氏要妥當許多。只半日,就將林老太太的意思領會完全。當日下午草擬了回帖,備好禮單,給老太太過目。林老太太又修改了幾處,才放出去重新撰寫,交由管家送出。

  升遷之喜,免不了要慶賀。林家不欲張揚,只定下擺兩天的酒,朝中大人們一天,親戚們一天。

  這是林若拙過來六年,林府第一次主場舉辦請眾多朝臣的酒宴。她們這群林家姐妹,到時都要拉出去亮相。一言一行,衣著打扮,半分都不能出錯。否則,丟的是整個林氏家族的臉。黃氏忙宴會準備就已是暈頭轉向,連親身兒子都暫且顧不上,只能丟給奶媽照應。實在沒時間再操心女兒們,便回明了林老太太,讓童氏負責女孩子們的加強培訓。

  童氏當著林老太太的面佯作歡喜應了下來。回到三房就心下不快,對著奶娘朱媽媽埋怨:“老太太的心眼,簡直偏的沒邊了。好事從來輪不到,麻煩事眼都不眨的就往我這邊丟。”操辦宴請,既能和各家掌家太太打交道,面上光鮮。又能在采辦一應物什上撈到油水,內里穩賺。這種好事老太太就只想著二房,半點不肯分給三房。還不是就因為三老爺不是她親生的!

  “哎呦我的好太太,您小聲點!”朱媽媽連連比劃,朝外頭看了看,悄悄給小丫鬟無聲一句‘請三老爺’。復回屋里勸道:“太太小心點,外頭還有人呢,傳出去就糟了。”

  “我怕什么?”童氏擦擦眼睛,聲音委屈起來:“這話放哪兒說我都不理虧!我日日去上房陪著笑臉討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憑什么一樣的兒媳就得受兩樣的對待。若是大嫂,那是宗婦,我沒話說。她算什么?一個七品官的繼室,正經連個誥命都沒有,憑什么處處壓在我頭上?就是先頭二嫂,對我也是客客氣氣,她一個被退婚的老女,成日里高人一等的看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朱媽媽嘆了口氣:“太太,三老爺是庶出。”

  “庶出怎么了?”童氏劈口反駁,“老爺是兒子,書讀得好,連老太爺都說明年春闈是必中的。到時金殿排名,授了官職,正經的科舉出身。哪里比不過二老爺那個混的?”

  朱媽媽苦笑:“太太,三老爺現在還沒中呢。您就這么咋咋呼呼的喊出來,得罪了文曲星,將老爺的高中再推后可怎么辦?”

  童氏一驚,心下忐忑。轉念繼續恨黃氏:“偏她搶先開口,巧舌如簧。將姑娘們都推給我。到時只要出一個岔子,立時就是我的不是。真真狠心腸。”

  朱媽媽不明白,童氏為什么總將事情往最糟糕的一面去想。安慰道:“姑娘們都是日日在老太太身前過目的,通身大家閨秀的范兒,怎會出岔子。”

  童氏道:“你忘了六丫頭了?那是個傻的,怕一見大場面驚住了,保不準就要出丑。二嫂定是也知曉,打的算盤讓我背黑鍋。”

  “不會吧。”朱媽媽對林若拙的印象停留在話少、安靜、反應慢上:“平日見著還不錯。”

  “哎呦!你是不知道,那丫頭不開口則罷,一開口能氣死人。宴請那天,定是要鬧笑話的。”童氏對前景一片悲觀。

  朱媽媽再三勸解。外面小丫鬟喚道:“老爺回來了。”

  就見門簾一掀,身材頎長的林海嶼走了進來。大約是生母容貌的原因,林家二代三兄弟中,他的長相最為俊逸。

  童氏一見那張清逸俊雅的臉,心頭一暖,陣陣委屈,竟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好啦,好啦。這是怎么了。”林海嶼拍拍她的肩膀,取出自己的帕子遞過:“這么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哭,叫誠哥兒見了笑話你。”

  “我才不怕,我是她母親,他敢笑話我?”童氏賭氣拽下帕子,扭過臉。

  朱媽媽躡手躡腳的退出去,舒了一大口氣。阿彌陀佛,三老爺來了就好,只消老爺幾句話,保管太太氣全消。比她們說爛了舌頭還管用。

  “做母親得有做母親的樣子。”林海嶼笑道,“再過幾年,若靜都要說親了。他日女婿上門,你還這么孩子似的哭哭啼啼不成?”

  童氏剛止住的淚被他這話一說,又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你還知道若靜要說親啊!我們如今這樣子,沒地位沒恒產,能說上什么好人家?偏老太太又偏心,我的若靜好命苦啊!”

  等她哭了一會兒,林海嶼冷不丁的道:“有個詞叫‘言靈’,意思是喪氣話不能說,說多了神佛當確有其事,就真個兒應驗了。你時時叫著若靜命苦,神佛常常聽見,心一惱,將那好命給劃了去,換上苦命。這可怎么辦?”

  “啊?”童氏頓時啞口無言,片刻,強辯道:“你哄我。”

  林海嶼斯條慢理的給自己倒了杯茶,道:“世間裝神弄鬼的人多,倒將那真神佛的名聲給敗壞了。可若世間沒天理,又哪能天道平衡。需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在衡陽書院的時候,聽過一件奇聞,有戶人家娶了個媳婦,人勤快,也孝順。唯一不好的就是碎嘴,愛抱怨…”他講了一個女子信口抱怨,被鄰居聽見當做真有其事,又輾轉流傳,幾經波折,最后害的女子的女兒所嫁非人的故事。情節曲折,跌宕起伏,聽的童氏意猶未盡。殷勤的給他倒水:“后來呢?”

  “…后來那和尚便道,施主是犯了口舌業,日日抱怨,終將自己和女兒的福氣都抱怨沒了。勸世人引以為戒,事有兩面,多往好處想,不可只盯著那缺憾處鉆牛角尖。”林海嶼將故事講完,道:“所以啊,我勸你少抱怨。這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家若靜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的姑娘。以后的日子好著呢。”

  “是是是!”童氏連聲改口,“是我渾說,佛祖莫聽。我家若靜的命好著呢!”聽了這么長一個有趣的故事,她的心情也變的好了許多,說起白天的時就沒那么多憤憤:“…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

  林海嶼失笑:“你呀!還在鉆牛角尖。我不是老太太生的,老太太自有親生子,這能一樣嗎?你捫心自問,若是董氏再生一女,你能和若靜她們三個一樣看待?”

  董姨娘就是三房唯一子嗣林若誠的生母。童氏一聽這話,不吭聲了。半晌,嘴硬道:“誰說我不能…”

  林海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話說不下去,被那張俊臉盯的面色一紅,不由氣惱:“你又捉弄我。”

  若是將她這句埋怨當真,那真是不識情趣了。林海嶼顯然是一個很識情趣的男人,湊近她身邊,握住童氏的纖纖柔荑,細細摩挲,低聲說著夫妻間的私語。

  一室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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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這章晚了,不過分量足,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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