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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
旁邊廖立瞧見劉晴從地上拾起一物,心懷好奇地湊了上前,他只覺得那件小物晶瑩光亮,在篝火的影射下閃閃發光,看著著實有些眼熟,但是呢,卻又叫不出名字來。
這種有口難言的感覺,讓他感覺頗為難受。
“是鏡子!”也不知道是否是察覺到了廖立心中那股難受勁,劉晴張口說出那個小物件的名字。
“對對對!”廖立聞言一愣,旋即連連點頭,可片刻之后,他臉上卻又露出幾許迷惑,古怪說道,“真的是鏡子么?怎么瞧著…”
“不會錯!”將那件晶瑩透亮的小物件拿在手里,劉晴在仔細端詳了一番后沉聲說道,“準確地說,這種鏡子叫做錫紙鏡!”
錫紙鏡,從工藝的角度來說與后世的鏡子已然差不了多少,鏡面的清晰度豈是銅鏡可以相提并論的?這種造價昂貴的工藝品,就算在冀京名流貴族圈中也稱得上是奢侈品,若非是大富大貴人家,那是絕對買不起這種價值千金的奢侈品的。
然而這種造價昂貴的奢侈品,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話是沒錯…”摸著下巴,廖立若有所思地說道,“怎么與末將在東公府以及大人府上瞧過的不太一樣?”
劉晴聞言眼中閃過一絲jing光,冷笑著說道,“因為它并非是一般的鏡子!你之所以瞧著別扭,覺得不同于東公府與謝府上的鏡子,原因就在于前者是平的,而這個…你來看!”
廖立聽罷湊過頭來仔細觀瞧。他這才注意到,原來那片鏡子并非是什么鏡子的碎片,而是一片完整的鏡面,更不可思議的是,它并非是像尋常鏡子那樣是平面的,而是一面呈三角狀。一面呈平面狀,原本似乎是應該緊貼在什么東西上應用的。
死死盯著那個形狀古怪的鏡子良久,劉晴喃喃說道,“果然是見識決定智慧的高低吶…”
“什么?”似乎是沒有聽清,廖立好奇地問道。
聽聞此言,劉晴如夢初醒,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之色,站起身岔開話題說道,“走。本軍師已經識破西軍的把戲了!”
廖立聞言一愣,驚喜莫名地問道,“當真?軍師當真已經識破了西軍的…唔?把戲?”說到最后,廖立不由得愣住了。
“不錯,是把戲!”仿佛是猜到了廖立心中所想,劉晴嘴角泛起幾分笑意,淡淡說道,“真是想不到吶。堂堂四鎮之一的西軍,其被稱之為詭異莫名的兵法。竟然只不過是這種仿佛江湖上騙術一流般的東西…”
在說完那句話后,劉晴心中補上了她未說完的話。
廖立倒是猜想不到劉晴此刻心中的滋味,見她口口聲聲說已經識破了西軍的把戲…好,無論是什么,反正只要能一吐這些ri子以來的郁悶之氣。廖立根本不會管那么多。
可當廖立開口詢問時,劉晴卻神秘兮兮地搖了搖頭,鄭重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再過些時候便知!”
廖立聞言不禁有些氣悶,心想這位劉軍師什么都好,但是有一點與長孫湘雨倒是異常相似,那就是非要等到某個時刻,才會將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部將,毫不體諒不知情的部將們迫切希望得知真相時的那種仿佛貓爪撓心般的難受。
“走,該是終盤收宮的時候了!”
隨手將那個造型古怪的小鏡片放在腰間的小香囊中,劉晴轉身朝著梁丘舞所在的方向而去,與來時滿臉苦悶的她相比,眼下的她,神采奕奕,一臉的自信滿滿,仿佛西軍已然是她囊中物一般。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東軍其實并不遠的林中,西鄉侯韓裎正站在一棵樹的背后,遙遙打量著遠方那些東軍點燃的篝火。
什么四鎮之首!
什么天下第一騎兵!
不過如此罷了!
韓裎的嘴角泛起幾分冷冷的笑容。
他確實有值得驕傲的資本,因為在過去的這幾ri里,他所率的西軍偷襲東軍次次得手,竟沒有一次失利過。
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難道西軍當真強到這種地步么,能夠將軍勢極強、強到連燕王李茂都為之忌憚的東軍死死壓制住,還是說,正如廖立等人此前所猜測的那樣,其實西軍士卒個個都是藏匿身形本領足以媲美梁丘皓、金鈴兒、漠飛等人的絕頂刺客?還是說,其實西軍士卒實際上都是能夠鉆土穿地的幽冥鬼魄?
皆不是!
西軍是人,活生生的人,并且,雖然他們亦稱得上是jing銳,但卻無法與東軍相提并論,他們之所以神龍見首不見尾,其原因就在于,他們擁有一套極其特殊的鎧甲。
啊,鎧甲…
西鄉侯韓裎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向了身后的麾下士卒,那些西軍的戰士們正在檢查著自己的甲胄。
那究竟是一套怎樣的甲胄?
在一名西軍穿戴甲胄的期間,只見那套甲胄上竟反照出周圍的一切景物,無論是周圍的樹木還是人,一概印照地清清楚楚,而待那名西軍士卒將整套甲胄穿戴完畢后,駭人聽聞的事情發生了,那名活生生的士卒竟然就那么消失在了原地。
順著西鄉侯韓裎的視線望去,只見地上的那一件銀白色的薄鎧竟然憑空“升”了起來,在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過后,一名無頭無四肢的銀白鎧甲士卒就那么呈現在了韓裎面前。
通過地上出現的腳印得知,那名士卒其實并沒有真正消失,他只是通過某件不可思議的道具。將不可能變作了可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能夠做到憑空消失。
折射!
倘若謝安此刻身在此地的話,他顯然能一口道破西軍的秘密:原來,西軍的真正甲胄,并非是那件只能算是混淆耳目的銀白色外甲,而是里面那套甲胄。一套在皮甲上全部貼上劉晴所找到的那些造型古怪的鏡片的甲胄,一套能通過光線的折射,將穿戴這種甲胄的士卒、其背后的景物通過鏡面的棱角折射,折射到甲胄前方那些鏡片上來的甲胄。
怪不得西軍被稱為最神秘的四鎮兵馬,因為這種超越時代的甲胄,其蘊含的理念完全超越了這個時代,哪怕是稱之為隱身衣恐怕也不為過。
同樣,也怪不得西軍從來不與其他軍隊一同演習,哪怕是曾經假意接受皇五子李承的邀請。參與逼宮之亂,在面對東軍的鎮壓時,西軍也同樣只是在放水,因為這種底牌,絕對是只能在逼不得已使才使用的壓箱底絕招。
一旦被識破,西軍將再沒有任何的威脅,充其量也只是一支擅長弩箭的步兵而已。
說句毫不為過的話,此番若不是北疆軍主帥楊凌的威逼利誘。韓家父子是絕對不會動用西軍這唯一也是最后的底牌的,畢竟與東軍、南軍、北軍不同。西軍又被稱之為詭軍,本來就是作為一支擾亂敵軍為目的的軍隊而被創立的,而創立這支軍隊亦動用了跨時代的工藝以及不可估量的金錢,畢竟錫紙鏡在大周亦算是極其稀少的奢侈品,打造一套西軍這樣的鎧甲,絕不會比東軍蓄養戰馬、以及南軍打造jing鐵重鎧的費用便宜。
毫不夸張地說。其實冀京四鎮這四支作為冀京最后防線的軍隊,其本身就是用無數的錢堆出來的,除了兵種不同,在戰場上的作用亦不同外,其實從花費巨資的角度來講。實際上是差不多的。
但是有一點西軍跟其余三支冀京四鎮不同,那就是,他們花費巨資打造的不可思議鏡甲,雖然能讓他們做出一些在世人看來極其不可思議事,但是這種附加的威懾力,亦像他們身上鏡甲的原材料那樣脆弱不堪,就如沫一般,一旦欺詐的把戲被拆穿,毋庸置疑他們會頓時被實力強勁的東軍所吞沒。
而這,恰恰也正是韓家父子此前所顧慮的。
不過話說回來,從這幾ri的種種跡象顯示,東軍似乎并不能識破這種障眼法般的欺詐把戲。
憑借著那套不可思議的鏡甲,有幾次其實那些偷襲得手的西軍士卒明明就站在那些東軍士卒們面前,親眼目睹著那些東軍士卒們眼中那仿佛白ri見鬼般的恐懼表情。
一想到這件事,西鄉侯韓裎不由感覺有些好笑。
“侯爵!”一名無頭無四肢的銀白甲胄“飄”到了西鄉侯韓裎跟前,低聲喚了一句。說實話,若非韓裎清楚知曉,換做旁人,恐怕早已被這種驚世駭俗的奇觀嚇死。
“是時候了么?”
韓裎淡然問道。
“是,據眼線回報,正如侯爺所預期的那樣,東軍正一步一步朝著那個死峽谷逃竄…”
“很好!”韓裎嘴角泛起陣陣笑意。
以為西軍的招數就只是偷襲?
可笑!
偷襲的真正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將獵物驅趕至陷阱罷了!
一旦東軍踏足那個死峽谷,哼哼!
韓裎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什么?若是西軍察覺到該如何是好?
那個死峽谷有連綿十余里長,況且又是在深山之內,從峽谷口觀望只能望見巨木林立,根本瞧不見全貌,東軍會察覺到才有鬼!
“報!東軍已踏足死谷!”
“嘿!”輕笑一聲,韓裎舔了舔嘴唇,喃喃說道,“該是時候去獵虎了…”說著,他面色一正,沉聲喝道,“出發!”
“得令!”
一切的一切,在西鄉侯韓裎看來相當順利,在不知不覺中,東軍已經步入了那個死峽谷,步入了絕境,剩下的。只需要韓裎帶著西軍士卒將后路一堵,隨后…
嘿嘿!
韓裎迫不及待想看看,當東軍看到無數架無人cāo控的手弩凌空“浮”起,并且瞄準他們的時候,他們將會是一副怎樣的面孔。
是驚駭?是惶恐?
“有意思!”
一個時辰之后,就當西鄉侯韓裎帶著西軍神不知鬼不覺地吊在東軍身后。邊偷襲sāo擾邊將東軍驅趕到那個死谷時,東軍中其實也已有一些人察覺到了前方道路的異常。
“報!前方道路不通,這個峽谷是死谷!”
擔任斥候的東軍士卒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前方的異常,緊忙回來稟報,然而劉晴卻是一臉不以為意的神色,淡淡說道,“休要理睬,繼續前進!”
這道將令,叫東軍兵將們大為不解。只不過見梁丘舞頗為信任劉晴,因此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趕路。
沒想到才過不久,東軍便果然來到了死谷的盡頭。
“小晴…”梁丘舞用詢問的目光望向劉晴,她能肯定劉晴心中必定有著什么能夠轉敗為勝的計謀,但很遺憾的,憑她的智慧,恐怕是猜測不到的。
其實不單單是梁丘舞,就連廖立、嚴開、陳綱、項青、羅超、成央等大將亦參悟不透。
而就在這時。只聽劉晴鎮定自若地說道,“全軍轉向。前軍為后軍,后軍為前軍,準備迎戰!”
“迎戰?在這種地方?”項青一臉古怪地嘀咕道,“背靠峭壁,怎么著要背水一戰?”
“不好么?”似乎是聽到了項青的嘀咕,劉晴輕笑著說道。“在當下這種環境下,若是我軍依然遭到偷襲,那么敵軍只有可能是在我軍的前方!”
“誒?”項青聞言一愣,旋即恍然大悟,看向劉晴的眼神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變成了驚嘆不已。驚訝說道,“莫不是劉軍師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故意讓我軍來到此地?”
“我?”劉晴聞言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并非是我主動,而是西軍驅趕我等到此,本軍師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將計就計?”項青愣了愣,正要詢問,忽然前方遠處隱約浮現無數銀白色的身影。
眾東軍兵將神經繃緊,惶恐卻又無可奈何地,眼睜睜看著那無數銀白色的身影逐一消失。
不少東軍士卒神情緊張地四下張望,說他們此刻是草木皆兵亦不為過。也難怪,畢竟在他們心中,西軍已幾乎與索命的鬼魄劃等號。
見此,劉晴沉聲喝道,“不必張望,西軍也只不過是活生生的人,在這等狹隘的地形下,只可能出現在爾等前方!”說著,她俯身對身旁的項青說了幾句。
只見項青聽了劉晴的囑咐后表情古怪,拉著羅超往大軍的后方去了。
而此時,正如劉晴所料的那般,西鄉侯韓裎以及麾下西軍士卒已緩緩接近了東軍,相隔不過一箭之地。
但是讓韓裎感到不解的是,對面那些東軍的兵將們雖然一個個驚慌失措,但是卻嚴正以待,仿佛有什么詭計。
不過轉念一想,韓裎又不以為意了,因為在他看來,反正東軍瞧不見他們,又能折騰出什么來?
他疏忽了,東軍的兵將們雖然看不到他們,但是,東軍中卻有兩位擁有著世人難及的直覺,那種在沙場上磨練的危機感,有些時候可遠遠比雙目還要好用。
這不,明明前面遠處空無一人,但是梁丘舞卻本能地握緊了寶刀狼斬,而廖立亦從近侍手中接過了長槍,一臉緊張地審視著前方。
“怎么了?”劉晴明知故問地詢問廖立道。
“不太對勁…”虎目微瞇,廖立緊張地腦門冒汗,咽著唾沫低聲說道,“末將感覺前方殺氣騰騰,但是…”
“但是卻瞧不見一個人,是么?”劉晴笑瞇瞇地反問道。
廖立詫異地望了眼劉晴,不解地點了點頭。
“那就試試好了!”微微一笑,劉晴打了一個響指,淡淡說道,“前軍向兩側散開,弓弩隊上前!”
嚴開聞言一愣,不明白劉晴下達這個將令的目的,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按令行事,畢竟梁丘舞有言在先,東軍暫時歸劉晴調度。
眼瞅著東軍將弓弩隊調了上來,西鄉侯韓裎愣了愣。
怎么回事?難道東軍發現我軍的蹤跡了?怎么可能!明明還有一箭之地,這種距離下,他們應該瞧不見我軍才對…
唔,可能只是嚇唬!
畢竟東軍瞧不見我軍,不可能會胡亂放箭!
然而就在他思忖的時候,東軍卻出乎意料地射出了一波箭矢。
頓時,在西鄉侯韓裎驚駭且難以置信的神色下,他麾下西軍身上傳來一陣咔嚓咔擦的怪響。
轉頭一瞧,韓裎嚇地后背泛起陣陣寒氣,因為他發現,被東軍搶先射了那一波箭矢,他麾下原本潛行地好好的士卒們,身上的鏡甲竟有一部分被射碎了。
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失去了完整鏡甲隱身的他們,徹底地暴露在了東軍鐵騎面前。
“嘶…”
東軍兵將們發出了一陣驚駭莫名的抽氣時,他們怎么也想不通,方才明明還空無一人的地方,一波箭矢過后,竟然憑空出現了無數人影。
而就在這時,劉晴下達了騎兵沖鋒的命令。
話音剛落,項青與羅超各自率領一支騎兵從后軍竄了出來…
眼瞅著因為失去完整鏡甲而暴露在己方面前的西軍士卒們陣型大亂,劉晴眼中泛起幾分嘲諷。
“果然就跟那錫紙鏡一樣,看似不可思議,其實亦脆弱地緊…這世上有些事物亦是如此,乍看玄妙,可一旦被打破,就變得一文不值!錫紙鏡如此,西軍亦如此!――殺過去!全軍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