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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兩河輪戰(九)

  鼓勵。

  從宋州發來的五千石軍糧剛剛抵達絳州梁王駐蹕,位于上黨平原的賀德倫和侯言也向梁王發來了軍報。賀德倫和侯言在軍報里稱,當面的盧龍軍已經增兵至上萬人,并非起初的三四千人,同時,軍報中還信誓旦旦的說,六月初七,當面的盧龍軍又加入了一支新到的援軍,目前總兵力已經超過了一萬兩千人,且騎兵數量達到了三千。

  賀德倫和侯言說,面對如此眾多的盧龍騎兵,他們實在無力抽身西顧,否則澤州將有丟失的危險。而一旦澤州有失,盧龍軍和河東軍便可從太行山涌出,直下河南,洛陽和汴州都將直面盧龍騎兵的威脅,到時候他們就會成為宣武的罪人。

  兩人還說,因為盧龍騎兵的威脅,再加上盧龍軍“器利”,上東山的前后兩處軍寨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防守,最終還是丟失了,目前高平已在盧龍軍兵鋒之下,形勢危急。

  為此,賀德倫和侯言不僅不能抽兵西顧,而且還要向梁王請援,希望梁王能夠調一支騎兵,哪怕只有數百騎也好,用以增援高平,對抗盧龍騎兵。他們說,如果沒有騎兵增援,至不濟也要再向澤州加派些軍力,用以固守澤州各處要地。

  好吧,梁王從二人的軍報中算是看明白了,賀德倫和侯言手掌數萬勁旅,卻在澤州吃癟,連上東山這座相當關鍵的軍寨都給弄丟了。但是梁王也不好責怪他們,宣武軍中確實缺馬,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另外,這兩個人一直是宣武軍中的重將。衛護的又是緊要所在,一旦責罰,很容易出事。

  梁王于是去了封信,好言安撫二人,讓他們好生守衛澤州,保證洛陽和汴州的安全。不過梁王也沒說派兵增援,他認為這是二人不愿調兵的措辭和借口。數萬人打不過數千人。梁王已經夠窩火了,怎么可能還給他們派兵?至于盧龍軍的兵力問題,梁王是決然不信的,什么已經“會集上萬人”?什么某日又調來增援?盧龍軍有多少人,梁王自己心里有數,盧龍軍在相衛那邊需要鎮守。在緇青那邊還擺了小兩萬人,怎么可能還有余力派出萬人到上黨?

  梁王確實沒有冤枉賀德倫和侯言,不過他的懷疑也不全對,六月初七那天,確實有一支盧龍軍進入了上黨行營的作戰序列,但不是增援,而是輪調。原屬營州軍的一個槍兵營和一個刀盾營被調回了衛州。頂替他們的是從媯州軍中抽調的一個槍兵營和一個刀盾營。

  下個月,莫州軍的弓箭營和騎兵營也會被調回相州,范陽大營內已經開始進行動員,屆時,隸屬定州軍的兩個營將會被調至上黨,參加對宣武軍的輪戰。

  不僅是上黨地區,緇青方面的盧龍軍也開始了第二輪調兵,一支騎兵部隊從遙遠的白狼山外進入榆關。穿過平州、幽州和滄州,在棣州登上大船,然后渡過黃河,向位于博昌的緇青行營報到。

  緇青的濟水地區是盧龍軍事參謀總署兩河輪戰方略中的另一極,位于濟水之畔的博昌,也同樣建立了博昌行營。緇青背靠大河,大河對面就是盧龍所轄的棣州。因此,糧秣輜重的運輸和兵力補給要容易得多,加上盧龍軍在此作戰已有經年,和平盧軍的配合也相當融洽。故此博昌行營的規模要比上黨行營大得多,規格也高得多。

  博昌行營負責的作戰方向就是緇青,主要作戰目的就是一個:保持盧龍軍在緇青的存在,輔助平盧軍對抗宣武,牽制宣武軍位于河南東部的主要軍力。實際上軍事參謀總署的兩河輪戰方略,其制定依據就來源于緇青地區這一年來的作戰經驗,而博昌行營的組建時間雖然與上黨行營相同,都是今年四月,但其存在卻早已有之。當上黨行營開始第二波次輪換時,博昌行營統轄的軍士已經輪換到了第三波次了。

  因為盧龍軍于天復三年在緇青地區戰略目的圓滿達成,原定州軍、魏州軍和懷約聯軍歩廂將近兩萬人的規模已經顯得略微有些臃腫,長期負擔如此規模的境外作戰兵團,對于盧龍軍后勤司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鑒于此,從天復三年冬天開始,盧龍軍便逐步縮減了緇青地區的駐軍規模,并適當給予軍士輪休。

  到天祐元年六月,派駐緇青各地的盧龍駐軍已經銳減到了一萬兩千余人,而原來的各軍編制,也幾乎已經完全打亂,在博昌行營的軍隊序列中,既有滄州軍這樣的主力營頭,也有魏州軍、懷約聯軍歩廂這樣的次等營頭,更有來自定州軍、媯州軍、幽州軍這樣的新兵營。

  如今,就連盧龍軍事參謀總署軍隊編制中的新兵——趙州軍,也從白狼山外趕到了博昌,加入博昌行營的戰斗序列。

  任遂安今年十七歲,是趙州軍左廂的一名普通士卒,趙州軍是盧龍軍中唯一一支全建制騎兵軍,于天祐元年正月底正式成軍,如今已經在關外訓練了五個月,具備了初步的騎兵作戰能力。任遂安所在的左廂騎兵二營,也被都指揮使趙霸迫不及待的發到了博昌,用以檢驗這五個月的訓練成果。

  當渡船過了大河之后,任遂安一下船便感到身體不適,這也是河北士卒的通病——暈船。博昌行營在渡口專門有一個軍營,除了存放運輸過河的輜重糧秣外,也用來接納剛剛過河的新軍。對于暈船的癥狀,盧龍軍后勤司已經有了非常成熟的應對流程。

  原地歇息了片刻,肚子里該吐出來的污穢都吐完了,仍然暈頭轉向的任遂安在軍官的呵斥下,被趕到一處空地集中,他們這一都人集合完畢,便立刻開進旁邊的軍營之中。一入軍營,便見到一排排搭建好的軍帳,任遂安強撐著身子抵達軍帳之內,和同伙弟兄們東倒西歪的躺在了干草墊上。

  大約小半個時辰后,一隊身著黑衣的醫護來到帷帳前,一人伺候一個,將倒在地上的軍士攙起,往他們嘴里灌湯。任遂安喝了幾口,也說不清這湯到底是什么東西熬制而成,總之有些辛辣,又微微帶些回甜,喝下去后感覺舒服多了。

  過河之前,便有水軍弟兄告知他們,戰馬有專人負責照料,因此,任遂安他們也不著急,便在軍帳之內休息。暈船厲害的,則就此沉沉睡去,癥狀輕微者,則小聲交談。

  任遂安的暈眩感很強,所以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被自家伙長喚醒,然后跟著大伙兒出了軍帳。此刻天色已經黃昏,晚風習習拂面,讓任遂安不覺精神一振。

  營寨外已經堆了十來個背包,這是弟兄們隨身盛放物件的行囊,背包本來都掛在馬背上,如今卻已經被送到了各伙的軍帳外。背包上繡著每個人的名字,所以大伙兒很快就認領完畢。任遂安從自家背包中搗鼓一番,將干糧包取出來,又拿出一個木盂,在帳外略等片刻,從不斷逡巡而過的后勤兵抬過來的木桶中盛了一盂熱湯,然后蹲在帳外開始用飯。

  干糧包中有硬饃和肉干,湯里有肥大的新鮮肉片和菜蔬,任遂安將硬饃掰碎了泡到湯里,然后取出木筷開始大嚼。一邊吃湯泡的面饃,一邊啃一口肉干,就這么把肚子填了個飽。

  當夜無事,伙里的弟兄們便隨自己喜好行動,有些聚在一起說說話,有些則干脆去別的營帳串門,還有一些至今沒有恢復過來的,則倒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

  等牛角號吹起的時候,各伙軍士回歸本帳,整個營地頃刻間寂靜起來。過不多時,都頭、參軍和隊正結伴而來,挑開簾帳向內探視。伙長向幾個上官小聲稟告了一番本伙的情況,都頭、參軍和隊正便滿意的離開了。

  第二天上午,任遂安和弟兄們一起前往馬營,在營中找到了自己的戰馬,任遂安抱著馬頸好生親昵了一番,又拍了拍馬背,戰馬緊靠在任遂安身邊,不停的轉過頭來摩擦著任遂安的臉頰,讓任遂安癢得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牽著戰馬來到一處水塘邊,塘里的水引自大河,非常干凈,任遂安和弟兄們一道給馬擦洗身子,將戰馬擦得黑漆透亮,這才滿意的將戰馬送回了馬營。馬廄的后勤軍卒將剁碎的干草盛放在食欄中,任遂安抓了一把在手掌里,用力捻了捻,發現碎草中摻雜了少許麥麩,甚至還有舂碎了的豆料,感覺很滿意。

  在渡口邊的軍營中休整了一天,任遂安所在的趙州軍左廂騎兵二營開始向博昌進發。渡口至博昌之間已經平整出寬闊的官道,沿著官道而行,非常順暢。官道上不時行進著快速往來的傳令兵,還有一隊隊運送輜重的車隊,他們從任遂安身邊交錯而過,讓任遂安和弟兄們逐漸感受到了一絲戰場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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