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左與右的斗爭,激進和保守的碰撞,在任何一個政黨里,從建立之初就沒有停止過。
楊衛平在國內提出、推行的各項方針和政策,在很多人眼里,既像是一個極端的激進派,但有時候又有點堅定的保守派的味道。
用計劃經濟當籠子,把市場經濟當鳥兒。在籠子里,鳥兒可以自由自在的隨意撲騰。這是一部分思想開明的老同志對楊衛平的改革措施最形像的比喻。
然而,楊衛平這種將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結合起來的做派,等于是在全力推行市場經濟的激進派,與極力強調計劃經濟的保守派之間走出了第三條路。
說得好聽點,他是中間派。
說得難聽點,他是騎墻派!是墻頭草,兩邊倒!想把兩邊都不得罪,實則是把兩邊人全都得罪了。
當年的“羅家峪事件”雖然被一號首長列為特殊時期的特殊事件,保密封存起來,并對有關知情者下達了封口令。但這事在高層領導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這類事件,沒人提的時候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被黨內老資歷的老同志拿來說事,足夠上綱上線。
楊衛平并不知道,他的計委主任被拿掉,很大程度上就是有老領導拿這事來向一號首長施加壓力,這才導致了即算是以一號首長的絕對權威,也沒法替他保住這個重要位置。
而這事的始作蛹者。就是余強生。
余強生跟楊衛平并沒有任何私人恩怨,二人之間也從來沒有什么交接。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說白了,只不過是政治斗爭的需要而已。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當一個人的缺點被拿到顯微鏡下無限放大的時候,再好的人也變成了毛病一大堆的問題角色。
面對政治對手的步步緊逼,一號首長哪可能任人進攻而不還手。
想找一個的優點不是很好找,但要挑一個人的毛病,那就是隨手可捻了。
正所謂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余強生常年在情報戰線上工作。偶爾做出一些比較出格的事,在所難免。加上他因為工作上的需要,與美國cIa的人接觸相當密切,甚至還跟cIa的一名女間諜有著不清不楚的私人關系。這么一來,一頂美國特務的大帽子扣下來,他能翻身才怪了。
以余強生事事好強的個性,哪受得了這等黑天大冤枉。一怒之下,他干脆選擇了假戲真做。
既然你們說老子是美國特務,老子就做給你們看!
反正他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在這個全民都在追求拜金主義的大浪潮沖擊下,余強生最終作出了倒向美國政.府。用情報換金錢,移民美國享受性福人生的沖動決策。
這一步邁出,自然也再無回頭的可能。
隨著他跟美國人之間的情報交易,很快他的舉動被華夏的情報部門察覺。只不過因為余強生當時躲在美國駐華夏滬海大使館里,暫時沒能發現他的行蹤。
美國人這時候還算是比較計信用,千方百計地想盡辦法將余強生從華夏大陸偷偷送抵香港,然后安排余強生混在幾百名偷渡者當中,瞞天過海,終于擺脫了華夏特工的追蹤。
眼瞅著船行南海。只要過了南沙群島海域,駛進太平洋,他就可以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但余強生怎么也想不到,蛇王炳的這條從來沒出過任何岔子的萬噸貨輪,竟然會在南華夏海海域,被磐石雇傭軍的艦隊攔截下來。
外軍的艦隊。敢在華夏的領海公然攔截國際貨輪,這使得所有在這條航線上航行的不同國籍的遠洋貨輪都感到匪夷所思。
當這些外籍貨輪上的船員和水手看到那艘“楊約翰男爵號”航空母艦上起飛的兩架海鷹直升機朝“澳F339號”貨輪飛過去,他們第一反應是,難道“澳F339號”貨輪上真的藏有某種特殊的違禁物品?
余強生這時候也看到了這兩架快速飛抵的海鷹艦載直升機。他心里沒來由地感覺突然一緊。
護航的那架海鷹直升機繞著“澳F339號”貨輪甲板上空盤旋了兩圈,確定甲板前方的直升機降落平臺可以安全降落后,這才向另一架海鷹發出了可以降落的安全信號。
很快,楊衛平、孟守正、郭尚毅、王炳昌、雷家洛等人搭乘的這架海鷹直升機在甲板上磐石陸戰隊員們的警戒護衛下,緩緩降落。
盡管相隔了差不多三十余米,但余強生依然可以將從直升機機艙下來的孟守正、郭尚毅、王炳昌等人的體貌特征瞧得清清楚楚。
在楊衛平從機艙舷梯上顯身的那一剎那,余強生猛然間覺得他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擰了一把。
壞事了!楊衛平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出現?
饒是以余強生強韌的心理素質,此時此刻也不禁有點心慌意亂。
從內心來講,余強生是真不想得罪楊衛平。特別是在看到楊衛平在京城舉辦的那場讓整個世界都為之矚目的盛大訂婚典禮,余強生更是為他擅自作主秘密調查楊衛平底細的舉動而感到后悔莫名。
對楊衛平的底子了解越多,余強生對這個華夏最大的資本家就越發感到一種深深的畏懼。
余強生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如果被楊衛平知道了是他余強生在暗地里給他添堵,以楊衛平歷來表現出來的殺伐果決的狠辣手段,他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
正是因為這種深深的懼怕,才更進一步促使了余強生投靠美國政.府的決心,以求通過強大的美國來為他的人身安全提供強力保障。
他知道,在華夏,如果楊衛平想要對付他,他絕對沒有任何生路可走。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說還有一個楊衛平的勢力沒有觸及到的國家,只有美國!他要去告訴美國人,在華夏,最為仇美反美的華夏人,就是楊衛平!
站在海鷹艦載直升機機艙門口,遠遠地看著船甲板上那一大堆看起來跟國際難民沒啥區別的偷渡者,楊衛平不禁暗自輕輕嘆息了一聲。
可憐人,自有其可恨之處。
他楊衛平就算是本事通天,也沒法去改變一個人愛慕虛榮,渴望富貴的思想觀念。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些人都覺得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擁有比華夏更好的教育、醫療、福利等社會資源,他們想要去他們心目中的天堂,而且這種思想在他們的腦子里已經根深蒂固。不讓他們撞破南墻,讓他們親自體會到什么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真實黑暗面,他們是絕對不會回頭的。
唉!隨他們去吧!
楊衛平暗自嘆息著,他現在就算能說服眼前這一堆人,那國內還有千千萬萬在做出國留洋夢的華夏人,他又能怎么辦?
唯有努力將華夏的工業體系發展到高度發達層面,讓華夏的國力和軍事實力,在全球擁有著任何國家都無法撼動的威懾力,這才是最好的說教方式。
楊衛平在這架海鷹直升機顯出身影的那一刻,這艘萬噸貨輪上的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有大人物來了!
王炳昌手下的那蛇頭和馬仔,有少數人這時候也認出了楊大老板,想起了這位大人物曾經在這條船上呆過的那段往事,那幾個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蛇頭,此時都感到心里一陣發虛。
特別是當楊衛平那兩道炯炯有神的凌利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的時候,他們更是覺得連腿肚子都在發顫發軟。
只不過,這些蛇頭馬仔們還真是把他們看高了,楊大老板此時此刻哪有那種閑心雅性來跟他們一般見識。
在王炳昌的指認下,楊衛平由眾人簇擁著,有如眾星捧月般,泰然自若地朝余強生所處位置,緩步走來。
看到蛇王炳用手指指向他,余強生心里僅存的哪點僥幸,不由徹底消失了。再看到楊衛平對其他偷渡者連多看一眼都沒有,便朝他直接走來,余強生在極度絕望之余,反而變得輕松鎮定了。
除死無大難,沒什么可怕的!余強生暗自告慰自己。
楊衛平顯然并不認識余強生,更不知道余強生是什么身份,他只是本著一種強烈的好奇心理,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值得美國人出面來幫他安排偷渡出國渠道。
“老板,美國人稱他為強森,至于他的真實身份,美國人沒提,我也本著道上的規矩沒多問。”王炳昌在楊衛平身側低聲介紹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楊衛平臉顯高深莫測的笑容,淡然說道:“這人啊,千萬不要做錯事。因為人在做,天在看。”
“楊衛平,別惺惺作態了!”余強生冷笑著說道:“今天既然落在你手里,我也沒話可說。有什么手段,你盡管使出來!我余強生要是皺下眉頭,就不是爹生娘養的。”
聽眼前這位他從沒有謀過面的中年人,直呼他的名字,楊衛平不由有點為之怔,深深地盯著對方看了兩眼,肅然問道:“你認識我?我們有打過交道嗎?你說你叫余強生,可是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