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機又向城頭投擲了半個時辰的石彈,這一輪石彈洗禮才算過去,劉重霸立刻命令士卒再次登城防守,預備著盧龍軍近身攻城。
可是,盧龍軍沒有攻城,此刻已是午時,盧龍軍退了。
工程營將包括投石機和云梯在內的大型攻城器械沿土路拉到了遠處的一片空場之中,空場離厭次城墻約一里地,中間布置了幾隊懷約聯軍騎兵,剩下的大隊軍卒撤回了營寨。此刻,營中早已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數十支炊煙升起,肉香味甚至隨風飄到了厭次城頭。
“他們早晨就吃過戰飯了吧?”宣武軍一名小校喃喃道。
“中午還吃嗎?那晚上豈不得吃第三餐?一天三餐啊…還真是有糧食。”另一名軍官苦笑。
“似乎有肉。”小校使勁吸了吸鼻子,聞著那股子肉香味艷羨不已。
“哼,也不怕撐死!”軍官惡狠狠道,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塊干餅咬了一口,然后又放回懷中。
一名押衙忍不住向劉重霸建議:“兵馬使,要不咱們也開一餐午飯?”
劉重霸不言語,咬著嘴唇在心里權衡。
另一名將頭也道:“兵馬使,若不開餐,軍心不穩啊。”
劉重霸的軍隊和其他宣武軍一樣,也是一日兩餐,中午是不怎么吃的,士卒們習慣了這種吃飯,到了午時也不會感到饑餓。但現在正是兩軍交戰之時,如果兩邊都不吃。大家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可盧龍軍現在開餐了。而且隱隱約約還似乎飄過來肉湯的香味,這就不一樣了,立馬引起城上防守的宣武軍士卒們的偷偷議論。一開始大伙兒的議論聲還小,到了后來動靜漸漸就大了起來。
劉重霸在城樓上遙望盧龍軍營寨,沉著臉道:“今日開了三餐,明日呢?天天三餐,咱們城里糧食夠么?”
幕僚書記飛快掐著指頭算了一番,道:“若是天天三餐。城中糧食只夠一月半之用。”
劉重霸陰著臉良久不語,半晌方道:“今日加一頓午餐,明日再說明日吧。”
這道軍令傳下去后,厭次城頭立刻響起一片歡呼聲。
與此同時,崔和正帶著一眾后勤司的軍官在空場上忙碌著。
“崔都虞,上午的統計戰果已經出來了。一共向城頭投擲了十二輪石彈,計一百八十枚。其中有二十三枚砸傷了城頭,三十二枚砸在城墻上,七十八枚砸進了城內,其余四十七枚落在城外沒有起到效果。”工程營指揮李輝楊向崔和稟告。
李輝楊是張老匠的親傳弟子,本名李木頭,當年屬于被馮道半騙半誘拉進白狼山的那撥工匠之一。隨著李誠中權勢的逐漸提高。李木頭等張老匠的弟子們也逐漸得到重用,在后勤處兵器裝備科里得了官職。
后勤處升格為后勤司以后,兵器裝備科也隨之升格,一部分拆分為裝備處,主管全軍后勤裝備的采購。另一部分改為兵器研發處,專門研制兵甲器械的改進。張老匠成為了兵器研發處的都虞候。李木頭則調任后勤司工程營的指揮。
當了一營主官的李木頭對自己的名字很不滿,于是找了個機會求到李誠中那里,李誠中憋了半天勁,以自己可憐的文學底蘊,好不容易給李木頭取了個李輝楊的名字,李木頭這才高高興興的走馬上任。
聽著李輝楊的稟報,崔和邊走邊啃著手上的面餅,將面餅咽了下去,然后問:“某看了,效果還可以,其中兩輪達成了大帥所說的‘跨射’,比預想的戰果要好,辛苦弟兄們了。大帥說了,戰后工程營弟兄們都有嘉獎!”
李輝楊頓時臉上喜得開了花,嘿嘿笑個不停。
崔和又問:“損失怎么樣?”
李輝楊道:“問題不大,關鍵是油脂,如果有大帥說的那種白色潤滑油就好了…或者冬天也可以,羊油冷下來,直接就可以用…另外就是牛筋的損耗比較大,備用的牛筋已經消耗了三成,還要崔都虞幫忙安排增添一些。”
崔和點點頭,看到一架投石機下面的木輪缺了一個,問:“木輪如何?”
李輝楊道:“之前還好,今日上午用下來一看,木輪的承受力還有問題,使用的太過密集和頻繁以后,容易斷裂。”
崔和問:“有什么解決辦法?”
李輝楊道:“弟兄們想了個辦法,準備立刻做一批木輪,增加軸的厚度,加大木輪的橫面,預計明日就能更換好。其實投石機還罷了,云梯的木輪尤其需要更換,云梯是要上人的,木輪的承受力恐怕不夠。”
崔和贊許道:“能解決就好,有什么需要盡管尋某,某來替你想辦法。”隨即又肅然道:“關鍵是要保證這些器械堪用,攻城時出了大岔子,大帥責罰某,某就責罰你!”
如今的崔和已經與當年的紈绔子弟截然不同,經過白狼山軍校的訓練,經過在后勤司里的歷練,崔和發揮出了他的天分,將盧龍軍的后勤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條,一步步登上了后勤司調撥處都虞候的高位軍職。
調撥處掌管后勤司輜重軍甲的調撥,說白了,那支軍隊撥付什么、撥付多少、什么時候撥付,完全由崔和的調撥處來安排,這種權力相當大,在后勤司里僅次于總管趙弘德,就算放到整個盧龍軍中,也不比一軍都指揮使來得差,是各軍主官熱烈追捧和拍馬的對象。
正因為有了崔和的升遷,加上趙原平的存在,原來在幽州堪稱豪門的趙氏才沒有衰落,右武衛大將軍趙元德才能繼續優哉游哉的過他的舒心日子。就連原霸都騎軍鎮遏使趙霸都有起復的跡象,軍事參謀總署準備充分發揮趙霸的軍事才能,在即將成立的數支新軍中給他一個合適的主官之職,據說趙霸的起復里有崔和和趙原平二人的因素在內。
上位久了,崔和已經隱然有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架勢,工程營指揮李輝楊對崔和的要求立刻凜然遵從。
崔和視察完了工程營,然后回到自己的帳內,繼續處理后勤事宜。盧龍軍作戰極其重視后勤,所以崔和手上有忙不完的事務。處理完幾件事務,有經歷遞過來一份書信,卻是正在滄州軍中效力的三級士官羅源安的私信。
羅源安是當年崔和在白狼山軍校的學官,崔和的人生歷程受羅源安影響甚深,可以說是羅源安一手促成了崔和的轉變。羅源安的字很難看,但信里透露著一股濃濃的關懷,雖說從官職上來講,崔和的成就已經遠遠超過了羅源安,但羅源安卻仍舊相當霸道的叮囑崔和要在戰陣之上如何如何保重自己的安全,看得崔和溫暖不已。
崔和很快給羅源安回了一封信,然后從自家的包裹中取一柄鑲嵌了渤海東珠的短劍,命人連信帶劍一起送到位于厭次西城外的滄州軍大營去。短劍是右武衛大將軍趙元德送給崔和防身的,但崔和拿到短劍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送給羅源安。作為這次棣州行營的后勤主官,崔和不用擔憂自己的安全,倒是很擔心羅源安,因為羅源安不是軍官,每次作戰都會前出到兩軍廝殺的一線,所以崔和很不放心。
處理完這些事情,下午對厭次的攻擊又開始了。
劉重霸所部的宣武軍再次挨了一個下午的石彈,被打得頭都抬不起來。等到盧龍軍修葺投石機的時候,他就趕忙命部下上城,等盧龍軍的投石機再次開火以后,他又連忙命令部下下城。一會兒沖到城頭上防守,一會兒又奔下城墻躲避,反反復復在城上城下間來回。這種舉動看上去很傻,但劉重霸又不敢不做,萬一盧龍軍忽然登城怎么辦?
折騰了一天,城下的懷約聯軍各營軍卒們看得津津有味,城上的劉重霸所部宣武軍則郁悶無比。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懷約聯軍后撤回營,劉重霸則重重舒了口氣,終于有工夫下城喝上一口熱湯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的時候,盧龍軍繼續將大隊人馬拉到城下。
這次攻城的主力不是投石機了,換了箭樓車。高高的箭樓車足有三丈,比厭次城頭還要高,盧龍軍工程營推著三輛箭樓車來到昨天擺放投石機的那條平整的土路上,看得城中宣武軍守卒頭皮發麻。
所謂箭樓車,其實就是箭樓,只不過這個箭樓要簡單一些,底座還安裝了大木輪,可以推動著前進。
巨大的箭樓車推動起來相當緩慢,但一個時辰之后也安放到位。等箭樓車一字排開后,數名工程營的士兵登上車頂,然后操控起車頂上的攻城弩。所謂攻城弩,實際上就是加了型號的床弩,安放在箭樓頂部,由兩名工程營士兵同時用腳踏張。弩箭粗大厚實,以硬木為底,外裹鐵箍,相當于一支細一些的短矛。
這種床弩比厭次城頭劉重霸守軍所布置的守城弩還要大,射得還要遠,當工程營士卒開始操作床弩的時候,劉重霸就已經預感到不妙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