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香火人心
歷來圣人之家，自然是非比尋常的，這在大匡皇朝四百多年來均有明鑒，所以大匡皇朝的氏族豪強林立，數百大族控制著整個皇朝的方方面面，上至朝堂和百圣太廟，下至各地宗族、村正。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整個大匡皇朝，就是一個氏族團體利益勾結在一起的國家。皇族處在金字塔的頂峰，其次是士族，再次是農工商，最后是賤業者。
呂丘縣呂氏一族，沉寂四百多年，現在終于重新興盛起來，儼然已經在皇朝百族之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特別是在焰州和南海國，呂氏一族是上層的統治勢力，牢牢掌控著方方面面。
以呂楊為代表的呂開泰一家，加上依附過來的族人，他們幾乎可以在焰州和南海國為所欲為。
陸蒼曾經為此感嘆，曾幾何時，呂楊一家已經走到了這樣一個高度，連他所在的陸氏一族也羨慕不已。
估計百余年來，再也沒有像呂氏一族一樣崛起如此迅速的了。
看著呂開泰，陸蒼這個大宗師根本不敢小覷，最不濟，他也是呂楊的爹，是一國國主的太上王，雖然只是虛名，但是足以震懾人心。
隨著煉丹之術的迅猛發展，連呂開泰這樣的武人，似乎也開始大有作為了，陸蒼仔細觀照過，呂開泰現在的天人武道修為還不錯，體內隱隱已經凝結大金丹，這樣的修為，壽元絕對超過尋常人。
估計也是因為呂開泰平日里服用的都是各種上品靈丹的緣故，他早就感覺自己一直停滯不前的修為又開始迅猛地提升了。
“煉丹之術已經深刻地改變和推進了修行者的修煉方式，其威力已經開始逐漸顯示出來了…”陸蒼感慨不已。
不僅僅是儒者，就連武人也開始厲害起來，看看呂開泰就知道了。
若是在以前，呂開泰這種沒有上佳的體質和功法的尋常人，根本沒有可能修煉到這一個層次，他最終的宿命只能是終老于鄉下，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陸蒼發現，這些年來大匡皇朝儒者和武人修行的整體水平在大幅度提升，即便是他自己，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若是按照以前，他晉升宗師道業已經是最終歸宿，想要再晉升圣人絕無可能，但是現在，他有這個信心，因為他看到了希望。
不僅僅是因為煉丹之術，還因為如今蒸蒸日上的國力，皇朝復興，天地氣運都被影響，龐大的氣運垂降于大匡皇朝，每一個皇朝人都受益不淺。
修為越高，受益越大，為皇朝出力愈多，受益也越大，那些應運而生者，更是如此，譬如呂楊，便是如此。
在陸蒼的認知里，呂楊肯定是因運而生的天才，擁有天地大運，否則他沒有可能從一介布衣走到現在的高度。
神都，五月十八，零時，夜色深沉。
“噼噼啪啪…”一座還算恢宏的圣廟前，鞭炮聲響徹四周。
圣廟門上懸掛著牌匾，上面書寫“純陽圣廟”四字，經過一段時間的趕工，呂楊在神都的圣廟終于竣工，并且對民眾開放。
呂楊晉升圣人，準許修建圣廟接受萬民香火的旨意早就發遍天下，皇朝十一州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們都對呂楊這個風頭很勁的新圣人感到好奇和崇拜。
呂楊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一些人都不太了解。
呂楊年紀很輕，絕對沒有想象中的老成，更不會像那些七老八十的圣人般老態龍鐘。
能以區區青年之身晉升圣人道業，那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就像是皇極圣人楊華兮一樣，曾經轟動一時，并為人津津樂道。
神都的純陽圣廟前，人山人海，神都數百萬人，估計來了四五十萬，幾乎將城北圍了個水泄不通。
純陽圣廟在午夜時分便正式開放了，但是早已經人山人海，很多虔誠的百姓拜了一輩子的圣人，自然不會錯過新圣人的祭拜。
新圣人的祭拜，對他們來說可是一件大事，而且是數十年一遇的大好事，誰錯過誰就傻叉了。
呂楊剛剛命人將廟門打開，門外便涌進了一股巨大的人潮。
很快地，整個圣廟升騰起旺盛的香火，煙氣繚繞整個大殿，香火升騰到圣廟上空，隱隱形成凡人看不見的靈云，仿佛一個華蓋，籠罩在圣廟升空，風吹不散。
香火靈云還淺薄，呂楊站在廟后，抬頭仰望，只看到薄薄的一層，但是已經足夠了，好的開始已經是成功的一半。
身處圣廟之內，呂楊感覺到巨大的香火之力從四周虛空絲絲縷縷匯聚過來，鉆入自己的識海，進入瑯嬛圣廟，融入圣殿的圣人神魂身上。
或許因為香火的緣故，圣人神魂越發凝聚，相信過不了多久，就可以看上去如同真人。
“還是香火厲害啊…這萬民意念和功德，巨大無比，能夠接受萬民香火，對于道業的提升影響非常巨大！”
呂楊感嘆不已，他發現自己的道業在緩緩提升，速度是平日修行的千百倍。
在大匡皇朝，能夠以駐世之生人接受香火的，只有皇帝和圣人，其他人一概不準許，若是違背，必然要受到太道圣廟和朝廷的制裁，正因為好處巨大，所以祭祀生人的野祠屢禁不絕。
“圣人大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圣廟的仆役匆匆忙忙跑到殿后，報告呂楊。
“什么事慌慌張張？”呂楊微微皺眉。
“弟子失禮，不過大老爺，圣廟新開，百姓們都搶著來上香，廟里的好香都已經發完了！”仆役汗顏。
“沒有好香，用尋常的香也是一樣的！”呂楊揮了一下衣袖，說實話，上香靠的是一縷虔誠的念頭，供奉的也是那一縷虔誠意念，和香的質量壓根沒有關系。
“可是，可是…”仆役緊張道：“不少前來上香的都是達官貴人的家眷，她們供奉也多，一向只用上好的香，因為已經發完，一些人在大殿中吵鬧。
“還真是…俗不可耐！”呂楊張大了嘴，有些不知道怎么說了。凡人就是這樣，總有一些人過于膚淺，看不到事情的本質，而偏偏要對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較勁，這是私心和面皮作祟，估計是沒法改了。
“罷了，你立刻到皇極圣廟去，跟她們借一些好香，等到明天天亮城里的功德店鋪做生意的時候，去置辦一批回來！”呂楊道。
“是…”仆役轉身飛奔而去，心里卻是打鼓，對于皇極圣廟會不會借有些忐忑。他招呼了兩個人，上了馬車直奔不遠處的皇極圣廟，還沒進入廟中，便看到好些皇極圣廟的仆役已經往門外搬一捆捆的上品香枝了。
將上品香拉回來，總算緩解了廟中用香的危機，圣廟中的仆役都松了口氣。
遁光一閃，皇極圣人落到純陽圣廟后園，朝呂楊笑道：“純陽圣人，如何了，信民來了不會連香都沒給準備吧？”
呂楊搖搖頭，無奈道：“倒是讓前輩看笑話了，奈何咱們神都富貴人家太多，一個個非要用上品香，尋常香他們都看不上！”
“這就是人心！”皇極圣人笑了。
呂楊點點頭，這一點他也感受到了，而且還頗為深刻，這世上人心不平，是以有種種區分，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世道才會熙熙攘攘。
“你剛剛晉升圣人道業，這圣心和天心還無法相合，所以還沒有那等超然世外的心境，等到那天你洞悉了世間蒼生的人心，那便離天人不遠了！”
“多謝前輩指點！”呂楊揖了一禮，感覺皇極圣人楊華兮一直都是自己的良師益友。
“這倒不用客氣，這其中的道理你也是遲早能夠明白的！”楊華兮擺擺手，抬頭仰望星空，目光似乎洞穿了虛空，看到那些凡人看人看不到的事物。
皇極圣人一句話，就讓呂楊明白許多。
原來圣人之所以要接受香火，那是因為圣人需要洞察世情。而洞察世情莫過于了解人心，而了解人心，窺視百姓的心思是關鍵。
香火的本質，便是人心欲望的最直接反應。
不用凝神聆聽，呂楊便能聽到那些上香朝拜者的心思，有的亂七八糟，有的則很強烈純粹。
對此，呂楊絕對是感受良多。
“前輩，何為天心？”呂楊遲疑一下說道。
皇極圣人搖搖頭，沉默一會才嘆了口氣，幽幽道：“關于天心，書上說的很多，足以汗牛充棟了，但那些都是虛言，唯有真正自身體會到了才是收獲。真正體會到，那才是你的，體會不到，全都是枉然，任那些書上說得天花亂墜，都與咱們無關！”
呂楊頷首，沉默下來。
“不過我卻很看好你，人心、圣心、天心，一步步拾級而上，存天理，滅人欲，咱們都會明白天心的！”
存天理，滅人欲？
呂楊想了想，皺皺眉搖頭：“天心或許需要存天理，但是絕對不唯滅人欲，在晚輩看來，天心者，天道、天公、天樂罷了，絕對不出這三者！”
皇極圣人愣了一下，有些震顫，她仔細盯著呂楊瞧了好一會，頷首：“沒有想到，你比我想得深邃！”
“呵呵，紙上談兵罷了！”呂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他理論很多，若是想要夸夸其談，估計十天十夜也說不完，但是能夠真正明白清楚的，一樣也沒有。