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殺戮在進行,似乎嗅到血腥之氣和殺機,一群夜鳥驚飛而起,盤旋在天空。
在云嶺一帶搜索的一隊府兵正在燃起篝火準備烤野味,他們從昨天半夜起,已經搜索了差不多一天,早就筋疲力盡。
府兵首領郭家忽然抬頭望向遠處的山林上空,喝道:“不對勁,那邊驚鳥飛起,肯定有情況!”
“難道賊人在那邊?”一個府兵猜測道。
所有人精神一振,郭家立刻踢翻了篝火,喝道:“熄火,趕緊往那邊搜索,賊人一定藏在那邊,哈哈,咱們馬上可以升官發財了,莫讓別人把桃子摘了!”
三十名府兵立刻精神振奮,這一次發生的是大案,府尹發下話來,尋著人回來,官升一級,每人賞紋銀三百兩,首功者,賞銀高達三千兩。這可是一筆巨款,堪比中產之家的家資。
府兵連忙趕往云嶺外八十里,只見一處隱秘的山寨,府兵們推門而入,發現院中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半裸的男尸。
黃道蘊正站在院中的枯井邊上,一言不發,仿佛失了魂的人,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是黃姑娘,是這里了,終于找到了!”郭家猛地一震,他見過黃道蘊幾次,立刻認出人來,“趕快,發信號,讓書院的儒師和主簿趕緊趕過來!”
一個府兵連忙會意,小跑到一旁,從背后包裹中取出一支手臂粗的響箭,然后用火石點著引信,呼嘯一聲,一支尖銳的響箭升上天空,然后轟隆一聲炸開一朵煙花。
正在云嶺和青河一代搜索的人看到,心下一喜,連忙趕過來。
郭家揮手,手下的府兵們立刻四散開來,推門進入所有的廂房搜索,只見廂房之中血氣彌漫,幾名女子衣裳襤褸,蜷縮在陰暗的屋角,有的飲泣,有的形同行尸走肉,精神失常。
還有一間廂房,三名女子早已經咬舌自盡,身上不著寸縷,兩具赤裸的男尸躺在地上,眉心至腦后,都被莫名貫穿而死,死狀驚恐、慘烈。
左邊一間廂房,楊瑞的尸體早已經冰冷,兩名府兵走進來,看了尸體一眼,然后踢了兩腳,恨恨道:“真是惡賊,害得老子辛苦了一天一夜,他們卻在這里風流快活,老子非要出口惡氣不可!”
說罷兩名府兵猛地拿刀在楊瑞的尸體上砍了好幾刀,將其頭顱砍下來,一腳踢到床底。
可憐堂堂大匡皇朝的皇子,身份尊貴,死于非命不說,還被不認得的小兵卒戮尸,頭顱分家,死狀極慘。
“嘿嘿,哥們,這主還是一個有錢人!”一個府兵拾起楊瑞的手臂,從其手指上拔下兩個白玉扳指,一股腦塞入口袋里。
“咦…這里還有衣服,看來是個公子哥!”府兵用刀挑起床邊的一堆衣裳,有白色的里衣,還有黑底的玄衣玄冠和精致繡金的腰帶。
“啊…這衣裳…”另一名府兵目瞪口呆,指著翻看來的玄衣玄冠,腦袋轟隆一聲,仿佛被響雷震了一下。
“怎么了?”
“不好,這是皇親國戚,只有皇親國戚才穿這樣的衣裳,天啊,這死了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來頭?!”府兵又驚又懼。
“媽呀,出大事了,快稟告頭兒!”兩名府兵連爬帶滾出了廂房。
院子中,郭家已經將黃道蘊扶到一旁勸慰:“黃姑娘,你沒事就好,姑娘一定要放寬心,不要想太多了,一切有府尹大人和書院的院主大人做主,這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姑娘一定要看開了…”
黃道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搖頭慘笑,喃喃道:“是我害了她們…她們都不糟蹋了,她們可都是無辜的…”
郭家心思一動,連忙道:“是誰殺了這些賊子,姑娘可曾看見,若是看見,趕緊給我說一說…”
黃道蘊絲毫不理會,只是一個勁的搖頭,絕望道:“禍事了,大禍事,瑞陽殿下死在這里,誰能擔待,誰能擔待?”
“什么,瑞陽殿下在這里?”郭家一愣,正想要再問問清楚,只聽得旁邊廂房里鬼哭神嚎,一名手下連滾帶爬跑出來叫道:“頭兒,不妙了,屋里死了個皇親國戚,全身赤裸…不,他穿的是玄裳玄冠,一定是個皇親國戚,天啊,本朝四百多年,死于非命的皇親國戚可不多!”
郭家一愣,腦袋轟一聲震響,寒毛直怵,想到黃道蘊剛才說的話,心想:“糟糕了,莫非真是死了一個皇子殿下不成?”
“趕快封鎖整個山寨,所有人只進不出!”郭家連忙下令,然后帶著幾名府兵進入左邊的廂房,只見一男尸血肉模糊,看其身形和年紀,約莫十七歲左右,非常年輕。
一旁的地上,白色里衣里褲,還有醒目的金邊腰帶、玄色儒衣和玄底赤紋的玄冠,在大匡皇朝,只有真正直系的皇親國戚才有資格身穿玄色衣裳。
“不好!”郭家已經臉色鐵青,一個皇親國戚死在荒州秣陵府境內,這怎么算都是一件大事,若只是尋常的皇親國戚也就算了,最怕死的是尊貴無比的皇子。
郭家心砰砰跳,他拾起斷開的手臂,看到這人有第六個小指,無名指和大拇指上明顯有兩個指環印,他臉色陡然沉下來,怒喝道:“這是怎么回事,東西呢?”
一旁的府兵打了個哆嗦,連忙從口袋里取出兩個白玉扳指,遞上去。
“混賬東西,也不看看這是什么人的東西,這東西可是禍害,還敢貪墨?”郭家狠狠打了府兵一個耳光,然后將扳指放到眼前仔細打量,只見一個扳指內圈,有一行小字“十八子,瑞”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十八子,瑞…他奶奶的,是十八皇子,瑞陽殿下!”郭家如遭電擊,手中扳指掉落下來,啪一聲,扳指碎裂,人亡玉碎。
秣陵府尹徐天安、白龍潭書院院主曹道元來到無名山寨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整個山寨燈火通明。
府尹和主要官吏,以及書院的幾大院監盡數到齊,山寨內的尸體都已經被妥善處理好了,幸存者則也都被接走,或安撫好。
山寨之中氣氛十分沉重,瑞陽殿下的尸首已經被收斂進一口楠木棺材,他的頭顱是從床底找到的,那兩名戮尸砍了皇子頭顱的小小府兵早已經嚇得尿了,不過所有人都出奇的沒有追究,而是黑著臉選擇了沉默。
眼看天邊已經出現魚肚白,一名院監再也忍耐不住了,沉聲道:“這是丑聞,絕對的丑聞…不管是什么東西殺了殿下,這事絕對不能宣揚出去,咱們的顏面和罪過是小,圣上的顏面是大!”
府尹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他額頭上早已經滲滿了冷汗,他沒有聽說瑞陽殿下駕臨秣陵府,但是現在人死在了秣陵府境內,還鬧出了擄走妙齡女子,奸污女子的丑事,這怎么說都是塌天大事,說不定自己官帽難保。
徐天安嘆息一聲,道:“所有賊子全都被殺死,擄人時穿的黑衣都已經找到,系賊子所有。幸存女子大多被奸污,還有一名因為太丑,清白還在,黃宗羲之女萬幸,也保住了清白。所有人的口供都已經錄下來,只是瑞陽殿下死亡,還有瑞陽殿的待詔也死在院中,事情雖然還有蹊蹺之處,但是案件的脈絡已經清楚了,當然了,咱們還要找到真兇!”
曹道元沉吟半晌,道:“根據尸體的情況推測,這是一個修煉陰寒之氣的東西所為,整個院子沒有可疑的形跡,所以絕非儒者所為,八成是山中的妖仙…”
“這附近是何妖仙之地盤?”府尹徐天安問道。
所有人搖搖頭,妖仙的事情,一向隱秘非凡,不為人所知,即便是書院的宗師,也不可知之。
徐天安臉色煞白,深深一嘆,取下頭上官帽,正色道:“罷了,罷了,本府是府城最高官員,擄人丑聞、皇子慘死,更是尋不到兇手,我這個府尹算是當到頭了,本府會以秘折將事情原委絲毫不漏的直呈圣上,一切罪責由本府擔下!”
“一位皇子死在咱們荒州,無論怎么樣,必須有人負責,不過天安兄,你也不過是不察之罪,圣上圣明,應該不會降下大罪,這樣吧,我白龍潭書院也愿意一同將秘折直呈圣上,這樣罪責便輕些!”曹道元說道,其他院監也點點頭,同意這么做,正所謂法不責眾。
徐天安臉色才好看一些,朝書院院主和各位院監直作揖,感激非凡。
曹道元皺眉道:“瑞陽殿下心術不正,我等早有耳聞,沒有想到果真是天家之不幸,我等著實替圣上不值。不過常言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天家的事情,咱們萬萬不可多言,恐引火燒身。至于秘折,以親眼所見據實上報,不要臆測,這推測之事,還是讓圣上自己來好了!”
“院主睿智!”所有人點點頭。
“那就這樣了,收斂好殿下的尸首,速速發往神都…”眾人討論直黎明,這才從無名山寨返回秣陵府,這無名山寨劃為禁地,里面的一切都保留原貌,相信天家還會派人下來勘查。
不過事情也就這樣了,畢竟是涉及到轟動整個秣陵府的女子被擄大案,這事不能張揚,否則天家顏面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