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楊衛平的無奈
事情真有小楊主任說的這么嚴重？
鄒華對此還真有點拿捏不定。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小楊主任對國防科工委近段時間的工作很不滿意。
自從國防科工委成立以來，小楊主任就把日常事務性工作都一股腦兒的交由他鄒華和劉光榮全權負責，身為國防科技委一把手的小楊主任基本上就沒怎么過問機關大院的工作。
鄒華知道，這是小楊主任對他和劉政委的信任。事實上，他和劉政委也沒有辜負這份信任。
剛開始的時候，但凡是比較重要的工作，特別是資金使用和分配問題，鄒華和劉光榮都會事先跟這位年輕的頂頭上司請示，對他們提交的工作計劃，基本上楊主任都是一路綠燈，放手交由他倆負責處理。
時間久了，鄒華和劉光榮發現小楊主任明顯是想當甩手掌柜，只管技術，而無意爭權奪利。漸漸的，很多事情他倆只是跟楊主任的第一秘書姜鐵鋼打聲招呼，表示一下對楊主任的尊重，然后就直接按他倆商量的方案實施。
一門心思撲在技術層面上的楊衛平，對這種現象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在他想來，能讓他有夾多的精力放在技術方面，無需去管那些日常瑣碎事務，他是求之不得。
只不過，這種情況落在某些對爭權奪利較為熱衷的有心人眼里，可就成了不可放過的良機。
太祖說過，黨內無派，千奇百怪。目前的華夏政壇，正值新舊交替的權力變更關鍵時期，像國防科工委如此重要的大部委級部門，自然是各大派系角力的重要戰場。
楊衛平不想爭，可不意味著別人不想爭。
下午召開的國防科工委黨委常委會，讓楊衛平敏感地意識到他已經處于對國防科工委領導班子失控的邊緣。
別看鄒華這位常務副主任第一時間就趕過來向他匯報工作，但實際上鄒副主任已經將手里的權利抓得牢牢的，不是他楊衛平一句話，想讓他交權他就點頭答應。
而且楊衛平也感覺出來，各個派系都盯準了國防軍工體系這塊大肥肉，都想狠狠的咬一口。
表現得最明顯的是軍轉民方面，鄒華、劉光榮，聶自力等人甚至當著楊衛平的面爭吵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楊衛平完全可以想像，如果他真的出國休假，等他三個月回來后，只怕中央已經重新任命新的國防科工委主任！
這次休假，當初是一號首長建議的，葉劍雄也表示同意。上頭安排他出國，是真的覺得他楊衛平累了需要休息了，還是另有玄機？
楊衛平敏感地意識到，這里面肯定別有文章！
以他現有的政治覺悟和手腕，想在短時間內將下放的權力收攏，重新掌握國防科工委的權柄，除非他不顧后果進行一輪大清洗，否則是不可能的。
然而，上頭會坐視他由著性子來嗎？
而今在國防科工委，有華系，劉系，聶系，汪系等多個黨政軍元老派系各掌多個重要部門，就連社科院的院士顧問委員也參合其中。
琢磨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楊衛平沒興趣再在常委會上跟劉光榮、鄒華等一幫老狐貍們磨嘴皮子。
碰頭會開了不到一個鐘頭，楊衛平就宣布散會，大家該干嘛干嘛去。
重新回到這間裝飾得富麗堂皇的主任辦公室里，楊衛平第一次感覺到身心上的疲憊。
隨著國門打開，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艱苦相素的觀念漸漸淡望。
只要是錢能滲透進去的地方，人的心靈就會被既得利益感染。人在困境中可以咬緊牙關，儉樸以養德，但面對著豐富多彩的物質世界，大多數人是很容易被迷失的。
他知道，這是以華云峰為首的保守派開始在最高權力斗爭層面發力了。其核心，是意圖從一號首長手里分化軍權！
安南戰爭，雖然確立了一號首長在華夏軍委的絕對權威，但這并不意味著一號首長在黨政權力圈里也擁有絕對權威。
大亂初定，穩定壓倒一切口 在這種大局觀下，一號首長哪怕再有魄力，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排除異己一人獨攬黨政軍最高權力。
楊衛平現在用腳跟也能猜到，他已經成了保守派攻擊改革派的最佳借口。因為在當前華夏政壇，他這位年僅二十一歲的正部級干部，身上有著太多授人以口舌的話柄。
不論他對國家作出了再大的貢獻，年齡，英國男爵雙重身份國籍，是他最大的硬傷！
以他在國際科學界的地位，美蘇兩大霸主，是絕對希望看到他在華夏受到排擠，從而想方設法利用他年輕氣盛的性格弱點，不惜動用各種手段推波助瀾迫使他離開華夏，講而達到的弱華夏科研力量的目的。
按說他是一號首長親認的干孫又是葉劍雄親點的孫女婿，這二位應該不會害他這個晚輩。
可是，眼下事實表明，這次借他休訂婚假安排他出國訪問，明擺著是有人想利用這個機會，將他這位國防科工委主任拉下馬。如果說一號首長和葉劍雄沒看出此中貓膩，但憑這二老的政治嗅覺，楊衛平是說什么也不會相信。
一號首長和葉劍雄為什么會如此安排？難不成是以犧牲他為代價，與華云峰一系保守派私底下達成了某種利益交換？
新的三代航空發動機和三代戰斗機，技術方面目前基本成熟，缺了他楊衛平，照樣可以按現成的技術和工藝投入生產。
數控機床和精密加工技術方面也是同樣如此，新材料研究方面也不是離了他楊衛平就不行。
而今大亂已定，萬象更新，當初他是臨危受命組建國防科工委，對國防軍工體系進行了前所未有的整合，想來現在是有人想玩鳥盡弓藏，卸磨殺驢的把戲了。
越琢磨，楊衛平越覺得這并非是他胡思亂想。
種種跡象表明，有人不希望他楊衛平再在國防軍工體系一手遮天，摘桃子的時候到了。
帶著種種疑惑，楊衛平踩著飯點，來到了一號首長起居所在的那幢外表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四合院。
讓楊衛平感到意外的是，日理萬機的干爺爺，竟然推掉了所有應酬，連外事活動也取消了，按時下班回家。
不用猜，楊衛平便知道干爺爺此舉目的何在。
飯桌上，老人當然不會說那些讓人掃興的事，而是慈祥地問他磐石艦隊跟南海艦隊的交流情況。
溫馨的家宴吃完后，老人很直接地讓楊衛平跟著他去了書房，連平時經常作陪聽他倆商量國事的大兒子也沒讓跟進來。
爺孫倆在沙發上默然無語的各自抽著香煙，只到一根煙快抽完了，老人方長嘆了一口氣，眼神帶有明顯愧疚之色地望著楊衛平，喟然說道：“以你的智商，想來有些事應該能猜到。”
楊衛平拿著煙頭將第二支煙點上，用力地吸了兩口，這才接話答道：“縱觀歷朝歷代，但凡是臨危受命，不管該人能力如何，基本上都是落個卸磨殺驢的下場。既然中央已經有了決議，我服從組織決定。”
“衛平啊，你吃虧就吃在太年輕太氣盛了。”老人語重心長地說道：“清查清算歷史遺留問題，如今是全國從上到下的重要工作。有人拿你當初在‘羅家峪事件’中的不利證據說事，爺爺壓不下來。”
楊衛平聞言頓時雙眉緊鎖，“什么證據？”
“金陽看守所有個姓羅的副所長，說你在秋芳被人持槍劫走之前，找他問過行刑的時間地點。案發后，沒有人能為你提供你當時不在案發現場的有力證據。另外，你當年曾經問金陽縣革委會魏建國要過知青回城指標，羅家峪事件的導火索，就是三張回城指標。”老人深深地望著楊衛平，目光炯炯地說道：
“雖說你事后將所有的證人證據都抹平了，但是，在這個疑點上，你很難說得清楚。最主要的是，這個案子是當年死者之一的羅家峪知青趙向東的家屬提出來要徹查翻案！雖然你給秋芳和向家兄弟提供了新的身份，但有些事如果真的認真查起來，是經不起查的。”
“爺爺，趙向東家里是什么背景？”楊衛平兩眼微瞇，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有位三叔，現在是南方軍區第一副政委趙東陽！”老人神情淡然地答道。
楊衛平聞言后不由呆了呆。趙東陽這個名字，楊衛平當然不會陌生。如果按歷史的軌跡，這位趙政委將會在下一輪的換屆一舉榮登華夏政務院總理，成為華夏大陸的第二號巨頭！
“爺爺，疑點，并不能代表證據。”楊衛平臉色稍顯有點難看地說道。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老人喟然長嘆道：“既然那邊的人有意拿這個案子說事，他們擺明了是想把你國防科工委主任這個職位拿下。我跟劍雄同志商量過了，在這件事上，我們只能妥協。”
聽得老人這么說，楊衛平明白，這事已經不可逆轉了。
仔細想來，還是他當年不夠心狠手辣，沒將金陽縣看守所副所長羅繼良也滅口。但問題是，如果再給他機會，憑心而論，他真的能下得了手嗎？答案顯然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