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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還有一支騎兵么?”
總算是安然無恙地全軍入駐了冀京,謝安在登上城樓的時候,忍不住再次詢問八賢王李賢,他實在很難想象,燕王李茂在擁有漁陽鐵騎這么一支精銳鐵騎的同時,竟然還藏著另外一支騎兵而不為世人所知。
聽聞謝安的詢問,李賢微微嘆了口氣,看得出來,這位丞相大人的面色不是太好看,仿佛是被什么心事所困擾著,在足足沉默了數十息后,這才以嘆息的口吻吐出一個名詞。
“遼東遠征軍!”
“哈?”冷不丁聽到這么一句,謝安下意識地愣住了,停下腳步詫異地望著李賢,疑惑問道,“什么?什么遠征軍?”
“遼東遠征軍!”沉聲重復了一遍,八賢王李賢竟也不著急前往大周皇帝李壽所在的那段城墻,手撫墻垛,望著城下那尚未退卻的北疆大軍,以及他那位持戟勒馬以漠然神色觀望城頭的、同父異母的親兄弟,燕王李茂。
謝安正打算追問,忽然東北面塵沙大起,踏踏踏馬蹄聲不絕于耳,并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隱隱約約地,謝安仿佛聽到了幾陣怪叫。
“喲呼――!喲呼――!喲呼――!”
“果然…”在聽到那怪聲后,八賢王李賢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甚至于,他的臉上隱隱閃過一絲怒意,咬著牙恨恨說道,“做得太過了,李茂!”
“…”謝安不解地打量了一眼八賢王李賢。并不能理解這位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君子人物何以會因為一支對方的援軍而面色大變,直到他的雙眼瞧清楚那支北疆方面的援軍騎兵。
“呃?這是…”縱使謝安這些年心境已得到磨練,此番竟也是一臉的愕然,因為他瞧見。那支從遠而來的騎兵隊,似乎并不像是大周的兵馬。
要知道,但凡是大周的軍隊,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軍隊制鎧甲。配以相應的軍隊帥旗,然而那支怪異的騎兵隊倒是好,別說旗幟亂七八糟,就連軍中騎兵的穿著亦是各不相同,有的穿皮甲、有的穿鎧甲,而有的,竟然以粗布裹著身體,要不是這些人坐跨著戰馬,謝安還真以為是不知從哪里跑出來的蠻族人。缺乏教化。
可不是缺乏教化么。只見那些人一邊騎著戰馬飛奔。一邊揮舞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揮舞兵器的,有揮舞馬鞭的。還有的竟然光著膀子揮舞自己上衣的,并且。這些人口中不知叫喚著什么,喲呼喲呼的,叫人打心底里感覺煩躁。
謝安心底忽然浮現一個念頭,皺了皺眉,轉頭望向李賢,等待著他對此的解釋。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的異樣,八賢王李賢長長吸了口氣,隨即將攥緊的拳頭緩緩放松,如喪考妣地說道,“謝大人猜測不錯,這支外族騎兵,便是小王方才口中所指的遼東遠征軍,或者又稱之為…狼騎兵!”
“狼騎兵?北戎狼騎?!”謝安聞言心中一震,猛地抬頭死死盯著李賢,一副難以置信之色。
也難怪謝安面色頓變,要知道,十三年前冀北一役,那可是舉國皆知的國殤之役,那一年,草原上一個大部落的首領,即如今燕王李茂麾下五虎之一的佑斗的親哥哥,蒼原之狼咕圖哈赤,糾集了數十個草原上的部落,組建起了一支由十萬草原兒郎所組成的騎兵,如狼似虎地南下掠寇大周,在短短數月內,覆滅了當年北疆之虎梁丘恭組建并傳承下來的漁陽鐵騎,還一度攻下了整個幽燕之地,此后兵指冀京,一度將戰火燒到冀京北方的門戶,即如今謝安的妻子梁丘舞被圍困的地方,博陵。
而這支來自草原的外族侵略騎兵,便稱之為北戎狼騎,或者說,狼騎兵。
并非說這些來自草原的騎兵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樣,是騎著可怕的狼群而來的,之所以這樣稱呼,是因為那些狼騎兵大多數信奉狼作為他們的神靈或者祖先,而且性格兇殘,所經之地就好像狼群經過一樣,寸草不生。
無數的城鎮村莊被他們摧毀,而村中的百姓,男子皆被殺死,女人則淪為他們發泄獸欲的工具,連奴隸都不如。
據說,當年那支北戎狼騎在侵略大周,攻打大周王都冀京北方的門戶博陵時,每個狼騎兵馬背上甚至還綁著一個從大周幽燕之地虜來的女子,以待入夜時發泄獸欲所用。
那時,數以百萬計的幽燕百姓被戰火牽連,甚至于,就連大周朝廷也被這支外族騎兵所震懾,商議遷都以避這支騎兵的鋒芒。
而當時,冀京的京畿之師尚在前太子李煒掌控之中,那時的李煒雖說已年近弱冠,但膽氣與氣魄卻無法與后來的他相提并論,面對著那支如狼似虎的狼騎兵,太子爺當即便膽怯了。
就連李煒這位后來的雄主也膽怯了,更別說本來就小心謹慎的三皇子李慎以及當時還只是太子李煒身邊一個乖順弟弟的五皇子李承這兩位日后的梟雄,于是乎,除卻那時嘗試代替父親李暨前往江南安撫百姓的八賢王李賢外,其余皇子清一色地倒向了贊成遷都的保守派。
當然了,其中不包括如今的大周皇帝李壽,畢竟以李壽當年的身份與地位而言,似這等國家大事根本輪不到他有開口的權利。
話說回來,其實就當年大周的軍方而言,其實也不需要眾皇子出面力挽狂瀾,畢竟那時的朝中尚有梁丘公與呂公這兩位能征善戰的名將,但是問題是,四鎮終歸不算真正的軍方體系。而當時軍方的最高位,是大將軍吳邦這位日后死在梁丘公嫡孫梁丘皓手中的倒霉鬼,連這家伙都倒向了保守派,梁丘公與呂公就自然不好再說什么了。而最為關鍵的一點是。當時的大周皇帝李暨沒有任何的表示。
后來梁丘公反復思量,覺得李暨當時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露出種種傾向于遷都的舉動,極有可能是為了磨練皇四子李茂。畢竟當時李茂每日都在朝中大吵大鬧,不止一次地主動請纓,愿提兵北上阻擋北戎狼騎。
終究,李茂得償所愿,爭取到了北上討伐外戎的任務,而領悟到了天子李暨用意的梁丘公,亦假以托病辭去了北伐軍副帥的職務,推薦了自己的孫女梁丘舞,并正式退居幕后。將東軍神武營交付給了尚未及笄的孫女。
不得不說梁丘公與天子李暨想到了一塊。在天子李暨培養李茂的同時。梁丘公亦將此戰視為了對梁丘舞的磨練,因為梁丘舞本來就是武學天賦極高的驚艷之才,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在梁丘皓大難不死歸順太平軍潛伏在江南、不曾浮現于世的那時,梁丘舞可以說是梁丘一門唯一的后嗣與希望。梁丘公希望她能夠在歷經磨練后,肩負起傳承、甚至興旺梁丘家的職責以及義務。
但很遺憾的,當時的李茂與梁丘舞雖說武略、兵謀都不差,但總歸缺乏經驗,很難想象這兩位日后的戰場武神竟會在一幫外戎狼騎兵面前束手無策,連連戰敗。
而這時,身在江南的李賢用一紙書信給李茂以及梁丘舞求來了一位經世奇才,即長孫家的長孫女,日后鬼謀無雙、算無遺策的冀州軍軍師之一,鴆姬長孫湘雨。
正如后來長孫湘雨對謝安所說的,這位擁有覆手可傾天下的奇才,當時早已厭倦了冀京和平安泰的生活,向往刺激與新奇的她,應下了李賢這位發小的請求,在公這位清楚她才能與本事的老人的支持下,入主兵部,以公的名義代兵部發號施令,足不出冀京,卻遠程指揮著李茂與梁丘舞的北伐軍,以狠毒、凌厲的手段,用高陽城八萬軍民為誘餌,終于幫助李茂與梁丘舞扭轉了局面,然后才是梁丘舞在冀北一役斬殺蒼原之狼咕圖哈赤,奠定了北伐軍此戰勝利的根基。
可以說,是長孫湘雨、李茂、梁丘舞這三位經世之才聯手,這才打敗了當時叫大周舉國震動的北戎狼騎,反過來說,這亦足以證明,北戎狼騎的強大。
而這樣一支強大的外族軍事力量,為何會在李茂掌握之中呢?
望了一眼身旁長吁短嘆、明顯陷入回憶當中的八賢王李賢,謝安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所想。
微微嘆了口氣,李賢右手撫摸著城墻,目光望向城下那支奇服怪飾的狼騎兵,皺眉瞧著那幫人在城下掠過,口中喲呼喲呼地怪叫著。
“小王也只是道聽途說…李茂在受父皇之命入駐漁陽后,厲兵秣馬,欲效仿當年梁丘公膝下大爺、北疆之虎梁丘恭宏偉事跡,將草原變為我大周訓練騎兵的校場…”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可聽李賢這么說,謝安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驚詫歸驚詫,他卻并未打斷李賢的話。
“小王的四哥,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在漁陽鐵騎組建完畢的次年,他便將兵鋒指向了當年我大周國殤之役的罪魁禍首,蒼狼部落!但當時,由于在我大周國內大敗而退,蒼狼部落的處境并不樂觀,被草原上眾部落視為戰敗的罪人,從曾經的大部落淪為其他大部落的附庸…以至于四哥兵發草原之后,蒼狼部落為了借助四哥的力量向那些年逼迫他們的草原部落報復,竟然向四哥臣服…”
謝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此前他一直很奇怪,為什么蒼原之狼咕圖哈赤的親弟弟會在李茂帳下,成為李茂的心腹愛將,經李賢這么一說,他這才意識到,當年蒼狼部落在敗北后,他們在草原上的處境必定是相當的不樂觀,不難想象會有許許多多的草原部落將戰敗的罪責都推到他們頭上。
“蒼狼部落,是第一個向四哥臣服的草原部落…四哥并不是一個窮兵黷武的莽夫。在梁丘公座下學習多年的他,如何不知以夷制夷、以蠻制蠻的道理?在覆滅了一個大部落后,他對那個部落中的戰士們許以賞賜,將那些外族戰士變成了他的私兵。助他攻略草原…”
“攻略草原?”謝安詫異地望了一眼李賢。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詫異的神色,李賢淡淡一笑,平靜說道,“四哥的心很大。他不滿足媲美北疆之虎梁丘恭的豐功偉績,也不滿足僅僅將草原變成我大周的練兵之地,父皇南征北戰的赫赫戰功,自小便是四哥心中所向往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將旭日照耀之地,便變作我大周的國土,這才是小王的四哥心中的志向!”
“好家伙…”謝安驚得倒吸一口冷氣,他怎么也沒想到,燕王李茂的志向竟是這般的巨遠,怪不得當年老皇帝會冊封他為項王。號曰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相比于這個志向。大爺梁丘公的功勛反而不算什么了。
“但是。初具成形的漁陽鐵騎卻并不能支持李茂攻略草原,因此,李茂需要一支敢死隊。他需要一支軍隊無時無刻地騷擾草原上的各個部落…”
“就是遼東遠征軍?”謝安接口問道。
“唔!”李賢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李茂將大量被覆滅了部落的草原戰士組織在一起…在草原上,每日都有大部落覆滅小部落的事發生,而一旦部落被覆滅,小部落的戰士便會成為大部落的奴隸,為那個覆滅了他們部落的大部落效力,因此,忠誠在草原上是一件非常難見到的事,可能一名草原戰士今日還與你一同殺敵,明日就會成為你的敵人…強大的力量,豐厚的賞賜,李茂用兩樣東西,將一群窮兇極惡的暴徒們收歸在麾下,唆使他們對曾經的同胞舉起屠刀,無時無刻地騷擾、襲掠那些大部落,削弱那些大部落的實力,以方便漁陽鐵騎出塞討伐…就這樣日復一日、日復一日,那些狼騎兵…不,應該說是遼東遠征軍,已成為李茂麾下一支毫不遜色漁陽鐵騎的勁旅!”
“好家伙…”謝安驚詫地望了一眼城下尚未退兵的燕王李茂,驚訝于李茂竟能想到這種滾雪球的方式在攻略草原,并且,這種方式竟然能夠順利施行。
不過一想到燕王李茂所擁有的個人武藝與強大軍事力量,謝安倒也不感覺奇怪了。
“遼東遠征軍…那些狼騎兵很難對付么?”謝安試探著問道,因為他看出,李賢似乎對這支軍隊極為忌憚。
似乎是猜到了謝安心中所想,李賢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實力與漁陽鐵騎相仿,唔,可能單兵實力還不如漁陽鐵騎…”
“那你那么擔心做什么?”謝安納悶了,要知道他麾下冀州軍正面對上漁陽鐵騎亦不遑多讓,更何況是實力還不如漁陽鐵騎的遼東遠征軍。
“謝尚書你不明白!”李賢搖了搖頭,加重幾分語氣說道,“遼東遠征軍與漁陽鐵騎不同,漁陽鐵騎乃正規軍,紀律嚴明,而遼東遠征軍…就是一幫暴徒,窮兇極惡的暴徒!若是可以的話,小王實在不希望那幫暴徒再次踏足我大周的國土!”說到這里,他幽幽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觀方才遼東遠征軍從東北方向趕來,小王實在擔心,那群暴徒所經之地,我大周的百姓是否安好,村落是否安好,城鎮是否安好…”
謝安聞言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八賢王李賢簡直就是將這支遼東遠征軍當成了蝗災般的災難,也難怪,畢竟李茂當初就是把他們當成是蝗蟲使,叫他們去騷擾迫害草原上的部落,好方便漁陽鐵騎后續的征討,而如今這支蝗蟲軍隊竟然踏足了大周的國土,也難怪李賢長須短信、心中憤慨。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吶!”搖了搖頭,李賢頓足捶胸,嘆息不已。
而與此同時,在冀京城下,燕王李茂猶自望著冀京城樓上,尋找著謝安以及李賢的身影。
“只差一線呢…”
伴隨著一聲低語,北疆五虎之一的樂續以及張齊二人來到了李茂身旁,方才說話的。便是樂續。
“唔…”李茂輕聲應道,也不言語。
見此,樂續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冀州軍也不簡單吶,竟能猜到殿下從遼東調來了援軍…”
“…”李茂繼續望著城頭,沉默不語。
望了一眼李茂,樂續再一次開口道。“不過想來也難怪,畢竟冀州軍中有李賢以及鴆姬長孫湘雨兩位智謀超群的軍師…”
“…”李茂聞言轉頭瞥了一眼樂續,不悅說道,“樂續,你究竟想說什么?直接了當地說吧,莫要拐彎抹角的,你應該知道,本王最是厭惡說話拐彎抹角!”
樂續聽罷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旁邊張齊忍不住了。皺皺眉壓低聲音說道。“殿下,何以要招那幫暴徒?”
說罷,張齊忍不住轉頭觀瞧那支遼東遠征軍。只見那幫人圍聚在冀京城下,用極其低俗的方式挑釁著城內的守軍。甚至于有的士卒非但脫光了上衣,連褲子亦脫了大半,對著冀京城頭的方向撒尿,口中哈哈大笑地嘲弄著城上的守軍。
挑釁的效果如何暫且不說,單單是這種做法,張齊便感覺面上無光,深感恥辱的他恨不得當即撤兵,免得叫人知道那幫缺少教化的北戎亦屬他北疆的兵馬。
啊,有這么一幫友軍,實在是太丟臉了!
丟臉至極!
“暴徒…么?”深吸一口氣,燕王李茂抬頭觀瞧冀京城頭。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言以對,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他也不想征召遼東遠征軍這支與窮兇極惡暴徒沒有絲毫區別的軍隊,甚至于,他也隱隱擔心此番會不會引狼入室。
反噬其主倒不至于,在李茂看來,就算給這幫人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反過來咬他,可問題是,這幫人實在難以馴服,雖說不至于與他燕王李茂對著干,但是在他李茂不注意的情況下,私底下攻滅幾個城縣村落,這幫人還是干得出來的,畢竟他李茂最初組建這支遠征軍的目的,就是叫這幫暴徒去為禍草原,只不過如今情況特殊,李茂無奈之下這才將他們征召而來。
而說到這件事的根本,還是在于費國、馬聃、廖立這三位冀州軍的偏師主帥上。前一陣子,他們所率的冀州軍,與李茂麾下漁陽鐵騎一戰,最終竟然是他李茂一方三戰皆負,撇開漁陽鐵騎久經勝仗難免有輕敵之心這件事不談,冀州軍的實力亦是可見一斑。
畢竟,倘若只是尋常的軍隊,就算漁陽鐵騎再怎么掉以輕心,也不可能輸地那么慘。
因為已經意識到冀州軍今非昔比,已不再是前太子李煒手底下那支軟腳蝦軍隊,李茂這才急著需要援軍,否則當謝安的冀州軍大部隊一至,雙方軍事陣容的強弱恐怕會整個轉掉過來。
雖說博陵尚有李茂七八萬的兵力,可是李茂卻不敢調用,畢竟那些軍隊負責圍困著一頭兇猛的雌虎,一旦讓她掙脫牢籠,威脅遠在冀州軍之上。
于是乎,在半個月前,當費國、馬聃、廖立前后在漁陽鐵騎面前耀武揚威了好一陣后,李茂無奈之下只好征召了遠在遼東甚至是樂浪的遠征軍,希望能借這支奇兵將冀州軍整個覆滅掉,哪怕是同歸于盡李茂亦在所不惜。
也難怪,畢竟就燕王李茂如今的威懾力與實力而言,有沒有遼東遠征軍這支軍隊已經無大所謂,畢竟最初組建遼東遠征軍的目的只是為了拖死草原上的那些大部落,以方便當時初具規模的漁陽鐵騎將其覆滅。而如今,漁陽鐵騎已成為草原上的霸主,如此一來,遼東遠征軍這支尾大不掉的軍隊,反而成了李茂麾下一顆不知何時會爆發的毒瘤。
與其如此,還不如征召過來叫其與冀州軍同歸于盡,反正他李茂毫不心疼。
基于這個心思,李茂終究還是將遼東遠征軍這支外族狼騎兵調了過來。
正如謝安、李賢、長孫湘雨所料,李茂就算是閑著沒事做,也不至于會孤身一人殺到冀州大軍中,借此來挫敗冀州軍的氣焰。
這只是莽夫所為,而李茂卻是師承于梁丘公的北疆名將。豈會做出這種有勇無謀的事來?
他之所以裝著憤慨的樣子拖著冀州軍,無非就是等著遼東遠征軍那群如狼似虎的暴徒到來,但遺憾的是,他顯然是低估了謝安、李賢、長孫湘雨以及劉晴等人的心計。
事有反常必有妖。這種道理連謝安都明白,長孫湘雨、李賢、劉晴等人又豈會不懂?
于是乎,冀州軍終究在千鈞一發之際退入了冀京,以至于他李茂竹籃打水一場空。
“哼!果然還是我大周的那些所謂英杰更難對付吶。比草原上那些頭腦簡單的莽夫難對付多了…”望著城頭半響,李茂惡狠狠地吐出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似乎稍微好看了一些。
見李茂明顯不愿再說有關于遼東遠征軍的事,張齊與樂續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對視一眼,很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岔開話題問道,“殿下,眼下該怎么辦?”
李茂沉思了片刻。忽然轉頭朝著遠處喊道。“佑斗。過來,到本王這里來!”
遠處北疆大將佑斗得見,駕馭著戰馬跑了過來。拱手抱拳。
“殿下!”
“唔!”點了點頭,李茂抬手一指那群舉止不堪的外戎狼騎兵。壓低聲音說道,“本王不甚清楚草原語,待會你去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能攻下冀京,并殲滅城內的冀州軍,本王就將我大周國內任何一座城池交給他們三日…”
話音未落,張齊與樂續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殿下!”難以掩飾心中的驚駭,張齊瞪大著眼睛,一副難以置信之色地說道,“殿下不可啊!這種事…這種事萬萬不可啊!”
想張齊這位北疆大將何以會面色大變,也難怪,畢竟方才李茂那句話的言下之意,將大周一座重城交給那些遼東遠征軍的暴徒三日,這無疑就是默許了那些暴徒在那三日中可在城內殺燒搶掠無法無法,雖說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刺激那幫暴徒的士氣與斗志,可這種事,但凡是任何一個正直的大周子民,都無法容忍。
別說張齊與樂續又驚又急,弄得面色漲紅,就連出身草原的佑斗亦是露出了吃驚之色,無法想象李茂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而就在這時,卻見李茂瞥了一眼一臉著急的張齊,皺皺眉淡淡說道,“急什么?你覺得冀州軍是可供人隨意揉捏的軟柿子?再說了,除了冀州軍外,城內尚有南軍與北軍,豈是那么輕易就能攻下的?倘若當真那么輕易,數月攻不下此城的你我,豈不是無言存活于世,引頸自刎?”
“呃?”張齊聞言呆了一呆,旋即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之余壓低聲音說道,“殿下的意思是…驅虎吞狼?”
“哼!還不至于太蠢!”
盡管是被李茂喝罵了一句,可張齊與樂續二人臉上驚急的神色卻反而是平復了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樂續訕笑著連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殿下英明!不過,遠征軍亦是騎兵,恐怕不利于攻城…”
“這會兒你反而替他們擔心了?”瞥了一眼樂續,李茂冷冷說道,“死那些人,總比死我漁陽鐵騎好吧?”
張齊與樂續會意地點了點頭,旁邊,佑斗淡淡瞥了一眼遠處冀京城下的遼東遠征軍士卒,表情亦是平靜不起波瀾。
也是,雖說同樣出身草原,可這并不代表佑斗會去關心他們,畢竟草原上最是不乏同室操戈。更何況他佑斗如今可是北疆的二把手大人物,豈會去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明白!殿下放心,末將自會想方設法激起那幫人的斗志,為我北疆鋪路!”抱了抱拳,佑斗斬釘截鐵地說道。
“唔!”李茂點了點頭,隨即,在望了一眼冀京城頭后遺憾說道,“雖說有點可惜,不過今日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如今的冀京不過是一座孤城,四面無援,不怕那些人逃出生天!――走,撤兵,這里的事,就交給你等口中的那群暴徒!”
“是!”面帶著微笑,佑斗、張齊、樂續三人抱拳應道。
最后一次抬頭瞧了一眼冀京這座大周數百年的王都,冷眼瞧著城頭上那些受到遼東遠征軍低俗挑釁,滿臉怒色卻不敢出城應戰的冀京守軍。李茂冷哼一聲,終于撥馬退走了。
而李茂這么一退,那多達五萬的北疆大軍亦徐徐退卻了,只剩下遼東遠征軍這支殘忍如狼、兇惡如虎的軍隊。毫無陣型可言地圍繞著冀京,時不時地用最低俗的方式挑釁著城內的守軍。
燕王李茂與北疆大軍的撤軍,這倒是叫冀京城頭上天子李壽一行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當然了,這其中亦有例外的。比如說梁丘公與呂公,這兩位不復當年勇武的名將,站在一旁低聲交談著,表情不容樂觀。
“李茂究竟想做什么?”
北池侯文欽皺眉望著北疆大軍退去的方向,神色復雜地注視著城下那一幫舉動低俗的外族騎兵。
在他身旁,大周天子李壽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分笑意說道,“無論他想做什么,這冀京終歸還是在我等手中…”
“呵!”聽聞此言。文欽微微一笑。正要說話。他只感覺眼前掠過一道人影,下意識地拔劍出鞘,神色凝重地望著墻垛上那名不知何時出現的小卒。
“閣下何許人?”隱隱護住李壽。文欽沉聲喝道,話剛說完。他忽然注意到了來人腰間所纏著的細細鐵索,以及鐵索一端那背在后背上的那柄鐮刀。
“誒?”瞧著那熟悉的兵器,文欽愣了愣,試探著詢問道,“漠…都尉?”
原來,那個掠了城頭的人影,正是北鎮撫司的長官,司都尉漠飛。
只不過漠飛此番并非是黑衣裹身、黑布蒙面,而文欽又未曾見過漠飛的真容,這才起了敵意。
朝著文欽點了點頭作為禮節,漠飛面朝李壽單膝叩地,抱拳沉聲說道,“微臣漠飛,叩見陛下!”
對于這位北鎮撫司的密探頭子的神出鬼沒,李壽早已見怪不見,不過對于漠飛此番竟然臉上沒有蒙面,李壽倒是足足地吃了一驚。
要知道,冀京圈子里的人,誰人不知北鎮撫司司都尉漠飛心有隱疾,不習慣以真面目示人。
“呃,漠飛啊…”輕輕拍了拍文欽肩膀,讓他退到一旁,李壽走上前去將漠飛扶了起來,望著他那俊朗且冷漠的面容干干說道,“漠飛,認識你三四載,朕還是初回瞧見你廬山真面目吧?做這般打扮,你…”
顯然,李壽也是清楚漠飛在沒有黑布蒙面的情況下實力會大打折扣的事。
可能是猜到了李壽心中所想,漠飛恭敬說道,“回稟陛下,江陵一戰,微臣心疾已消,自不必再黑布蒙面!”
“哦,原來如此…”上下打量了幾眼漠飛,說實話李壽很是好奇漠飛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改變,不過眼下他卻無暇詢問,忍不住問道,“那小子呢?不是入城了么,怎么不過來見朕?”
漠飛冷漠的臉上微微浮現出幾分笑意,想來李壽口中的那小子,恐怕也只有謝安了,想了想,他恭敬說道,“回稟陛下,大人與八賢王殿下方才已入得城頭,想來,不消片刻陛下便能見到…”
這邊漠飛正說著,恰巧城頭另外一側謝安與李賢二人正徐徐走來。
見此,李壽難掩心中激動,疾步走上前去,口中喚道,“謝安!”
“啊?”那邊謝安正與李賢邊走邊交談著有關于遼東遠征軍的事,乍一聽這聲呼喚,他二人猛地轉過頭來,這才發現李壽正領著一大幫人朝他們走去。
“臣李賢,叩見陛下!”
“臣謝安,叩見陛下!”
謝安與李賢正準備施禮,那邊李壽緊走幾步,一手一個將他們扶住。
“八皇兄此來一路辛苦了!”
似乎是察覺到李賢氣勢上的變化,李賢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躬身說道,“不敢!臣身為李氏子孫,自當為陛下分憂,為我大周社稷盡心!”
“八皇兄高風亮節,實乃謙謙君子,世人楷模!”
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話,狠狠地將李賢贊譽了一番,李壽這才將目光轉向謝安。
冷不丁地,身為天子的李壽猛地抬起手,一把退在謝安胸口,后者措不及防,不禁后退了兩步。
城上眾兵將面面相覷,而就在這時,謝安的一番舉動,更是叫他們滿臉驚恐。
只見謝安在錯愕地瞧了一眼李壽后,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竟也抬起右手,推了李壽一把。
“嘶…”
眼瞅著天子李壽與自家大人謝安你推我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剛登上城頭的費國、馬聃、廖立等將驚地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都有些發白。
然而此時,李壽卻哈哈大笑地用雙手一把抓住了謝安的雙臂,滿臉激動地望著年逾不見的摯友。
城上眾人鴉雀無聲,饒是費國、馬聃、廖立等清楚李壽與謝安交情的將領們,此番亦是面面相覷,心下暗暗說道,謝大人不愧是陛下跟前最紅的權貴之臣,瞧瞧這份待遇…
而與此同時,在相隔不遠的城墻上,劉晴瞥了一眼遠處那君臣之間的鬧劇,再度將視線落在了城外的遼東遠征軍上,而在她身旁,長孫湘雨亦抱著兒子末末注視著城下的外族騎兵。
“那些舉止低俗的外族騎兵,便是那什么燕王的仰仗么?”
“暫時是吧,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